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近,趙向松便聽到一旁林中傳來陣陣聲響,緊接著雙眼一凝,抬刀擋在面前,下一刻一柄初具雛形的劍胚便砸在刀上,震得趙向松連退數步。
胡叔的身影從林中衝出,接住下落的劍胚,沉聲道:“趙將軍何苦為難小輩,若有仇債我替他還了便可。”
“殺子之仇,你要還就也把命拿來吧!”說罷,便揮刀向胡叔砍去。
趙向松不愧在邊關征戰多年,渾身殺意令周圍眾人不禁打起寒顫,但胡叔卻絲毫不懼,擋下一刀後仍沉聲道:“陳黎不會做那樣的事,趙將軍還是查清的好。”
趙向松冷哼一聲,刀法大開大合,每一刀都勢大力沉,對比之下胡叔手中的劍胚便笨拙了很多,只能左右擺動去擋下揮來的大刀。
十幾合過後,胡叔微微搖頭,道:“我有耐心可這小子等不了了,趙將軍喪子之痛我能理解,但此事定不是陳黎所為,告辭了。”緊接著揮著劍胚向趙向松手中刀斬去,突如其來的衝擊令趙向松一口鮮血噴出,胡叔也趁此機會拎起陳黎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趙向松穩了穩搖晃的身軀,喃喃道:“隻憑一招,這人究竟是誰……”不等說完,邊看到其身旁的陰影緩緩凝結成人形,回答到:“前澄雲宗劍閣閣主,澄雲宗叛賊,胡長風。”
一年後。
“今天打烊了,明日再來吧。”女子專心擦拭著桌椅,並未轉身。
“蘇沫沫,好久不見。”陳黎的聲音淡淡響起,蘇沫沫卻是忽然一怔。
“你小子整整一年一點消息沒有,到哪裡沾花惹草去了?”蘇沫沫好聽的聲音略帶哭腔,又道:“我以為你死了……”
“怎麽,想我了?”陳黎邊說邊向酒壺走去,蘇沫沫立即擋在陳黎面前,雙眼微眯嘴角帶笑,道:“是啊,可想了,你回來的也正好,趕緊將之前賒的酒錢給我,省的之後找不到人。”
“不是講了嘛等你嫁過來那些酒正好當你的嫁妝。”
“討打!”蘇沫沫舉起右拳作勢要打,陳黎急忙躲開,長歎一口氣,正經道:“蘇沫沫,我們離開這吧,我們一起去南方,等明年春天那裡開花一定很好看。”
蘇沫沫愣在原地,直直盯著陳黎,良久無言。直到半晌後蘇沫沫才終於開口:“陳黎,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不等陳黎回話,蘇沫沫繼續道:“我記得,我永遠不會忘掉那天。”
“那天嬤嬤帶我去買糖葫蘆,等我們回家家門口就已經來了很多不認識的人,我看到很多人躺在地上,我想回去找爹娘可嬤嬤流著淚將我抱走,她告訴我讓我永遠不要再回家然後也丟下了我。”
“那天晚上雨真的好大,還好胡叔發現了我將我帶到你家裡,不然……”
“我很早就想離開這裡了,可我不能,我聽說酒館的消息是最靈通的我就當了娘給我的玉佩開了這家酒館,但這麽多年我還是一點當年的事情都不知道,就好像是我做了一場夢一樣。”
“沫沫……”二人雖相識多年,但陳黎還是第一次聽蘇沫沫講起她的事情。
“陳黎,你等等我好不好,過了今年春節,要是還是沒有當年的消息,我就不再找當年的真相了,我們就一起離開這裡,好嗎?”
陳黎點了點頭,走近蘇沫沫本想張開雙臂,但忽然看到店外街上模糊的一道人影,認真看去卻又不見。
“看什麽呢?”蘇沫沫也扭過頭望了望,問到。
陳黎搖搖頭,說:“沒什麽。”
“哦。”蘇沫沫擺擺手,“那就走吧,我也順路去看看胡叔。”
“額,回去胡叔又要罵我亂跑又得讓你看笑話了……”陳黎撓撓頭,有些尷尬的說。
蘇沫沫又恢復了平日的神態,笑罵到:“那也是你活該!”
秋風裹挾著塵土,天空盡顯昏黃,街上來來往往的巡衛讓陳黎拉了拉衣領遮住了臉。蘇沫沫看到卻是噗嗤一笑,道:“放心吧,趙向松也就找了你一個多月,後來城門口的通緝都被撤了。”說到這,蘇沫沫的情緒又低了下來:“但現在王朝卻不是太樂觀啊,邊境戰事不斷,又與許多宗門存在矛盾,就連皇城都出現你當街劫殺趙府二公子的事,又有傳聞皇上聖體不安,趙向松如今都在這親自負責皇城安全。”
陳黎聞言皺了皺眉,看到陳黎的思慮,蘇沫沫又說到:“放心啦,也可能是酒館那些人胡謅的咯,再說也不關我們的事嘛。”
蘇沫沫的酒館離胡叔的鐵匠鋪並不遠,言語間二人已走到門口,清脆的打鐵聲依舊,蘇沫沫還未進門聲音便已傳了進去:“胡叔!猜猜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喝的了!”
見是蘇沫沫,胡叔的臉上也終是擠出笑容,和聲道:“是沫沫啊,陳黎那小子肯定是去找你了吧。”
聞言陳黎這才慢慢從門口挪出來,輕輕咳了咳。還不等說話,胡叔手中的劍胚便飛了過去,陳黎下意識接住,沉甸甸的劍胚打在手心隨即便傳來劇痛。
“我給沫沫做點吃的去,你就這麽舉著,我什麽時候做完你什麽時候放下。”胡叔說完便向廚房走去,陳黎舉著劍一動不動, 只是額頭的汗珠滴滴留下,蘇沫沫在一旁的躺椅面帶笑意好不愜意,這便是鐵匠鋪內的日常,就像好多年前陳黎剛剛練劍的時候那樣。
……
吃過晚飯,胡叔又開始打起了鐵,陳黎和蘇沫沫便坐在椅子上望著月亮。
“陳黎,趙家二公子真的是你殺的嗎?”蘇沫沫突然問到。
陳黎搖了搖頭,道:“我現在想起那天的事還是好亂,我總覺得那人布的局好像不是針對我,趙向松當時也好像並不想殺我,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蘇沫沫思考片刻,道:“確實是很奇怪,趙將軍喪子之仇居然只是象征性的找了找你,真是不懂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陳黎又想起了那日的黑袍之人,隱隱覺得這件事背後總有什麽秘密。
蘇沫沫又道:“我在酒館的這些年,見過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但更多的是昨日還在喝酒吹牛的客人今天就成了他人口中的亡魂,他們的打打殺殺我很不喜歡,我也不希望你成為那樣的人,我不想你死掉,也不想你成為隨意剝奪別人生命的人,陳黎,答應我好嗎?”
陳黎頓了頓,道:“但你的仇?”
蘇沫沫眼底閃過一絲不甘,但還是壓低聲音說到:“很久了,我也想明白了,我現在只是需要一個真相,一個真相就好……”
良久無言,待陳黎再扭過頭時,蘇沫沫已經沉沉睡去,只是從眼角留下的那一滴淚水在月光下閃著弱弱的光。
陳黎的手指從蘇沫沫臉上劃過,抹掉那顆晶瑩,輕輕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