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這個人有恩怨?”
張雲天看了一眼烏老大,目光幽幽閃了兩下。
聽到對方的話,烏老大猶豫了一下,如實道來,此地發生的事情這一次登船的人都見到了,張雲天隨便找個人去問一下,便能知曉真假,他也沒有必要去隱瞞。
張雲天聽完烏老大的話,眉宇間露出一絲興趣,江湖上神棍不少,沒想到今日他在這裡遇到了一個真人,要是那個人和烏老大不是在演雙簧的話,那這個人怕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人了。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心裡訝色更重了。
對方年紀輕輕,便有這等見識,這等本事,怕是出身不凡,烏老大這一次怕是撞到鐵板了。
“去,請他上來!”
想到這裡,張雲天便不再猶豫,出聲說道。
烏老大聞言,臉色一黑,踟躕半晌,沒有動靜。
張雲天見對方如此,呵呵一笑,語露譏諷。
“烏奎,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你就不想想這位公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道行,其身後的勢力到底有多大?如今伱心懷齷齪,到時候等他的師門或是家族找上來,你覺得你一個五品武夫能擋得住??”
“那種人我張家都不一定能招惹的起,如今讓你將人請上來,是為了救你!別不知好歹!”
聽到張雲天的話,烏奎臉色一變,不過旋即又露出幾分不解,在方才他與那個年輕人接觸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那個年輕人有內力。
走江湖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嗎?對方這麽一個普通人,張雲天會不會杞人憂天了?
張雲天語氣漸冷,話語雖不見狠辣,但卻森然。
“烏奎,若非你這些年兢兢業業做事,以你今日這種魯莽,為張家招惹如此大敵,本公子早就讓人把你丟到江裡喂魚了!!”
“去,將那人請上來,本公子不想再說第二遍!”
烏奎心頭忽然一顫,平日裡這位還算是很好說話的張三爺讓他生出一種恐懼,沒來由地開始心慌,不說這位張三爺本身怎麽樣,單單是張家的勢力,要想碾死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不說把他喂了滄瀾江的魚鱉,就算是把他一家老小喂了魚鱉都不是難事。
“屬下遵命!!這就去,這就去!”
半晌,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小姑娘來到了甲板之上。
“在下張雲天,是滄瀾號的主事人,方才我這家仆多有得罪,在下在這裡給公子賠罪了!”
張雲天姿態放的很低,見到來人也沒有去辯解,而是直接道歉。
“烏奎,還不過來與這位公子賠罪!!”
聽到張雲天的話,年輕人輕聲一笑。
“張三爺客氣了,些許小事,不必如此!”
見對方神情自若,淡然處之,張雲天暗道一聲果然。
之前他就猜測來人不凡,眼下聽到對方的話,心裡便已經確定了。
對方的回答,一不見拘謹,二不見憤怒,反而說了一句些許小事,這就代表著對方根本就不在意。
一個人若是對一件事兒不在意,大抵上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對方不以為那是一件重要的事兒,另一個原因是就算出什麽意外,對方也能彈指可破。
而造成這兩種情況的原因,一個是對方見識,另一個則是自身的實力。
而無論是哪一種,
都說明了對方的來頭不小,不是凡俗之輩。 張雲天不動聲色地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個人,小姑娘在遠處看的時候,似乎是一無是處,不過眼下近了再看,卻又是另一重感受,小姑娘膚色偏黃,大抵是在日頭底下曬出來的,不過對方的五官極為精致,特別是那雙像是黑瑪瑙一般的眼眸,讓人見之難忘。
“要是這個姑娘膚色再白淨一點就好了!”
