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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城城郊,一片火红的枫树林后,倚溪傍山坐落着一个占地百亩的僻静山庄。
山庄建成时间不短,但附近村民并不知晓山庄的主人是谁,但看其富贵气象也大概猜得出,其主人身份一定非富即贵,更何况这里本就是都城天子脚下,达官权贵遍地都是。
若只因阶级悬殊,倒不至于叫村民们对栖梦山庄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最主要的是,曾有村民亲眼见过,夜黑人静之时,山庄里运出过死尸,还不止一具………………
于是村民们纷纷猜测,那死人要么是府内犯事的奴仆,要么是被虐待致死的丫鬟。
山庄里闹出过人命,却从不见官兵寻来问责,村民们因此生出忌惮之心,觉得山庄里一定住着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哪敢多嘴往外说。
惹不起,躲得起。
平日里,不管山庄里闹出多大的动静,附近村民一概捂住耳朵只管好自己的小日子,绝对不主动靠近沾腥,招惹是非。
原本是很平常的一日,一大清早,村落茅屋上方升起炊烟袅袅,各家各户忙着准备早饭,好吃饱有体力去田里林间干活。
就在这悠宁安静之际,栖梦山庄方向忽的传来躁乱喧嚣的动静,像是出了什么事。
人都爱看热闹,但不是什么热闹都能随便看,栖梦山庄在村民眼里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寻常人家哪敢轻易靠近,只怕受到牵连。
但村中百十口人,难免有一两个胆子大的。
听到打斗动静越来越响,两个好事的年轻后生偷溜到村外,躲在嶙峋巨石后,悄摸地伸长脖子往山庄正门方向张望。
他们没敢距离多近,只是远远瞄看,却很巧地亲眼目睹到刺激一幕。
只见地上瘫倒的山庄护院不少,剩余站立的几人,对敌气势不足,步步向后退撤。
他们并肩排成防御姿态,每个人手里都执长刀,刀尖对准前方来势汹汹的白衣剑客。
显然,地上那群护院都是剑客打伤的。
今日,他是栖梦山庄的不速之客。
下一瞬,那剑客突然提剑向前,气势如虹,很快突破了门前最后一道防线,冲门而进,快出重影。
山庄护院们见状霎时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拔腿追阻。
视野有限,双方进了院后,情况进展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等了很长一会儿功夫,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门口才重新有了动静。
十几位护院从山庄里跑出来,关严正门,谨慎戒防,两个体型最膘壮的站在最前,目光如隼,环视左右,似乎是在确认那剑客在外是否有接应的同党。
躲在巨石后面的两个小伙子面面相觑,都默契觉得剑客以寡敌多,胜算很少,估计此刻已经被擒拿下,或者被杀掉了。
毕竟在这栖梦山庄里,见血的事可发生过不少。
两人担心惹祸上身,万一被误当成剑客的同伙就遭了,于是赶紧弯腰弓背,往后退撤,尽量降低存在感。
真是多事之秋。
眼下这个混乱节骨眼,还是闭门不出最安全。
另一边,宁?一人一剑孤身闯入主院,面容冷肃,剑锋先前,一副挡我者死的架势,直叫江慎儿那些手下神色露怯,只敢举刀壮胆,却不敢真的上前靠近。
若容他继续闹下去,不仅栖梦山庄失了面子,恐怕天玑阁的颜面也将荡然无存。
如此思量,江慎儿有点坐不住了。
原本她是想杀杀宁的威风,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结果如今骑虎难下,情形失控,她不得不放下身段,主动出面调和沟通。
她依旧身着一袭招眼的红衣,裙衫样式较上次那件区别很大,但在宁眼里都是红衣,分不出区别,唯一明显察觉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并未执伞。
虽然江慎儿那把九彩灵犀断念伞是被他亲手削坏的,但堂堂伞仙,不至于只有一把趁手的武器,眼下她空手而来,显然是没有马上对打的打算。
宁?眯了眯眼,不再剑尖直抵,他目光冷淡扫过,开门见山问:“我的人,在哪?”
江慎儿身子歪扭,站在阶上,毫无体态端庄。
她眼神向下睥睨,懒洋洋回道:“我想......我该提醒你一句,眼下白姑娘在我手里,你对我是什么态度,便决定了我对她会是什么态度。”
江慎儿语气刻意冷下,在后辈面前,自得端住前辈身份。
宁?听到她说出“白姑娘”三个字后眉心一拧,不知江慎儿是如何得知白娅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对她用刑逼问了吗?
