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怪郎宣多思。
“你是想怀疑夫人的身份?”哪怕郎宣什么都不说,和他共处多年的卜雍也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可你要知道,大王对他,是真的上了心。”
没谁能比他们更清楚楚王的变化,而这变化究竟是为谁而生,那简直是赤|裸裸的答案。
楚王已将他划入自己的领域,不许任何人惦记。
卜雍可不愿意见郎宣为了一个谜题,而将自己搭进去。
郎宣:“我自不会那么蠢。”
卜雍:“你有时候是挺蠢的。”
郎宣是聪明人吗?
当然。
不然潘山海有时为何会那么咬牙切齿地痛恨他,不正是因为他狡诈多思,老谋深算吗?
可聪明人也往往会被聪明误,敌不过自己心里那份好奇,为了证明这份好奇而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事,到底也是常有的。
郎宣喃喃:“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就找不到苏喆呢?”
潘山海分明能找到他存在的种种证据,不论是来往的商客,还是落脚的驿站,更有远方传来的回信,都说明了真的有苏喆这个人……
可谁真的见过苏喆?
苏喆这人,眼下又在哪里?
卜雍捡起一颗棋子,随意在棋盘上填了一个眼:“夫人的身份是假的,那苏喆的存在,为何不能是假的?”
“那当然可以是假的,可为何要做得那么逼真?”郎宣不紧不慢地说,“为了瞒过谁的视线?”
卜雍和郎宣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低头看着桌上的棋局。
“你说……”卜雍迟疑着开口,“这些猜想,难道大王……”
郎宣往后一靠,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在椅背上,慢吞吞地说:“你问我,我问谁?”
这世上最难猜测的,怕就是楚王的心思。
依郎宣来看,楚王的行事作风根本不能依靠逻辑情理来判断,而应当依赖着某种本能。
以前,郎宣总是很难判断出楚王的选择到底凭借的是什么,可若是不将楚王当做个会在意情理的人来看,而作为一只肆无忌惮的兽,那就可以解释得了太多的事情。
而今这位夫人身上的种种疑点,楚王之所以会选择不在意,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对这头兽而言,这恰恰是最不需要芥蒂的。
郎宣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深思。
正如卜雍所言,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可真是自寻麻烦了。
如果大王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要是让他打草惊蛇,那可就不妙了。
问渠阁发生的事,不多时就传到了楚王的耳中。
那个时候,他正在杀人。
少司君抬手擦去脸上的血痕,随手将手上的兵刃丢开,“没被发现罢?”
“属下没有靠近,应当没被发现。”
少司君冷漠地瞥去一眼,“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只有一次,也不能被他发现。”
“唯。”
阿蛮是一尾滑不溜啾的鱼。
不知何时起,少司君有了这样的印象。
要让人盯着他,却又不让他发现,是一件极为难的事。
少司君只是钻了个空子。
他没让暗卫盯着阿蛮与身边的人,而是让暗卫在王府内任何一处阿蛮有可能去的地方远远守着,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方式,踩在阿蛮提防的界限上。
而用这样的办法,的确勉强盯住了阿蛮的行踪。
少司君是怀疑阿蛮?
呵,并不是呀。
他仅仅只是想将阿蛮攥在手心,无论用何种方式,不论用哪种办法。
起初少司君并不在意阿蛮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要人留在身边就好。
可现下,他却更加贪婪。
他要阿蛮爱他。
要长长久久地爱着他。
哪怕现在阿蛮就在他的身旁,少司君仍某种空洞洞的,怅然若失的感觉,那迫得少司君恨不得时刻将人捆在身旁。
少司君仰头深呼吸,让那血气缓缓穿过胸腔肺腑,仿若是兴奋的良药,叫他的思绪更加清楚。
他想,派去宁兰郡的人,应当要回来了。
……这几日没有抱着阿蛮一同睡,反叫少司君越发做着梦。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如同雪花一片又一片,要累积成山。
伴随着那破碎的梦境,在血气弥漫的此刻,少司君却在想着阿蛮。
阿蛮的生辰,是在何时呢?是不是梦中的时辰呢?
他带着笃定,却又几分兴奋地揣测着。
少司君看向身后的师阆,淡声说:“都处理干净。”
师阆欠身:“唯。”
少司君迈步往外走,屠劲松急急跟上来,说是热水已经备好了。
从前少司君倒没这么精细,身上就算带血,也便直接回去了。可偏生阿蛮敏|感得很,他身上哪怕带着一点血气,都能叫阿蛮发觉。
“屠劲松,”少司君开口,“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如何?”
屠劲松:“东西正在送来的路上。”而后,他又道,“大王,是不是要奴婢去让郎先生……”
“不必。”少司君漫不经心打断了屠劲松的话,“他自省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今日之事,他该知道可一不可再。若是刻意提醒,反倒落了下成。
“唯。”
目送着大王进屋沐浴,屠劲松守在外面,想起方才的事,在心里也不免叹息。
其实不怪乎郎宣等人会诧异,就连他们这些整日跟在楚王身旁的人也是这么想。
夫人的身上,当真疑点多多。
可楚王看起来并没有追究的打算,是因为大王已经心中有数,还是因为过于喜欢夫人,所以才不愿追查?
不论是哪个,屠劲松都有些惊叹。
这事发生在楚王的身上,当真是古怪到极致。他本以为,除了皇后和太子外,大王不会对第三人这般在意了,谁能想到……
他摇了摇头,是啊,这世上感情的事,就是最没办法说清楚的。
…
这日,是少司君说好要回来的日子。
“我觉得,”阿蛮坐在书桌前噘着嘴,一根毛笔就顶在上头晃来晃去,“你最近最好小心些。”
守在他边上,正在看他鬼画符的“三紫”扬眉,低声说:“你发现些什么了?”
“我只是觉得,”阿蛮慢吞吞地说,“有些不安。”
“怎么?”
“你确定你最近身旁没人盯着?”
“没有。”
“三紫”很确定一个人都没有。
阿蛮歪着头,那根毛笔也跟着啪嗒掉下来,为桌上的鬼画符增添了一笔更为玄妙的黑痕。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就算楚王真的忽略了我身上的种种疑点,并且真的没查到破绽,可男扮女装与谙分寺,这到底是一个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