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猛地抬頭,婆娑淚眼,讓人心疼。
恍惚間,周三思覺得這雙眼睛,他好像在哪見過。
然而搜遍記憶,也找不到有關烏雅的事。
這個名字,於他非常陌生。
“烏雅,你身為使團的洗衣雜役,卻身懷劇毒之物,其心可誅。”
“就是,不害人,你藏毒作甚?”
“殿下,這種毒女斷不能輕饒。”
使團的人七嘴八舌,都在指責烏雅。
烏雅用衣袖抹掉淚水,淒然一笑。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周三思很清楚不能將烏雅這種人留在身邊。
烏雅的年紀,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聽到周三思的話,她霍然起身,瞪眼問:“狗娃子,你怎變成這樣了?”
狗娃子?
周三思一愣,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叫他了。
使團的其余人都是在憋笑,但在憋笑的同時,他們再次怒聲指責烏雅沒大沒小。
“你是?”
周三思死死盯著烏雅。
使團的人不明所以,自然隻覺好笑,可周三思卻知道“狗娃子”這個稱呼,沒有半點侮辱的意思,反而藏著濃濃的愛。
“我是烏雅。”
烏雅的眼眶再次紅了。
她的名字,原來他早就忘了。
“烏雅,烏雅,烏鴉……”
周三思喃喃自語,猛地驚道:“你是小鴨子?”
烏雅總算是露出了笑容。
“殿下,縱是舊識,也不能縱容她毒殺……”看到周三思滿臉驚喜的模樣,有人立馬站了出來。
周三思道:“小鴨子絕不會害孤。”
“人心難測啊,殿下。”
那人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此人正是使團的長史段天磊。
“段長史,使團是孤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周三思板著臉,決意拿出蝠王該有的架勢,“就算是小鴨子毒死了那些馬,也不過是幾匹馬而已,孤賠得起。”
段天磊被懟得面色鐵青,咬咬牙,寒聲道:“殿下如此婦人之仁,如何成就大業?”
“兩國再立十年和約,而我大武不再向安國進貢歲幣,孤所做之事,莫非不算大業?”周三思義正言辭。
段天磊無言以對。
若武國真心求和,那周三思完成的事,堪稱偉業。
“小鴨子,你隨我來。”
周三思索性握住烏雅的手,大步離去。
段天磊恨得牙癢癢,當著眾人的面,敢怒不敢再言。
帶烏雅來到自己的住所,周三思感覺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恰好萬俟雪進來,看到周三思跟烏雅親熱的模樣,微微皺眉。
“萬俟少俠,這是烏雅,是我小時候的玩伴。”
周三思滿臉興奮。
“只是玩伴嗎?”
烏雅蹙眉提醒。
“那時候不是在玩過家家嗎?”
周三思的臉反而紅了。
“可……”
烏雅欲言又止。
就算當時說不是玩笑,不是過家家,可那時候畢竟年紀小,所說的話,真算不得數。
更何況,多年過去,周三思早將她這個人給忘了。
也就是她,傻傻相信小時候的童言,太蠢了。
“殿下,莫忘大事。”
萬俟雪低聲提醒。
周三思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按照魏寶的計劃,使團的人除他外,全都得死,當然也包括烏雅。
可他怎能殺了小鴨子呢?
萬俟雪一眼便明白,周三思舍不得殺烏雅。
雖然烏雅長得醜,卻對周三思而言意義非凡。
只是小時候的玩伴,又多年未見,烏雅卻突然出現在武國使團,這事本就不正常。
周三思若想成大事,需要斬斷這種軟弱,親手殺了烏雅。
“狗娃子,你怎啦?”
烏雅被周三思陰冷的臉色給嚇了一跳。
“沒事。”
周三思朝外看了一眼,笑道:“看天色,我們差不多該上路了。”
“可毒馬的人還沒抓到。”
烏雅覺得現在上路,太過危險。
“見血封喉你有沒有給別人?”
