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既是武器设计师,又怎么可能只会设计一两种武器。
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必然可以在当前工艺的整体水平下,做出了狙击枪来。
而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刚想着,就见他起身驾马,疾驰到了她的面前。
火铳里的弹丸已经打空,路星奕有些意犹未尽,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马儿走了过来。
他站在盛阳底下,年轻俊朗的面庞上,满是少年意气,对施元夕笑道:“这火铳威力,比之从前翻了数倍。”
他眼眸发亮地看着她,没有半分扭捏:“施元夕,你果然是个天才。”
施元夕轻笑:“你也是啊。”
路星奕微顿,抬眸看向了她。
临近三月,天气转凉,施元夕穿着一身豆绿色的衣裙,这颜色衬得她越发好颜色。
马场风大,她抱臂看着他,风吹起了她的乌发,那双眼眸如同缀满繁星的黑夜。
她说话时声色温和,所说的话却与她的声音截然不符,她扫了眼远处的靶子,道:“有这样的能耐,怎么不去投身军营报效朝廷?”
路星奕闻言,面上的笑意淡了三分。
他将手里还有些滚烫的改制火铳还给了她,一边道:“在国子监内,如何不是报效朝廷?”
他人还有些喘,便转身,随意地坐在了身后的台阶上。
施元夕站在了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声色淡淡地道:“我听说,你父亲乃是山西巡抚。”
大梁巡抚,位高权重,从二品的大员,且虽是巡抚,认定上却属于京官。
所以路星奕不论在国子监内怎么出格,只要他父亲不发话,他都没办法从国子监内离开。
施元夕没见过路巡抚,巡抚职责所在,多半都是待在任职地,只偶尔会回京诉职。
这般情况下,也就没太多时间管教路星奕了。
王恒之说,路巡抚一直对路星奕这个跳脱的性子很是无奈,每次回京,路家必定是鸡飞狗跳。
但路家的情况又很是特别,路星奕的母亲出身于山西望族,家中原是商贾,性子尤其温柔。
据闻,路星奕的母亲,乃是出身于巨富之家。
不过对大部分的大梁人而言,商贾仍是低贱之辈,他母亲当初嫁给了路巡抚,就是绝对的高嫁。
人人都说他母亲撞了大运,才得了这么一门好婚事。
施元夕却听闻,路星奕家中除他以外,还有两个庶兄。
也就是说,他母亲未进门,或者是进门以后一直无所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门不当户不对,即便是手里银钱再多,在大宅院里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
路星奕瞧着可不是什么温顺听话的人,会对他父亲的安排多有忍耐,只怕多半是为了他母亲在考虑。
他若不听话,他父亲管教不了他,便会指责他的母亲教子无方。
莫说是大梁,这样的事,在现代也比比皆是。
所以说是路星奕惧怕其父,本质上其实只是在为了母亲做出的让步。
路星奕听到她提及这件事,面上的笑意烟消云散,只转头看向她,问:“你想说什么?”
施元夕神色平静:“你可曾想过,能改变眼下局面的,只有你。”
“你在朝中站稳脚跟了,所有的问题,便都会烟消云散。”
自来父与子的关系,就如同朝中这政局一般,只有地位发生了转变,才能让从前固执的人突然听懂人话。
施元夕现在跟他说什么消除歧视之类的,都是空话。
他这个年纪,压在了头顶上的父权,就是一座大山。
只有真切的办法,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路星奕深吸了一口气,提及这些事情,他情绪难免产生波动,他垂下眼眸,声音发沉地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
“可如今的局势,想要闯出一番名堂来,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是想过投军,可没了路巡抚的名头在,军中大权又被各式各样的人把持着,想要混出个人样来,尚还不知多少年。
等他真正功成名就了,他的母亲只怕早已经被磋磨得没了生气。
人人都说前朝汹涌,却不知,那后宅才是真正的埋骨地。
所以路星奕有着再多的气愤,有着再多的不甘,也不敢轻易行事。
这个不确定的未来,他实在是赌不起。
“靠着自己一头热,单枪匹马的去闯,确实不行。”施元夕却是笑了,她直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将那把火铳递到了他的跟前。
“可有了它,便绝对能行。”她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和想法,只兀自将火铳收了起来:“我给你七日的时间考虑。”
“你只有一次机会。”
其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绝对的重武压制,在朝堂上未必能够起到效果,但军营不是。
军营那个地方,是最残酷,也最直接的。
没有魏家,也没有提及周淮扬。
纯看他自己想与不想。
施元夕的时间也很紧迫,她没有那个耐性,去教会别人成长。
想要站起来,就得靠自己去闯。
她说罢,直接离开了这个马场中。
留下了路星奕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了这台阶上,他在静默了许久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叫了身边的人过来,冷声吩咐道:
“今日马场中的事,我不希望在外边听到任何一点风声。”
实际上施元夕来了以后,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将马场内的管事请了出去。
马场中都是他自己的人。
只是那火铳打出来的声音巨大,难免会有人听到。
“是。”底下的人应下后,他便面色发沉地离开了马场中。
施元夕在这马场内没耽搁太长时间。
路星奕挑选的这地方,离京城那片寺庙也没多远,她的马车一直停留在了天云寺外。
等到她回来后,阿拓便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了。
她每次出来,身边都只带了阿拓和乐书。
魏太后对她的行踪尤为清楚,只怕没少往她府里放人。
院子里有张妈妈在,那些人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行事。
施元夕出来,就自然不会往自己的身边再多放一双眼睛了。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暗中的影三、影四两名影卫。
人不算多,但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保护她的安全是足够了。
春闱还没过,她底下的其他人,如今都还散在了外边,没能全部回京。
这条路走了多遍,她对路中的景色已经很是熟悉了,便只将一边的车窗打开,让光线照射进来,她则是静坐在了车内看书。
阿拓的驾车技术传自他父亲,一向都尤其稳妥,她坐着看书也不觉得摇晃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