一個古怪的想法劃過張雲天的腦海,隨後他在心裡不由啞然失笑。
說完小姑娘,再說一說這個年輕人,一襲青袍,五官勻稱,額前兩縷青絲垂下,文弱似書生一般,但是卻有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感覺,眼前這個人就像是他在書裡讀到過的神仙。
當然這種氣質普通百姓是無法明白的,他們能看到的大都是文弱,是書生,他大概是猜到了為什麽烏奎之前會有那種做法了。
“方才多有得罪,小人在這裡給公子賠不是了!還望公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年輕人擺了擺手,示意無妨,張雲天見到這種情況,便揮了揮手,讓烏奎下去了。
待烏老大離開,張雲天又找下人端來茶果點心,招呼兩人坐下,開始暢聊起來。
“公子不是本地人士吧?”
“張三爺目光如炬,在下的確不是本地人。”
張雲天笑著搖了搖頭。
“倒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是張某失禮了,不過三爺之名是那些糙人給的一個名號,公子還是稱呼我雲天即可!”
“趙化凡,這是我小妹小蘭。”
考慮到真名影響太大,趙守一便沒有用,而是用了之前的化名,小蘭聽到這話,眼珠一轉,飄過一絲笑意。
的確,趙守一這個名號,或許那些平頭百姓不知道意味著什麽,但是張雲天大抵是知道的,那之前的事兒,張家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趙守一見到小蘭的表情,心裡一動,便有所猜測,他笑著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
另一側,張雲天在腦海之中搜索了一下這個名字,不過很可惜,他一無所獲,趙姓雖然排在了百家姓的第一位,但是化凡這個名字,卻真的就太過於普通了。
若是趙玉真,或者說趙守一,這兩人,他還是有點印象的,一個是青城上掌門,天下五大劍仙之一的道劍仙,另一位也是最近才名動江湖的江湖第一人。
對方不到二十歲,便踏入神遊玄境,問劍雪月城,助酒仙百裡東君踏入神遊,都是能轟動整個天下的大事兒。
不過就化凡二字,張雲天也能感覺出禪機,是以他又問道:“公子信佛?”
一旁的小蘭此時經過趙守一的肯許,已經開始拿起桌上的點心小口吃了起來,聽到對方的話,她眉頭一皺,複又看向了趙守一。
佛家那些人好不好另一說,但是若是真的信佛,那便不能娶妻生子了。
一念至此,小蘭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張公子何出此言?”
趙守一眉頭一抬,饒有趣聞的問道。
張雲天有些疑惑,“難道不是?”
“化凡二字,內涵禪機,又似道法,芸芸眾生,終其一生,大都碌碌無為,鮮有能出頭之人,不過凡俗一世,又有七情六欲之辯,佛家講究斷舍離,斷的就是這些東西,所以在下才有此猜測!”
聽到對方的解釋,趙守一輕聲一笑。
化凡嗎?
張雲天的這個說法倒也能講的通。
“道家也講究太上忘情,張公子為何不說在下崇道呢?”
趙守一微微一頓,便再度開口問道。
張雲天聽到這話,手裡的茶杯一抖,見趙守一和小蘭都在看他,張雲天扇了扇手裡的折扇,略做掩飾。
“趙兄當真是一語驚人,佛家之中化凡二字已是不凡,若是道家做化凡二字,其所指又為何??凡人對面可不是道士,而是仙人,朝遊北海暮蒼梧,若趙兄真的崇道,那在下只能說看走眼了,慚愧,慚愧啊!”
就在幾人說話之間,滄瀾號已經開始緩緩移動,破浪而去。
“仙人嘛~”
趙守一聽到對方的話,不由又重複了一遍,在下山的時候用這個化名,是他隨心而動,想去看看這座天下,並沒有去想那麽多,如今聽張雲天所說,倒讓他心裡升起一絲感慨之意,原來自己在最初下山之時,便已經有了那個目標。
神遊玄境能稱之為仙境嗎?
趙守一看著眼前湍急不休的江水,開始思索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他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若是單純的就這個世界來說,神遊玄境,的確可以算是仙人了。
不過若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卻終究是差了許多,就說那呼風喚雨,移山倒海的手段,就不曾擁有。
“若是趙兄崇道,在下倒是有個好去處,不過到底能不能拜入山門,還需要緣分!”
