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瘴山
一座由黑麻石壘砌而成的大殿中光線昏暗。
巨大的石質主椅上,一名面容白皙的鷹眼男子臥躺其上。
殿中還有一人長相竟與孔望有著九分相似,神色淒慘。
他跪在殿心,聲音尖厲,“羅門大人,請您一定要為老九報仇啊。”
說完他又在地上連續磕頭。
巨大的砸地聲在整個大殿中回蕩。
鷹眼男子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嘬了一聲,他開口道:“孔四,我知道孔九是你的胞弟,但他此行弄丟本門法器怨纛,我尚未追究就已是格外開恩了。”
“可是老九他為宗門兢兢業業多年,如今也是為宗門收集怨念也才身死道消,您不能不管啊!”
殿下那人面帶戚容,跪著向前又爬行了幾步。
昏暗中看去,他的面上已是鮮血淋漓。
“羅門大人,就這一次。”,孔四匍匐在地,氣息紊亂,目眥欲裂“您就看在我為宗門做牛做馬這些年的份上出手一次!”
“就一次,那個向老九動手的人實力絕對不超過築基中期。”
任何宗門內的尋執在外出發生重大意外時都會根據秘法傳回一段靈像,而他也已經瀏覽了其中內容。
這個實力是孔四的估計。
從靈像的畫面中看,出手的人對於術法的使用十分生疏,顯然不會有更高的實力。
築基中期還只是孔四穩妥的估計,如果他自己有築基初期的實力估計已經自行找上去復仇了。
“將孔九死前的靈像給我。”
吸起孔四遞出的破碎狀靈牌狀物品,羅門手中靈光忽閃。
片刻後,只見他神色愈發冰冷。
隨著靈牌被摔落在地,他猛地站直身子。
身形一陣飄忽,羅門瞬間來到匍匐的孔四身前,一把拽住其衣領。
“孔九是被搜魂而死,你為何不早報!”
他蒼白的面部罕見的出現了一股赤豔的紅色。
這是怒極的表現。
孔四淒笑一聲,“我只是練氣,搜魂這等法術見都未曾見過,如何知得。”
碰撞聲響起,孔四被羅門一把丟出去數十丈遠。
大殿中驟然安靜下來。
幾個呼吸後,孔四勉強撐起上半身,嘴巴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眼中不屈之意顯露。
一條虛影幻化成的腳踩猛然出現,並將他撐起的身子再度踩回地上。
沙啞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這事還真得好好商榷處理一下,老九腦子裡的不少事是不能流傳出去的。”
羅門看向孔四背後的虛空處,漆黑中了無一物。
“那如何處理?”
與同孔四說話不同,現在他語氣明顯緩和不少,“築基初期如果我們不能一擊斃命,後續的麻煩恐怕也不會太小。”
羅門不想無端招惹一個同境界的修行者,但此人擊殺孔望又偏偏的用的是搜魂之法。
孔望只是一介執訓所知事情並不多,但也算涉及一些。
就怕有心之人會將這些內容聯系起來,看出什麽。
知曉這些內容的人不加以聯系,那此事極有可能就此過去。
“怎麽,這種事情你也想賭上一賭?”
“不行嗎?”,羅門自然能聽出來黑影話裡的玩味,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並不想動手。
“你要想好,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黑影頓了頓,“去請人吧。”
“請人?”
羅門眼珠轉動,思考著沙啞聲音的意思。
片刻後他眉尖一挑道:“你瘋了?”
“你回憶一下對孔九動手那人的靈氣顏色。”
“彩色!”
猛拍雙手,羅門恍然大悟。
那虛影幻化成的腳縮回陰影之中,宛如橡膠磨蹭玻璃的酸牙聲從中傳出。
“上好的補品,那家夥不可能不心動的。”
……
“啊切!”
“是這破地方太冷了,著涼了嗎?”