周三思問。
烏雅搖搖頭:“我是有很多見血封喉,但我帶在身上的沒有多少。”
所有的毒藥,她都貼身攜帶,哪怕在沐浴的時候,也是放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此刻她拿出來檢查,卻是臉色大變。
其余毒藥都在,唯獨那一包見血封喉不見了。
“怎麽會?”
烏雅嘴唇發紫,踉蹌後退,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不見了?”
周三思又問。
烏雅點點頭,茫然道:“可我一直帶在身上……”
萬俟雪哂然一笑。
事已至此,他覺得周三思就該拔出寶劍,一劍刺穿烏雅的心臟。
“查案周大人在行,定能將你丟失毒藥的事查清楚。”周三思覺得現在上路不是時候,比起查清楚毒馬的事,他更想做的是該怎麽保住烏雅的性命。
“殿下,魏大人來了。”
門外有人突然高聲喊道。
“快請。”
周三思心想魏寶來得正好。
跟魏寶同來的還有周盼盼和小櫻。
“她就是烏雅?”
周盼盼打量著烏雅,沒料到烏雅竟是年齡如此小的姑娘。
“寶哥,我相信馬不是小鴨子毒死的。”
周三思點頭的同時,可憐巴巴地看向魏寶。
“殿下,我隻問你,你可願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魏寶笑問道。
周三思不假思索地道:“我寧可自己去死,也要小鴨子活著。”
“我明白了。”
魏寶點頭。
能不能爭儲成功,那是周三思的事,其實跟魏寶沒多大的關系。
周三思好像還是沒弄清楚,不是稱魏寶一聲“寶哥”,魏寶就會變成自己人。
說白了,兩人代表不同的國家,當國家利益發生衝突,他們就是實打實的敵人。
周三思只要肯去爭,魏寶的目的就達到了。
“盼盼,你去外面盯著,別讓使團的人靠近。”魏寶又對周盼盼說道。
周盼盼點點頭,出門後,直接上了屋頂,果然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躲在暗中。
但那幾人在看到周盼盼後,趕緊離開,假裝去做別的事。
“烏雅,你能保證你永遠都不會加害殿下?”
魏寶看著烏雅問道。
這種問題,從一個安國人口中問出,烏雅總覺得怪怪的。
但她還是狠狠點頭。
正因擔心周三思的安危,她才會想盡一切辦法,混入武國使團,就為了在暗中保護周三思。
卻沒想到,使團的馬被毒害的事,居然會牽扯到她的身上。
“那我即將要告訴你的事,你能保證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魏寶又問。
烏雅看了一眼周三思,再次點頭。
“寶哥,我相信小鴨子。”
周三思對烏雅的信任,很可能會毀了他,但也可能會成就他。
命運會如何安排,此刻誰都無法知曉。
反倒是萬俟雪,始終皺著眉,畢竟周三思願意將命交給烏雅,可他不願意啊。
只是他的意見,沒人在意。
如今的他只是條喪家之犬,再也不是風光無限的萬俟氏族長的繼承者。
“我們決定殺掉使團的人。”魏寶一字一句地道,“所有人。”
烏雅瞪大眼睛,眼眸裡充滿了恐懼。
“若我想活,他們必須得死。”
周三思道。
這點烏雅倒是相信,使團的人根本沒當周三思是蝠王,私底下他們所說的話非常難聽。
周三思竟想殺掉使團所有的人,這點也是她沒料到的,記憶中的周三思,非常善良。
若非發生馬匹被毒害的事,可能她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殺死,那樣的話,未免也太冤了。
這麽想的話,她倒是得好好感謝一下那個盜她毒藥然後去毒馬的家夥。
若不殺烏雅,到時候萬俟雪易容成周後行的事,她自會知曉。
“現在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誰有機會從你身邊盜走毒藥?”魏寶面帶笑意,但這笑意,卻讓烏雅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