張雲天、趙守一、小蘭幾人坐了一會兒,張雲天忽然開口說道。
“哦!”
趙守一一抬眉頭,略有興趣。
小蘭依舊在低著小腦袋,與桌上的點心奮鬥。
“青城山,自從前幾日青城弟子問劍雪月城,一劍登天,天門大開,入得那神遊玄境,後又有道劍仙一劍破甲五千人,灑然下山,這座道門仙山,這幾日可是轟動了整個天下!”
“無數人蜂擁而去,聽說整個西南都動蕩起來,這還只是想要去拜師的年輕人,不過張某在想,道門講究的是緣分,擇徒門檻與佛門不同,所以才說要想入那青城需要緣分。”
趙守一聽到這話,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
他在青城山待了十七年,門中多了不少生面孔,但是又有幾人能夠得傳真法呢?
趙玉真的弟子到現在,也只有自己和李凡松兩個人,還真的就是寧缺毋濫。
其實整個天下的道門,對收徒這件事兒,采取的大都是這樣的方法,走的是精英路線,一個師父一生收徒不多,對於徒弟的身世,心性,悟性,緣分等都會進行考察,合乎條件之人才會收入門牆。
而佛教講究的普度眾生,甚至十惡不赦之輩,念一句阿彌陀佛,也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要是這種人去了道門,就算是無量天尊念得再好,怕是那些道士們也不會動半點惻隱之心。
有時候他們表現的有些冷血,但在兵荒馬亂之時,天災饑荒之年,妖物作祟之際,又收拾行裝下山治病救災,斬妖除魔,一飲一啄之間又有冷暖自知。
“張公子一語中的!”
張雲天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本來我也打算去那青城試試門道,奈何家中事務繁忙,抽不開身,想來那青城出了這兩位神仙一般的人物,定然是一處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所!”
趙守一聞言不再搭話,點到即止,本來他與青城的關系就密切,他又不打算顯露身份,就沒有再去議論。
小蘭坐在趙守一身邊,更是老實,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意思。
又過了一會兒,滄瀾號離岸邊已經很遠,遠遠望去,那個渡口只是依稀看到一個輪廓了。
張雲天似是想起了什麽,朝趙守一一抱拳。
“趙兄,方才聽烏奎所說,你有打卦問天之能,不知在下能否向趙兄求一卦呢?”
趙守一聽到這話,眼睛微微一眯。
過了片刻,他忽然說道:“張公子,趙某的確是有一些卜問之能, 不過命這種東西越算越薄,會折一個人的福運,其實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福。”
張雲天一愣,這是書裡,平日裡的見聞中不曾聽說過的東西,趙守一說的這些,他是頭一次聽說,平日裡遇到的那些人,哪個不是說的天花亂墜,卻絕口不提這些東西。
“哦,這佔卜之中還有這樣的門道?”
趙守一點了點頭。
“當一個人知道了一件事兒,過往還好說,若是未來將要發生的一件事兒,那他就會不自覺的往那個方向上靠,或許是心裡的暗示,又或許是其他,但一個人真的往那些方面去想去做的時候,那便意味著他的眼界會變得狹窄,會忽略一部分的東西,如此一來,其實對於一個人的命數這是一種限制,丟掉了會發生的可能,張公子可能理解?”
張雲天聞言,沉默了下來。
趙守一的話並不難理解,很是直白,而這樣一個結果,是他有些無法接受的。
在之前他總以為佔卜求卦的目的就是趨吉避凶,但是在趙守一這裡,他卻得到了另一個答案,要想達成這個目的,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個代價不是金銀,不是其他,而是自己的運數。
“趙兄這麽一說,我......忽然有點不想算了!”
趙守一聽到這裡,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輕輕歎了口氣。
“張公子,恕在下冒犯了!”
“今日你有血光之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