或者还有其他手段……………
想到这儿,宁关心则乱,面显急色,重新执剑向前,直指对方喉咙。
“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荡平你的栖梦山庄。”宁?警告开口。
“是嘛,动到你的心肝了?”
江慎儿勾唇浅笑,红唇惹眼,花枝乱颤。
她一步步迈下石阶,挑衅走到宁面前站定,不惧不怯身体前倾,竟主动将自己的喉咙触上他冰冷的剑尖,似乎并不怕他一个手下不稳,将她封喉索命。
剑客的手自然是稳的,可即便她赌他不会轻易伤人,喉咙作为身体最脆弱的位置之一,她敢如此赌命,也是够疯的。
宁眼底闪过意外之色,眉心拧得更深,目光探究落在江慎儿脸上,若有所思。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城府极深,若她真想伤及无辜要了白娅的命,何必多事给他传信,还特意将他引至此地,单独相见?
宁?心生疑窦,觉得此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江慎儿一定还有别的图谋。
他道:“天玑阁不亏是天玑阁,情报打探得够灵通,既然你早将我们的身份来历都探摸清楚,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寻上你的来意?”
江慎儿眸光淡瞥:“你想打赢我,打赢伞仙,以此搏得江湖地位,震扬名声。”
宁?轻嗤一声,开口不留情面:“前辈匿迹江湖,甘愿成为南闽朝廷鹰犬,还有什么所谓的地位。”
江慎儿不计较他话中带刺,停顿片刻,将话题拐得生硬:“你师父,有跟你提过我吗?”
宁?眼神一凛,心起防备。
他还未向她问及师父的事,倒反被抢先一步。
所以,这是有意的试探,还是别有用心?
宁看向她,一时捉摸不透。
白?慢慢睁开眼,望着头顶的白色幔帐,生出一股迷茫。
她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后头晕目眩,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按摩了下眉心,努力想叫自己思绪恢复清醒。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一一零落,她想起自己上次有意识时,是从沉睡中转醒,当时她惊讶自己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而身边还有个女人正恻恻盯着她看。
那女人的面貌是眼熟的,白娅想了想,认出对方是谁,此人就是与公子对战的伞仙,而自己则是被她趁乱掳走的。
她没有力气出声,嘴巴艰难动了动,含糊不清吐出两个音节,之后两眼一闭,又重新睡了过去,直到此刻再醒,她都不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又身处于何地。
缓过神后,倒是不觉身体不舒服,反而浑身轻盈盈的,如同气血被打通一般畅意。
先前她有过被药迷晕的经历,醒来后都是头痛难忍的,眼下如此身子爽利,着实有点奇怪。
或许,是药量轻了?
她正捉摸着,见门口有人影晃动,一时紧张戒备起来。
很快,两个紫衣打扮的婢女推门而入,两人一前一后,低眉靠近,前一个为白?端来净面的脸盆棉巾,后一个则提来备好的餐饭。
她们都不说话,沉默着冲白?欠身行礼后,作势上前帮她梳洗。
白?下意识拂手推拒,眼神几分滞愣,打量向对方,满是狐疑。
居然还有人专门来伺候?
这哪里像是被劫持的待遇……………
白?疑心很重,行止谨慎,看了看眼前那盆清澄的水,再看婢女手中提拿的食盒,不仅怀疑饭菜有毒,水里也藏着猫腻。
她不吃,不碰,态度坚决。倘若对方用强,她没有武艺护身,自是没有拒绝余地的,但幸好,两个女婢见她不肯配合,并未执意如何,再次起身欠礼后,躬身退下了。
见两人真的离开,白娅松了口气,只是依旧心有余悸地心跳突突。
她抬手捂住心口,坐在床上慢慢平复一会儿,忧忡难平。
环视一圈陌生的室内环境,是寻常的卧寝,但装潢较华丽,明显不像关押犯人的地方,她不明白伞仙前辈将她劫来此处的用意何在,还有,公子久寻不到她的下落,如今一定急坏了吧……………
正想到这儿,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她余光瞥到人影,立刻躺下装睡。
嘎吱一声,木门敞开,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可以明显感知到推门的力道很急很粗鲁。
白?心头一紧,不知是女婢去而复返,还是江慎儿亲自过来审她,想到伞仙前辈那双美丽又阴恻的美人眸,白娅肩头不忍轻颤了下。
她背着身,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精神紧绷之际,一道焦急略微发哑的熟悉嗓音,击中她的耳朵,也稳稳砸落在她心头。
是公子。
听到他的呼唤,白娅的心潮仿佛一下子便安定了。
她撑身回头,看清宁的眉眼,确认自己不是惊恐之下的幻听后,眼眶不自觉湿润发了红。
“......7.“
她声音夹带哭腔。
明明已经在尽力控制了,可还是抵不住心头的无助感迅速蔓延,连带喉口都泛起酸涩,她好委屈,好害怕。
却在最脆弱之际,转身看到他。
两人目光相对,白娅眼泪不受控制地决堤,后想也没想,身子前倾将宁紧紧抱住。
“我昏睡时都发生了什么.......公子是如何找到我的?伞仙前辈在哪,这里是她的地盘,到处走动着她的亲信,很难对付的,公子可有带帮手一起进来?”
