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打算与施元夕共同进退,便不会长久地待在刑部之中。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放权。
大理寺一职,当由周瑛培养的心腹接任,梁皓本身擅长刑罚,刑部一位,交由他最为合适。
这是得知谢郁维那边打算推举官员担任刑部尚书一职后,徐京何与施元夕商议得出的结果。
梁皓这个名字一出,纵是谢家据理力争,拼力阻拦,亦是无法改变。
早朝结束,周瑛颁布圣旨,将大理寺卿梁皓升任为刑部尚书。
一锤定音。
走出议事殿时,谢家一派的官员脸色都格外难看。
那朱御史看了谢郁维几眼,欲言又止。
梁皓调任后,大理寺卿的位置空了出来,这正三品的官职,虽不如刑部尚书来得重要,但好歹也是朝中重臣。
若能将人推到这个位置上,倒也算得上稳住局势了。
谢郁维闻言不语,他沉默地转身,看向身后巍峨的皇城。
顾安仲见状,轻声道:“大人?”
接连在朝上受挫,他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具体又说不上来,看见谢郁维这般表现,缓步走至他身侧。
就见谢郁维眼眸里黑沉沉的一片,周遭官员均已离开,只留下他与顾安仲两人。
沉默片刻后,谢郁维方才道:“朝上将空置了许久的刑部尚书一位补上,却只字不提大理寺卿一位。”
“顾大人以为这是为何?”
顾安仲心头发沉,神色惊变,猛地抬眼看向他。
谢郁维目光仍看着远处,声色发沉地道:“她对你我处境了如指掌,漏出来的位置,便是刻意放给我们钻的空子。”
此前谢郁维尚且还不确定,今日后几乎可以确定,王恒之去往江西,当是找到了关键性证据。
谢郁维神色深沉,转头吩咐旁边的暗卫:“往江西传信,加派人手。”
“拿我的令牌,面见江太妃,调动其手底下所有能用之人,搜捕王恒之踪迹。”
可那王恒之,就好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一连七日,都没查到半点音讯。
因其离京时,所用的借口是去兖州探病,谢郁维还派出大批人马去往兖州。
王家祖宅那边有人日日盯梢,却都没发现王恒之的身影。
第八日时,谢家暗卫快马加鞭,将一道消息送入京中。
朝上斗争激烈时,谢郁维却告病数日,于府中部署。
收到消息后,他还在看桌案上的大梁地图。
展开信件,所得的消息,却叫谢郁维直接沉下面孔。
五日前,谢郁维身边的死士打探消息时,发现端倪,将此事上报后,他们便跟随对方踪迹,一路追击。
没想到这一追,竟是一路追至江南境内。
金陵货船商船来往无数,他们在一处货船上发现王恒之,将欲动手时,被对方察觉。
王恒之身边的两个影卫,拼死护下对方,将人送上了货船。
因谢家死士在码头使用火铳,动静太大,引来江南水军追捕。
他们一行人伤亡惨重,还有几人来不及逃脱,自尽身亡。
为首的死士是谢郁维身边的好手,此人武艺高强,从围捕中逃脱,与支援的人手汇合后,找到了王恒之登上的那艘货船。
可他们见到货船时,船停泊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船舱内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件王恒之的血衣。
当日混战时,王恒之确实受了重伤。
死士笃定他们跑不远,在那个小镇上搜寻许久,都未见得人影,只得加紧往京中送信。
谢郁维拿到这道消息时,已经是后半夜。
边上的顾安仲面带惊骇之色,忙道:“王恒之生死不明,极有可能还未返京,可要加派人手前往江南搜寻?”
话说出口后,他眉头深皱,道:“……来不及,京城距离江南路远,此刻调派人手赶到江南,路上都要耽误好几日。”
顾安仲起身来回踱步,面露焦急之色。
从前只听说王瑞平这个儿子吊儿郎当,与其父截然不同。
谁知,这王恒之竟是如此鸡贼,那江西距离江南路程甚远,他居然绕了这么远的路回京!
桌案后的谢郁维,整个人陷在了昏暗之中,顾安仲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那压抑的嗓音。
谢郁维忽而问身侧的暗卫:“今天白日里,京城来往的渡口及码头,可有何家的商船经过?”
暗卫闻言忙道:“何家商船众多,几乎是每日里都有商船来往京城,前些时日大人下令严查后,我等曾与何家有过口角之争。”
谢家动用中书省之人,往各处下达命令,以查询走私之名搜查各处船只和主道上来往京城的人。
因此前放跑了那何昱华一次,这次谢家暗卫将何家的船盯得很紧,几乎是每艘船都要严查。
何昱华手底下的人脾性太冲,与他们多次发生冲突。
只是每次都没闹大,点到为止,商船仍是让他们检查后方才放行。
暗卫面色发白,惊声道:“难道那王恒之已经从江南脱身,抵达京中?”
他知晓此事关系重大,顾不得其他,当即掀袍跪下:“属下愿以性命担保,绝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何家商船中的可疑之人。”
谢郁维面色发紧,问:“除何家之外,今日可还有其他人出现在渡口或是码头?”
暗卫心头惊慌,额上冷汗直冒,努力回想片刻后道:“进入五月,踏青游船之人众多,京中有不少官宦子弟乘坐画舫出游……”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忽而抬头,道:“今日与何家对峙时,确有一艘画舫经过,是、是李尚书之子,李谓。”
李、谓!
边上的顾安仲先是一怔,随后脑中快速地划过些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得面前的谢郁维倏地起身。
他脸色已是难看至极,抬眸看向另外一名暗卫,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当初王恒之离京时,与他同去的人都是谁?”
那暗卫神色骤变,忙道:“王府的眼线说,他是去兖州探病,一切从简,身边只带了两名小厮。”
“砰!”这声巨响,惊得屋内所有的人心头发抖。
顾安仲看着满地狼藉,谢郁维伫立着,面色阴晴难辨。
他终于是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谢郁维,道:“莫非施元夕秘密派遣出京的,是两个人!?”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顾安仲只觉得遍体生寒:“可前些时日里,还曾听闻那李谓与国子监之人彻夜饮酒,宿在了盛江楼里。”
“怎么……”
怎么可能跟着王恒之去了江西?
谢郁维冷笑道:“你们可曾亲眼看到他喝酒作乐?”
屋内一片死寂。
此事都不需要他们作答,谢郁维心中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