“都築基了,不能還像凡人一樣染上什麽風寒之類的病吧。”
棗兒村數裡外的山谷之中,李應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又在地上用枯葉和柴火點了個火堆。
他已經在這地方呆了快將近三十天,要不是築基之後可以辟谷,恐怕都餓死在這裡了。
環顧四周,三塊巨大的深坑環繞著他,像是被靈氣轟擊而成,因為下過一場小雨,其中紅泥土泥濘蓄了些雨水。
又等了大半日,火堆裡的柴火添了又添,李應四周還是一點動靜都沒。
“服了,怎麽還不來。”
王飛三人去自爆的時候李應就已經知道,所以大致算好了時間。
雖然最後覺得有些不穩妥,搬到這地方一直等候,但他始終堅信就是這幾日。
眼看時間甚至都快超過算好的時間,他怎能不慌。
他擔心的是這幾個小朋友不來玩,那宗門任務就進行不下去,其他就更是浮雲。
又等了小半日,天色近晚,李應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從袖兜中摸出一塊骨片,他盤坐於地。
這個東西是他在孔望儲物袋中發現,通體質地圓潤,其上刻著一個古怪字符,看上去不像一般貨品。
搜遍孔望的全部記憶,對這個東西也只有一些零碎描寫,至於作用,完全不知。
那日他將孔望單獨帶走,這家夥自知完蛋,面若死灰一言不發。
無論李應怎麽好嚴相勸都是沒用,最後不得不用了阮嵐交給他的搜魂術。
是的,阮嵐交給他。
李應之所以最後同意合作,便是思考到了此後一點。
他不會法術。
目前任務觸發完成的法術,他沒有像弟子一樣的一鍵學習,他也試過那塊宗字玉佩,並沒用處。
然後他便想到了唯一一條路徑。
傳承帛。
這東西有點類似傳統武俠小說裡的傳功,但又不完全一樣。
武俠小說中大多功力高深的一代宗師不肯自己死後幾十年的內力就此消散,會選擇將這些內力傳給他們看來最後希望的後輩。
他們傳功所傳的是內力,是某種程度上的硬實力。
龐大的內力加成下,即使只是剛入武林的愣頭小子也能橫行一方。
如果沒人組織針對,往往這些人會在將內力和自己的武功結合後爆發出甚至超過前輩的實力。
但傳承帛不同,傳承帛某種意義上傳承的是知識和感悟。
這東西可以說是將自己一生對於一些功法的感悟和使用技巧匯集在一起,然後喂給使用此帛的人。
因為這個東西大部分是前輩留給晚輩使用,而且也是主觀意義上的產出,所以產出者可以對其中內容進行控制。
所以即使李應在和阮嵐的契約中加了這條,她也並沒什麽反感。
兩人也算是各取所需。
阮嵐需要留在五聖宗養傷,並且企圖了解一些上古的秘密。
李應需要一些基礎的法術用來幫助他在整個無極大陸更加安全的通行。
唯一可能倒霉的就是孔望,成了剛剛入門法術的李應的練手菜。
再次摸出那塊骨片,李應想了想無奈搖頭。
這階段他能用的辦法幾乎都用過,什麽火燒,滴血,靈力激活。
甚至暴力一點還試過砸,顯然都沒用。
這個世界太大,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他會在大綱中有所設計。
除了他所明確知道的主線外,各個小人物的出現其實都是世界本身在完成。
恰這時,三道碎裂聲響起。
李應有所感應般回頭看去,王飛等人的身形幻化而出。
“果然是存檔加載!”
孫威龍率先掃了四周一圈,發現是此前的環境十分欣慰。
就在進來前他還在群裡和眾人打賭是不是哪裡死的從哪裡活。
片刻後,他看到了一道身影面色有些僵硬。
宗主怎麽在這?
他知道我們在這兒出事了嗎?
然後一直在這照看我們。
孫威龍有些感動。
這個世界能如此在意他們的人也就只有宗主了。
李應看到孫威龍表情,頓時讓他想起和這家夥初次見面時那奇怪的情形。
忍住有些心理上的不自然,他咳了一聲。
王飛和韓林的目光也匯聚到他這。
等到三人在他面前站齊,李應開口道:“大家在此處修行月余,也該到我們出發的時候了。”
基本該裝的樣子還是要裝的。
既然現在這些現世人都是把這裡當做遊戲世界,那他李應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要裝作不知道。
並盡量誤導他們想著遊戲上去思考。
果然,三人頓時開始嘰喳。
“修行?”
