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嘉回去快,他到家时渔娘还没用完晚食,贺文嘉看看桌上的菜色,一屁股坐下:“爷碗绿豆粥。”
伺候的人赶忙拿干净的碗盛了一碗送过去。
“你是叫人回传话,说跟蒋雪村他们去酒楼吗?没吃饱?”渔娘他夹菜。
“吃饱了,回又饿了。”
渔娘意有所指:“真是去吃饭了?“
“那肯定吃饭,蒋雪村再是风流才子,穿着官服总会拉我去青楼吧。”
渔娘瞪他:“我是你这个吗?”
贺文嘉吃了口酸辣木耳就粥,笑道:“蒋雪村动示好,我以为他也想世家转寒门。”
“结果呢?”
“肖秀说话中,蒋雪村那个世家公子也是能忍的,两人吵了起。蒋雪村骂肖秀出身差,没有教养,会做人。”
“蒋雪村出身好年轻盛就算了,我记哪个肖秀年纪小了吧。”渔娘觉应该呀。
贺文嘉点点头:“肖秀比你爹小了几岁。我猜呀,他虽然出身寒门,可能是为会读书,算是寒门贵子,平日里身边的人都捧着他,以至于他说话有些口没遮拦。”
世家和寒门之间的矛盾谁知道?就他拿着自己寒门的身份当作压制蒋雪村的筹码,真是叫人笑话。
“肖秀若是这样的性子,你别跟他往太密。”
贺文嘉自然知道:“我怕他说话没分寸,哪坏了事把我拖下水,我可担起。我看呐,比起留在京中,他更适合下放地方。”
小夫妻俩无话谈,说到蒋雪村,渔娘回忆了一下世家谱:“蒋家算大世家,他们家在世家谱上只能算中等世家。如今安徽的田亩还未清算丈量,蒋家若是识趣,损失些田地家财,也是能脱身。“
就是知道蒋家是是真想脱离世家,愿意以土地和财产跟皇上卖好。
贺文嘉也』知道:“且看吧,总之跟咱们没关系。”
喝完一碗粥贺文嘉就放下了,推开碗筷,舒坦地摸摸肚子:“你记记孙先生有个朋友姓郭?“
“郭?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翰林院里有个翰林,名叫郭有德,他说他认识我的师父,也知道我的先生是谁。”
郭有德?渔娘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常帮先生整理书信,没有这个人。”
贺文嘉摸摸下巴,仔细想了想:“郭大人年小了,前朝末年时他肯定是读书人。那时候孙先生名大,他知道孙先生的名号也正常。
大晋朝建立至今都十八载了,朝堂中前朝的读书人也少,孙先生的身份没什么忌讳的,郭大人那般说,估计就是随口说的,没什么另外的意思。
贺文嘉前前呱想了一遍,郭大人对他像是有恶意的样子,就放下了。
夏日里白长,用了晚食还未黑,贺文嘉拖着渔娘去院子里溜达闲谈,贺文嘉知道说了什么讨人厌的话,渔娘追着他打,贺文嘉笑着跑了,渔娘咬牙追了两圈才追上。
“看你还胡说。”
贺文嘉笑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再说了。”
渔娘白他一眼,转身去书房:“是要用算术的书么,跟我呀!”
“哎,这就”
小夫妻俩去书房了,只阿青跟去伺候,他几个在正院里打扫,子准备洗漱用品等。
小丫头小橘避着人小“阿朱姐姐,刚才二少爷说什么了子打他?”
阿朱轻敲她脑袋:“子们的事要胡乱打还有,别叫二少爷,以叫爷,叫子夫人。”
“阿朱姐姐我知道了。”
阿朱微微一笑:“饿了饿了就去头用饭,这儿有我看着。”
阿橘真饿了:“那我先去,一会儿换阿朱姐姐。
“去吧。”
院要留人的,平日里是小林氏、阿青、阿朱个轮流看着院子,今小林氏去林家的庄子了,家中只有阿青阿朱在。
书房里,渔娘一边找书一边说今去林家的事。
“你知道的,大表哥和表哥都去考会试了,两人差了点运都没考上。两个表哥在家歇了半月,照样去太学读书去了。”
“你中会元、榜眼的时候舅母都送了礼今日我去舅母家送了礼就当还了,过送东西到底算妥当,找日子你也要去舅舅家一趟才好。”
“还有,舅母知道我们京城久,咱们又年轻,如何过日子也没个定例,舅母今日教了我许多。”
“就说过冬吧,咱们家在京城附近没有庄子,这个季节要定冬储的秋菜了,我叫小林嫂子跟林家的管家去办了,估计要三五日才能回京。”
去岁他们的迟,家中各色菜蔬准备妥当,若不是林家分了他们家许多菜,只怕他们要日日买高价洞子货了。
今年提前准备,叫舅舅舅母为他们操心。
渔娘把算术书找出来摆好,叹道:“可惜了,原以为表哥中了,大表哥应该能中的。”
贺文嘉没跟林仁朴深入交流过学识,之前偶尔去林家,大舅舅他们功课,贺文嘉在一旁也是过他答的。
“你别担心,我觉得大表哥学识不差,这次没中,可能是运好,年再就是。”
“真差?”
到底男女有别,渔娘也没大表哥当面说过读书的事,更没看过他写的文章。
“嗯,我觉?错。你说大舅舅学识好么,表哥们是他看着长大的,若大表哥,表哥真是读书的料,也会叫他们坚持读书到现在,早就送去学武,跟二表哥一样走以武入仕的路子。”
也是,大表哥今年二十九,再等一年也才十二,这个年纪中进士也算差。表哥更是年轻,就更担心了。
渔娘想夸他一句,笑道:“还是你厉害,从童生一路考上都没有考二回的。”
贺文嘉心里爽了,明明意还要在乎:“你今儿才知道呢?“
渔娘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了,轻哼一“这些书你要带去翰林院?”
