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推薦的人選出奇一致,竟然都是秦王李子凱。
安皇聽到這個名字,眉宇間頗有不滿,然而眾官像是看不到,後面站出來的人,仍然在說秦王的好。
按照這群官員的說法,兵部尚書若非李子凱,這天底下就再也沒有誰能擔此重任。
看到還有官員站出來,安皇一擺手,問道:“忠賢,你怎麽看?”
朝堂之上,百官當中,只有魏忠賢和雨化田被安皇賜座。
“秦王確實出色,但諸位難道不擔心,秦王的權力過大,會生異心嗎?”魏忠賢淡淡說道。
百官靜默。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子凱很想當皇帝,但還沒有誰當著安皇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其實不用說,安皇心裡也清楚。
昔年的皇位之爭,他也是險險勝過李子凱。
當年李子凱還年輕,權衡之下,選擇支持如今的安皇。
但現在安皇已老,李子凱愈發成熟,難免會有一些想法。
“公公此言差矣。”雨化田立即反駁道,“秦王對陛下忠心耿耿,對大安子民忠心耿耿,乃是兵部尚書的不二人選。”
魏忠賢面帶笑意,並未反駁,似乎就等著雨化田說出這種話。
安皇皺眉問道:“化田,看來你是支持秦王的?”
“回陛下,奴婢只是覺得,沒人比秦王更適合。”雨化田道。
上任兵部尚書南風來,就是雨化田力薦的,結果事實證明,南風來啥都不是。
安皇目光掃過百官,問道:“難道就沒有第二個人選?”
若百官都支持李子凱,安皇似乎也沒辦法。
如今宰相位懸而未決,兵部尚書這裡又出岔子,哪怕魏寶一路高奏凱歌,也無法讓安皇心安。
“陛下,老奴倒是有個人選。”魏忠賢笑道。
安皇喜道:“是誰?”
“魏寶。”
魏忠賢說出這個名字後,朝堂一片嘩然。
饒是安皇,也是微微皺眉。
魏寶原本只是東廠的縫屍人,後來得到魏忠賢的重用,執掌東廠錦衣司,如今又帶兵大破敵軍,收復失地,乃是這幾年朝中風頭最盛的新人。
魏寶確有能力,奈何年紀過小。
“魏寶不過二十出頭,如何堪此大任?”
“是啊,黃毛小兒,怎配尚書?”
有不少官員立馬站出來反對。
當然,這些官員都屬於雨化田的陣營。
即便是忠於魏忠賢的官員,此刻也是滿心震驚,沒料到魏忠賢要力薦的人竟會是魏寶。
“南風來的確夠老,可結果呢?”魏忠賢哂笑。
隻一個例子,就讓聒噪的朝堂安靜下來。
拿年齡來說事,本就是非常可笑的事。
南風來資歷夠老,卻是狗屁不通,害死了太多大安勇士。
魏寶雖年輕,卻用最小的傷亡,取得了最大的勝利。
對比之下,高下立判。
“公公這是要狠命將自己的兒子往上推啊。”雨化田語氣裡的揶揄味很濃。
魏忠賢淡然道:“若魏寶無能,我也不會薦他。”
舉薦能人賢士,本就是做臣子的職責所在。
“公公是覺得秦王無能?”雨化田問道。
魏忠賢道:“秦王擁兵十萬,雄霸一方,急需削弱,而非加強。”
這話無疑說到了安皇的心坎裡。
李子凱蠢蠢欲動,在許多個黑夜裡,安皇睡前都在想此事。
這兵部尚書,斷然不能是李子凱。
此前安皇之所以任命南風來為兵部尚書,也是因為南風來是雨化田推薦的人,乃是為了很好的製衡魏忠賢。
若讓魏寶當了這兵部尚書,那宰相就絕不能再是魏忠賢這邊的人。
魏忠賢力薦魏寶,莫非是放棄了宰相位?