韓林率先開口發問,“我們不是應該算是死了嗎?”
“對啊。”,孫威龍同樣好奇。
“噓~”
王飛打斷眾人說話,他用眼角目光瞥了一眼宗主,接著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就是我們每次在宗主面前說話的時候都不會被打斷?”
“這是會發生在一個修仙世界宗門上的事情嗎?”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宗主只見他還是在一旁絲毫沒有發言的意思,長呼一口氣又道。
“我懷疑可能是設定就是這樣,在我們說話的時候,任務發布人是不會插口打斷的。”
“所以我們現在說話其實是浪費的遊戲進程時間。”
一口氣說完,王飛再度扭頭看向宗主,他的動作還帶著孫韓兩人一同向著那邊看去。
見李應還是沒反應,孫威龍和韓林面面相覷。
這個點他們之前還真沒注意到。
“也就是說我們以後盡量不要在宗主宣布任務進行的中途聊天,不然會打斷任務宣發進程?”
孫威龍將自己的理解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在宗主發布...嗚嗚嗚”
韓林話說一半被王飛捂住了嘴。
接下來的內容不用聽也知道是重複孫威龍的發言,至少在當前聽起來應該沒什麽用處。
李應在邊上停了半晌,也算是理解了幾人意思。
觀察的沒有問題,猜的卻差了十萬八千裡。
他現在想要辯解但也無能為力。
不是,你們不在我說話的時候分析,我怎麽對“遊戲”內容進行補充優化呀。
等了幾息時間,見幾人確實沒有再想說話的打算,他只能無奈接著道。
“當然,在出發之前,你們還要等另外一位師弟到達此地之後才行。”
這人自然指的是劍修。
劍修那邊李應已經安排好棗兒村的村民實時看守,如果劍修加載進來會第一時間帶他過來。
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李應並未閑著。
除了研究那神奇骨片外,他還把整個前往秘境的路走了個通透,空閑時間甚至還找棗兒村的人借了紙筆畫了一個關於秘境的草圖。
畢竟秘境內部他是進不去的,雲西秘境只是一個單練氣期秘境。
築基期及以上的修士只能在外面乾等。
所以提前將秘境中擁有的重要資源標注出來,讓幾人去采集是最好不過。
升級任務需要的資源他也一直都沒忘記。
彩金,鳳凰石,台土。
當時之所以直接將目標定在此處也是因為這裡就有著其中的兩樣。
王飛三人又隨便聊了些內容,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呼聲。
“李宗主,您讓俺們守著的仙長我給您帶來了。”
只見山間一個穿著麻布袍的老翁戴著一頂棕櫚絲氈帽,領著劍修往這邊而來。
這人在場的的都認識, 正是棗兒村的村長,馬大爺。
走至近前,老翁停下腳步。
因為常年勞作,他整體膚色呈現一種暗紅,面上的皺紋頗多,一對門牙缺了一粒,說話有些漏風,很顯老態。
“李宗主,你們此行需要多久?”
“俺們村的村民實在有些等不住,這世道太亂...”
老翁話說一半沒再說下去。
但其中意味也不言自明。
李應拍了拍老翁肩膀,“馬大爺,我們這一趟最多三月,你切需保重身體。”
老翁聞言眼中淚珠滾動,“感謝李宗主不記俺的過錯,還救俺一村老小之性命。”
說罷老翁步上前來行禮卻被李應一把扶住。
馬大爺話中說的過錯自然是指李應等人到來不給開門,但這在當下哪裡算得上是過錯了?
就在不久前還附近還有一批山匪從他們這兒搶了不少財物。
至於那一家三口則完全是被那孔望要求獻出,只因為那小姑娘體內有著靈根。
要知道,小型宗門和邪教在沒有聲望時很難獲取到弟子。
其大半弟子都是依靠掠奪。
就比如孔望這樣。
這也是為什麽小女孩只是昏迷,而其父母卻慘遭虐待的緣由。
又說了一番安慰之語,李應送別老翁,面相眾人。
“你們跟我來。”
李應打了個招呼,領頭而走。
他手指邊上一座巍峨之山道,“就順著山小路直上雲間,可見一座大石,大石頭之下有一處空間節點課入秘境,且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