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声道:“多年不见,谢大人可还好?”
他面带冷笑,打量着面前的人:“谢大人锦衣玉食,权势滔天,如何可能不好。”
“过得不好的,只有我等弃子。”他本以为面前的人不会开口,未料到那谢郁维闻言,竟是面无表情地道:
“背信弃义之人,如何称之为弃子?”所行之事皆被揭破,谢郁维眼中幽深不见底,语气冷然:“陶公子一家,当为叛徒才是。”
满殿皆惊。
议事殿内涌入大批天子亲卫,哗啦啦一下将殿上的官员包围。
尹骸站在殿前,率先拔出了佩刀,指向谢郁维。
满殿侍卫围剿,气氛骤变,紧绷的氛围中,影十三抬眸看向施元夕,欲护其周全。
却见施元夕轻摇头,缓步向前。
谢郁维不会武,入宫前门口的侍卫查验过数遍,他并未携带武器。
他做了半辈子的权臣,自诩身份,今早入朝前都没发起政变,如今在这殿上就更加不会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昔日里,那个被家族欺压,背负满身骂名,只能背井离乡前往越州的女子,如今便这么光明正大地立在朝前。
成为了谢郁维此生遭遇过的最强大的对手,神色从容且平静地看着他道:“第三桩事,虽与谢大人无关,但也该叫大人知晓才是。”
施元夕眼含深意地道:“宫中女官刘慧敏,是通过谢大人的门路入的宫,又得大人安插在深宫内的眼线帮扶,步步高升。”
“在大人忙于政务时,她已经开始着手管理宫中事务。”施元夕微顿,扫了眼人群中慌乱无措的广郡王,道:“大人有所不知,王爷平日里待这女官极好,不仅差人给她送去大批金银。”
“且还为其寻来千金一两的慢性毒药,命她找寻机会,将其抛洒在各宫所用的花瓶中。”
谢郁维先是一顿,随后闭上眼睛,他就这么伫立在殿上,面庞上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抹笑,不知针对的是他自己,还是那对蠢笨恶毒的母子。
施元夕冷眼看着他,道:“谢大人感觉如何?”
“你向来擅长玩弄权术,是以从未想过,手里握着的那把尖刀,也有刺向自己的那一日吧?”
那女官不日前才在宫中投下毒药,动手时便已经被晚红察觉。
江太妃母子犯下这种蠢事,即便是施元夕没寻到这么多的证据,等到女官东窗事发,谢郁维也必定会被牵连致死。
这,就是他所选择的路。
将这等歹毒蠢笨之人扶持上位时,他便该想到,他迟早会被这枚看似听话又容易掌握的棋子所反噬。
谢郁维睁开眼,目光艰涩地看向她。
却见她收敛表情,再不看他,转身退回队列中。
待她站定后,上首的周瑛冷声道:“将逆臣谢郁维及其党羽,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江太妃、广郡王二人目无王法,行事猖獗,滥杀朝廷官员及百姓,谋害圣上,数罪并罚。江太妃教子无方,手段歹毒,赐毒酒一杯。广郡王祁瑞暴戾成性,德不配位,削去其郡王爵位,贬为庶人,将其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第132章成王败寇
祁瑞算是大梁建朝以来,第一个被判处斩首的皇亲国戚。
先帝登基后料理的那些手足,绝大部分的死因都是暴毙身亡,亦或者是较为体面的死法。
皇家为维护皇室尊严,极少会将这些金尊玉贵的人犯下的错处公之于众。
周瑛所为,皆因祁瑞犯下之事太过恶劣,亦是有着震慑朝堂之意。
她所执掌的朝堂,与淮康帝、先帝都不同。
无论是何等身份,均不能将律法、百姓视若无物,否则,这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朝中官员心头凛然。
午时一刻,恰是早朝结束时,肃穆森严的深宫内,血腥之色经久不褪。
有驻京军坐镇京城,谢氏一派和江太妃府上抄家时,面对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双管突击步枪,无人胆敢越过雷池一步。
那掌控着权势,为所欲为,肆意诛杀无辜官员和百姓的江太妃,在极度不甘愿和愤恨中,被负责行刑的天子亲卫押解至宫中刑场,亲眼看见祁瑞头身分离的尸首后,惊恐暴怒。
尹骸冷声道:“只是一具尸首,太妃便已承受不住,傅家一百七十三口人,又该是何等痛苦煎熬?”
他说罢,再不去看江太妃那张怨毒憎恶的脸,抬手轻挥,让人给那江太妃灌下毒酒。
江太妃母子死后,朝中接连动荡。
刑部和大理寺从谢府、江太妃府上找出大量文书,谢郁维倒台前,销毁了一部分的密信。
余下那些来不及毁去的,均成为了证据。
树倒猢狲散,谢氏一派的核心倒塌,人心涣散,被押解入狱的官员知晓自己在劫难逃,为减轻刑罚,也想着为外边的家人求条生路,倒出了许多东西。
刑部每日里忙碌非常,收到传召的官员,便如同收到死亡通知一般,只要进入刑部,便几乎没了离开的可能。
这等情况下,从前那些和谢家勾结在一起的世家,全都变成了惊弓之鸟。
每日备受煎熬,辗转反侧,唯恐下一个轮到的人就是自己。
里边也有些不死心的,想要学着谢郁维的模样,笼络世家对抗殿上的周瑛。
可却是空有野心,没有谢郁维那样的本事,甚至举事不过两三天,便被人告到周瑛面前,直接越过一切流程,入了天牢。
世家那瞧着声势浩大的联合抵抗,便在这反复折腾下,消亡大半。
此后数月,为保朝局稳固,施元夕忙得脚不沾地。
终是在九月末尾时,忙完了手中事情。
九月一过,谢郁维便要被直接处斩。
谢家倒台后,朝上动荡了一阵,留下的小部分人引发了些动乱,却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
如今事已彻底平定,距离谢郁维行刑之日,仅剩余三天。
傍晚时分,阿拓驾着马车,抵达刑部门口。
刑部官员知晓施元夕要来,已经提前候在了门外,一路领着施元夕进了天牢。
隔着一个院子,站在远处长廊内的徐京何,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身后的何昱华道:“……听说施大人差人准备了一桌好菜,如今还亲自送到这天牢里边,啧,施大人对这位前未婚夫倒是不错。”
他看向身侧的人:“大人不跟过去看看?”
徐京何面无表情地道:“一顿断头饭罢了,你这么喜欢,我让人给你也准备一桌?”
何昱华连忙摆手:“这就不必了。”
徐京何目光幽远,缓声道:“当初她被送往越州时,谢郁维曾命人暗中保护了她许久。”
他知晓她心中所想,也理解她所行之事,更欣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