安皇思忖半晌,道:“魏卿確實年輕有為,準奏。”
“陛下……”
雨化田臉色大變。
“此事無需再議。”安皇擺擺手。
雨化田只能住嘴,心頭頗不是滋味。
下朝後,雨化田就在金鑾殿外等著魏忠賢。
魏忠賢走得很慢,是最後一個走出金鑾殿的人。
“公公,魏寶真能擔此大任?”雨化田笑著問道。
魏忠賢道:“比南風來強。”
雨化田臉色一沉。
毫無疑問,南風來已經成了他雨化田生命裡的一個汙點。
雨化田知道南風來很平庸,畢竟平庸的人最易掌控,但他沒料到南風來不是平庸,而是無能,是愚蠢。
“哪怕是親手喂大的幼狼,也會反食其主?”雨化田笑著提醒。
魏忠賢笑道:“小寶不會的。”
“但願公公心裡真是這麽想的。”雨化田大笑,“但願魏寶真能如公公所願。”
魏忠賢笑而不語。
雨化田還是這麽幼稚,真以為這種低劣的挑撥離間,他魏忠賢就會上當?
他已是百歲老人,壽元所剩無幾,突破更是無望,臨終前,能知曉有人可守住他打下的家業,未嘗不是一種告慰。
目送魏忠賢遠去,雨化田眉頭緊鎖,他真是越來越看不透魏忠賢了。
不過他還真是有點羨慕魏忠賢,身邊突然發掘到了魏寶這樣的人才。
若魏寶在西廠,別說一個小小的兵部尚書,就是宰相,他都能送魏寶上去。
身處高位,爭的已經不是他們自身能力,而是手底下有多少可用之才。
回到東廠後,魏忠賢跟手底下的人經過商議,迅疾調派五十萬大軍,馳援風城。
既然要乾,就得乾票大的。
北邊的兵力不能動,畢竟匈奴始終在虎視眈眈。
西邊的兵力也得少動,吐蕃可不是吃素的。
能動的兵,只有中部和南邊。
好在經過十年的養精蓄銳,大安已有百萬雄兵,雖不願戰,卻絕不會畏戰。
這消息很快在長安城傳開,百姓們都在熱議,有支持魏寶的,有質疑魏寶的,也有表現得很淡然的,這便是所謂的眾口難調。
李霜衣得知這消息,眸子裡多有疑色。
魏忠賢為何要將魏寶推到兵部尚書的高位上去?
這種破格的提拔重用,在歷朝歷代,都不多見。
但朝野的這些事,她向來都不在意,只因這次牽扯到的人是魏寶,難免會多想一些。
以魏寶的年紀,真若坐上兵部尚書的位子,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至少在大安帝國的歷史上,最年輕的尚書都在不惑之年。
不經歷練,難堪大任。
而此刻在東廠,魏忠賢正在葡萄架下納涼。
有人匆匆奔來,將一封密信交給魏忠賢。
魏忠賢展開看了看,眉宇間多有不滿。
密信的內容很簡單,說魏寶養的小白貓,能夠號令百獸,就連老虎都得乖乖聽話。
這世上就沒有那麽厲害的貓。
魏忠賢不用多想,也已猜到了小白的身份。
此事在魏忠賢看來,著實有趣。
他明確跟魏寶提過,能根治他所患痼疾的良藥,正是白虎虎骨。
若魏寶明知道小白就是白虎,卻選擇隱瞞,便足以證明他對魏寶的信任終究是錯付了。
但此事並不著急,等魏寶凱旋歸來,再慢慢算帳也不遲。
……
風城。
周三思站在城樓上,能夠看到安國的軍營。
他知道如今的安國統帥是魏寶。
此前他可沒料到,有一天,他跟魏寶竟會在戰場相遇。
其實這也正常,他是武國蝠王,魏寶是安國官員,本就是敵對關系。
兩人各為其主,大可以在戰場上一決高下。
只是他一直將魏寶當成是神,感覺這世上就沒有魏寶做不到的事,就連單野狼都敗在魏寶手裡,被魏寶生擒,他更非魏寶的對手。
這風城,怕是守不住。
守不住便守不住吧,周三思覺得這沒什麽,反正這十年間,風城都是安國在統治。
就算到時候父皇會責怪,會處罰,他也認命了。
已經三天了,安國那邊還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殿下,援兵還有五天會到。”有副將帶來最新的消息。
五天?