宁安抚轻拍她的背,知晓白?情绪紧张时就会如此嘴巴不停,喋喋不休。
缓了会儿,他回复说:“别担心,江慎儿的目标在我,眼下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准备公平且认真地单独比试一次。伞仙是江湖四大高手之一,与她正式一战,我没有绝对能赢的把握,所以双方事先签下生死状,无论是生是死,比试结果如何,亲
友盖不追究。我也与她说好了,不管后面怎么样,比试完都放你安然离开,她亦承诺应允。”
白娅保持抱他的姿势不变,安静消化着这番话。
她听出公子云淡风轻的口吻下,藏着你死我活,刀光剑影的凶险,一时不安更甚,惶惶难安。
难道公子为了试探伞仙前辈的虚实,准备搭上性命安危吗?
白?心头一紧,忙慌张问道:“剑圣死因是与用毒相关,公子与伞仙前辈兵戈相对,能试探出什么......”
宁?回:“将她打得彻底招架不住时,她自会用出看家本领来保命,只有将她逼到绝境,她才会忘记伪装。”
公子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口吻竟如此轻飘飘,好像除了探究师父死因的真相,世上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或事。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她珍惜他的命。
白?神情凝重,她知晓自己是劝不动的,涉及剑圣之死,公子向来少一分理智。
她急切再问:“公子有几成把握?”
宁?回:“伞身宽大,天生克剑,加之江慎儿本身就是佼佼前辈,我与她对战,她死我活的概率为,七三。”
她七,他三。
活的几率只有三成……………
白?心头一乱,将人松开,神情带着一丝恍惚。
宁?又说:“若我凶多吉少,不必费力带着我尸身渡海回故土,只需将我随便找个地方火化掉,装一小瓶骨灰带回大燕即可,之后就撒在岘阳山上的林间吧,唯独那里有我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我在那里,会待得安心。”
白?鼻头好酸。
这番话彻底击破了她的坚强防线,她忍不住再次掉下眼泪,生离死别在前,她心头好像骤然空了一块。
怎么会这样……………
只是一觉醒过来,怎么情形就变成这般了。
她是不是还没有清醒?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实在太过真实,若非分离在即,公子岂会对她显出脆弱的一面,他分明就是在与她作最后的叮嘱与告别。
白娅拉着他的手臂,泣声道:“公子,你不能有事,你......你还没有正式收徒呢,剑圣苦心孤诣钻研出的孤鸿剑法,你难道要让它失传于世吗?如此,你岂不是更对不起剑圣的师恩?”
“事出紧急,我没办法,除非......”
他欲言又止,眼神沮丧。
白?此刻心软得一塌糊涂,忙追问:“除非什么?”
宁看向白娅真情流露又带挽留意味的眼睛,轻抿了抿唇,开口道:“比试在两日后,明日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可以将孤鸿剑式前后两篇都教授于你,避免恩师精绝剑法失传,但不知你愿不愿意,又肯不肯帮我了却一桩心愿?”
有些话不必明说,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宁?向她确认的,不是习不习剑,而是能不能要人。
白?有点心慌,垂目难语,耳尖红热。
宁并不勉强,眼神却黯淡下去。
然而这时,白娅忽的拉上他的手,目光纠结又挣扎。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勇气下定决心的,却在理智回笼前,冲动言辞脱口而出。
白娅:“我愿意。”
宁?凝着她,眉心先是一蹙,后又舒展开,确认问道:“真的愿意?这不是做戏,更不是儿戏,我教你孤鸿剑法,前提是......”
白?早听过这话了,当下一鼓作气勇下去,接话道:“前提是,彼此无间亲密,我知道。”
她或是觉羞,省了前半句话。
而宁的原话是??同床同寝,我会对你无间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