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一覺他睡得格外綿長。
他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他夢到自己在越州的童年,夢到他再次遭遇那猛虎秀才,夢到他修成禦劍神通,仗劍九萬裡,夢到那端坐在神龕之上的真武道君像...
祂緩緩睜開雙眼,用一雙血紅的眸子望著自己。
血紅...?
祂,是人是妖??
李寒崖醒了。
他周身已被冷汗浸透,沉默地坐起身子,倚靠在床頭,平複剛才在夢境中產生的心悸。
深吸一口氣,收斂自己的心神。
此時,月懸中天,蟬鳴陣陣,陣陣微風自半闔的小窗中鑽入,在背後掀起陣陣涼意。
他望向另一邊的蘇長河。
但被子被掀在一旁,床上已空無一人!
“......”
蘇長河是個循規蹈矩的人,絕不可能半夜翻牆出去做尋花問柳的事兒。
大概是去如廁了吧。
國子監新入學的學子們都住在知致園,是複數排連著的平房,背靠廣業樓。茅廁還在平房的東頭。
李寒崖坐在床頭平複片刻,忽地升起一陣莫名的不安。
他起身摸了摸蘇長河的床,涼的。
他決定等蘇長河回來再睡。如果等一會兒他不來,便出去尋他。
空氣中凝聚著莫名的燥熱,除開不知疲憊的聒噪蟬鳴,萬籟俱寂。
坐在床頭等了約摸十多分鍾,蘇長河還沒回來。
“!”李寒崖皺起眉頭。
他披上粗布外衣,小心推開房門,來到走廊。
對面的宿舍房門緊閉,隔壁左右都很安靜,連呼嚕聲都聽不見了。襯著這份寂靜,更顯得這蟬鳴像在大叫。
“嗯...”
這時。
李寒崖看到一個“人”正背對自己,一動不動站在走廊裡。
他凝神去看,身形卻不像蘇長河。
倘若在這國子監外的任何地方,他都會懷疑這人有什麽古怪。
但這裡是高手如雲的京城,是有正心境和立命境大儒坐鎮的國子監!
“兄台,你沒事吧?”
李寒崖上前一步,叫住那人。
“我...沒事。”那人仍舊一動不動,隻用空洞的聲音回復。
正說著,他緩緩轉過頭來。
“咯吱——”
伴隨詭異的斷裂聲,他的身體如生根般巋然不動,硬生生將自己的頭顱扭了過來。
他望著李寒崖,一雙眸子早已沒了眼白,與這周遭的環境一樣,漆黑一片!
看著這個剛才還在說話的詭異學子,李寒崖隻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生起,直衝天靈。
他下意識倒退一步,準備先回到宿舍,至少不能呆在這前後受敵的走廊裡。
誰知道是不是只有一個怪異!
就在李寒崖後退的瞬間,那怪人身子忽地一僵,隻將脖頸一甩,如麻花般擰在一起的脖子如橡膠般拉伸,帶著頭顱撞向李寒崖。
破風之聲漸進,李寒崖身先意動,上半身向後一彎,堪堪躲過來暴起一擊。
這一下如疾風迅雷,若不是李寒崖擁有【一虎之力】,又遭遇數次生死劫殺,身手早已如貓般迅捷,此時已被那飛來橫頭啃去半顆腦袋。
“這怪物看著慢悠悠的,原來卻是在偽裝!”
心念電轉,李寒崖腳下不停,放棄了進入宿舍。
這妖怪能夠遠距離攻擊,進入狹窄空間就是自尋死路。
這裡是國子監!哪怕楚雲白外出,也至少有一名正心境的大儒坐鎮,察覺詭異,必然將其當場鎮殺。
現在自己只需要拖時間,順便尋到蘇長河即可。
但那怪物彈射速度太快,脖頸如彈簧般前後伸縮,那頭顱冒著蒸騰黑氣,一下接一下向李寒崖壓來。
現在他已步入修身境,可以動用體內才氣,或以言亂敵,或增強自身。
對面雖是人形生物,但明顯是魑魅魍魎之流,儒家法言對他的侵擾作用應該不大。
李寒崖一邊向大門退去,一邊動用體內才氣,昨天他剛剛步入修身境,體內只有兩縷才氣。
他身形晃動,嘴上不停,低喝一聲,“力!”
浩然氣周行全身,那縷才氣注入四肢百骸,讓他頓覺自己充滿了力量!
但僅限一擊。
配合【一虎之力】,他這一擊威力應當不俗。
未必能殺死這妖怪,但應該能重創它。
同時,通過幾次躲閃,李寒崖大概發現了這妖物的攻擊規律。
“這妖物每次發力之前,身子都要抖一下。”
李寒崖凝心定神,腳下步子故意遲了一息,那妖物步履沉重,緩步向前,身子一抖,頭顱再次襲來。
李寒崖看準勢頭,力灌右腿,向那頭顱狠狠踢去。
靴面帶著青光,與那頭顱徑直撞在一起,頭顱以比離體時更快的速度爆射而回,撞在一旁的牆壁上,發出一聲西瓜破碎般的悶響。
“成了?”
四周的蟬鳴聲猛然增大。
那妖物的頭顱被這一腳擊碎,原地站定,身體一陣痙攣,脖子一甩,頭顱帶著紅白漿液再次撞將過來。
“這妖物生命力竟如此頑強!”
李寒崖閃身躲過, 發現這妖物的速度和準頭較剛才下降了許多。
“果然,頭顱才是本體嗎...”
幾個回合下來,李寒崖已接近宿舍大門。
他見大門就在眼前,李寒崖一個轉身,扭頭就跑。
幾步奔直過到盡頭,卻結結實實撞了個趔趄。
“嗯?”
李寒崖瞬間張開眉心【通玄】,見一堵無形氣牆橫在面前,那牆紫光流轉,顯然是人為設置。
“......”
這氣牆絕不是自己這個修身境的儒生能解開的,顯然要將自己困在此處。
自己體內的才氣只剩一縷。
他猛然想起自己昨天新學會的神通!
【斬青霜】。
斬妖?還是斬牆?
當然是斬牆!自己只要跑就行了!誰知道妖物後面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心念電轉,李寒崖以手為刀,將最後一縷才氣聚在手心,對著那氣牆施展【斬青霜】。
“給我斬!”
一道青色弧線在眼前閃過,決然如霜,寒氣逼人。
劍光與氣牆撞在一起,李寒崖虎口開裂,整個右手頃刻間血肉模糊,失去知覺。
“砰——”
伴著一聲悶響,那氣牆轟然破開。
李寒崖隻覺身體一輕,夜風再次籠罩身體,轉瞬間無數聲音湧入耳內。
蟲鳴聲,風拂過樹葉的聲音,靴子掠過草地的聲音,其他學子們的聲音......
“寒崖兄,你怎麽啦?”
“你的手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