周三思搖頭苦笑,喃喃自語:“我們能撐五天嗎?
一旦魏寶發起進攻,他感覺他們連一天都撐不下去。
單野狼麾下的五萬精兵,有四萬折損在四水城,如今退守風城的兵力僅有一萬。
從安國軍營的規模來看,少說也有近十萬人。
兵力相差如此懸殊,想要守住風城,絕無可能。
“安國的增兵呢?”
周三思想著問道。
“安皇已經調派五十萬大軍,其中從南邊來的有二十萬,差不多要在六天后才會抵達風城,另外三十萬人馬,趕到風城最快也要十天。”那副將答道。
周三思道:“五十萬?”
他們這邊的援兵,只有三十萬,而安國那邊的增兵,竟有五十萬。
只是想想這個兵力差距,周三思就覺得頭皮發麻。
“安國這回,怕是想將戰火燃到我大武的土地上。”那副將歎道。
周三思提醒道:“風城也是大武國土。”
那副將嘴上沒說,心裡卻在想,這有什麽區別?
一個不慎,本是他們要殺到安國國都去,結果卻被敵人反殺到自家的皇城外。
局勢真若演變成這樣,武國將士們還有何心氣迎敵?
就在這時,有人從安國軍營走出,快步朝這邊走來。
守城的將士們頓時警覺,弓箭手都是抽出了箭筒裡的羽箭。
周三思一眼便認出,來人正是魏寶。
魏寶隻身一人,應該不是要發起進攻。
正想時,只見魏寶一揮手,一道白芒劃破天際,帶著刺耳的嗡鳴,擦著周三思的耳朵而過。
那凌厲的罡氣,掃得周三思耳朵生疼。
城樓上的人都驚呆了。
隔著如此遠,魏寶竟能用手將一支箭扔到這裡來,而且力道還那麽恐怖。
“寶哥若想殺我,簡直易如反掌。”周三思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若魏寶想取他的性命,這一箭,就會射穿他的腦袋。
有兵士發現插進柱子裡的箭尾綁有紙條,急忙取下,遞給周三思。
周三思展開看了一眼,不由笑了。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
今晚三更城破時。
“嗬,好狂的口氣。”那副將看到這句話,眸子裡燃著怒火。
周三思心道:“寶哥必然是說到做到,這是在提醒我應該逃嗎?”
現在逃,還能平安回到皇城。
等城破後,縱然他想逃,恐怕也逃不掉。
縱然魏寶有心放他一條生路,也會有諸多變故。
逃,還是不逃?
他若逃了,定然也得上所有將士, 主動放棄風城。
若隻他一人提前逃離,絕對會淪為天下最大的笑話。
“我們守得住嗎?”
周三思想著扭頭看向副將。
那副將道:“殿下,我們不是要守住風城,只需要拖五天的時間。”
“可那魏寶說了,今晚三更就會城破。”周三思道。
那副將皺眉道:“敵帥說城破,就真能破城?”
很明顯,這是敵人的擾心之策,為的就是要讓周三思陷入焦躁不安之中。
這世上誰還不會放出狂言?
“殿下,末將以為,我們當告訴魏寶,就算給他六年的時間,他也攻不破風城。”那副將又說道。
他的眸光異常堅定,好似真覺得他們能守風城六年而不被敵人攻破。
“通知將士們,現在開始好好休息,入夜後加強防備。”周三思歎了口氣。
身旁的副將如此剛猛,他怎好意思獨逃?
“殿下,末將以為,我們不用打亂將士們正常的作息,這只是敵人的擾心之策,今晚他們絕不會攻城。”那副將言之鑿鑿,好似真的看透了魏寶腦子裡的想法。
周三思無語道:“還是得防著點吧?”
“正常巡邏就行。”那副將斷定敵人今晚絕不會攻城。
周三思真不知道這家夥哪來的自信。
就算敵人不會攻城,敵人都明確說了今晚要攻城,最好還是得做一些防備吧?
但他懶得跟這副將爭。
再次看向城外,魏寶已經回營。
安國軍營一切如常,並未做攻城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