“带去吧,我总要把这些书看完,列出提纲才知道这个书该怎么编。”
贺文嘉惦记上师父了,要说精通算数,还是师父更厉害些,贺文嘉打算一师父。
贺文嘉:“我写封信,明儿你叫人送去南阳府交师父,请他人家早点回回帮我。”
“请范先生到家中长住?我叫人把前院收拾出这样你下值回好跟范先生请教。”
“看师父自己的意思吧,他若是喜欢自己住,或是去范尚书家住也一定。”
“嗯,那就先叫他的意思吧。”
贺文嘉看着这些难啃的书就想叹“我看呐,编这书比考科举还难,就算有师父帮我,没有几年功夫肯定编?出口。’
“你叫范先生朝廷做白工?”
“你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还能师父弄个官即成?”
贺文嘉随口回了句话,突然想道:“对呀,这算术是四书五经,哪里是普通翰林能修的书,我看修《数术全书》就该以朝廷的名义请精通算数的大家才行。”
“朝廷会答应?”
贺文嘉也知道,明儿去衙门吧。
贺文嘉瞥眼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简略舆图,一看就是京杭运河的线路:“你准备写游记了?”
“嗯,我想在年前写出。”
“那可好了,等我傍晚下值回咱们一块儿忙活。你写你的游记,我编我的《数术全书》,这叫妇唱夫随,举案齐眉。”
渔娘被他逗笑了,拉着他的手道:“别贫嘴了,去洗漱吧。”
洗漱的水早就准备好了,贺文嘉顺嘴提了句:“我准备一身干净的里衣,我拿去衙门好替换。”
渔娘点点头,扭头交代阿青记下。
贺文嘉惦记着在南阳府的师父回京帮他编书,隔去翰林院上值,跑去大学士张大人,想看看有没有子他师父要些好处。
当然,开口能先说他师父,必须要说广撒网,请各地精通算术的大家都凹。
张大人拒了:“这是皇上你的差事,你先做着,要整想着推卸责任。再说,本官说你的先生就是算术大家,有懂的你去你先生去。”
“张大人,虽然我先生长于算术,但是能白帮忙吧。”贺文嘉顺势道。
张长广被他笑了:“难道你还要去找皇上你师父要俸禄?“
贺文嘉心想,没有官职,有俸禄这个实惠也行呀。
“贺大人,你知道修书是多大的功绩吗?一本书若是修好了,朝廷官坊印刷发往晋朝各地所有的州府县学,书若是传世,你的名字将会留在史书上你知知道?“
贺文嘉当然知道,就是为知道,能叫他师父白帮他一场。
“张大人,您比我明白这些事,求求您我指个路吧。”
贺文嘉死皮赖脸拦路,缠着张长广,张长广训道:“有话好好说,像什么样子。”
贺文嘉站好,可怜巴巴:“您帮帮忙吧。这算术和像修史,什么人都能写一笔,算和会就是会,想破脑袋,十年八年也落下一个字。这么难的差事,若真把书修出能就......好处我一个人占了吧。”
张长广心里有些感慨,范尚书那个堂哥,真会选弟子,瞧瞧这心性。
“你先编书,书编好了你可以题篇序,把你先生的名字写进去,再禀告皇上,皇上若是赞许,兴许你师父赏赐也说』定。”
“只能这样?”
张长广冷哼:“那你还想如何?“
贺文嘉笑道:“那也错了,多谢张大人指点。”
张长广一甩衣袖走了。
贺文嘉心里摇摇头,既想修《数术全书》,为何还尊重精通算数的大家?若是我懂一些,这差事若是交雪村或是肖秀他们,别说修书了,连读都读懂。
哎呀,可怜我师父要做白工了。
感觉自己为先生努力了,虽然没啥结果,贺文嘉也心安理回去修他的书去。
翰林院的日子还是挺清静的,上头有张长广这个压住的大学士,中间有郭有德为首的爱挑事儿的翰林们,贺文嘉他们这批新进的翰林虽然免了帮有资历的翰林干点活儿,倒也算什么大事。
忙活着手里的差事,偶尔跟蒋雪村混一块儿他知从哪儿的消息,日子过颇有滋味。
钟应芳钟大人前些日子被手底下的御史弹劾皇上为了以示看重,这几日钟大人赏了两回东西了。
头回是下面敬献几块好墨,皇上赏了钟大人一块,也凹户部尚书姚大人,吏部尚书陈大人各赏了一块。
第二回是御膳房做的凉食错,赏钟大人一碗,去送凉食的太监还是皇上跟前排第一的大太监高九。
高仅送东西,还当着都察院众人说了,皇上知道钟大人是北方人,这凉食是面做的,筋道,皇上猜钟大人肯定爱吃,就赏了一碗。
能被君父这般惦记着,钟大人自然感激涕零,必以忠心报之。
这唱念做打一整套,朝中官员都知道钟大人特别皇上的心,钟大人自然成了红人,钟大人手下的官员们去各部办事都顺滑了许多。
八月初十左士诚回京,他去吏部办好手续到翰林院,立时就到了衙门上下所有人的欢迎,蒋雪村又动提出请客。
左士诚估计是早就到了他师父的吩咐,叫他要谨言慎行,蒋雪村的邀请自然被拒了。
蒋雪村也放在心里,笑了笑说日方长。
又过了两日,八月十二,王苍、冯亭两人回乡祭祖回到翰林院报到,他们新一批翰林就算齐全了。
王苍提议下值聚一聚,贺文嘉先附和,蒋雪村自然会拒绝,肖秀和左士诚也答应。
饭桌上,王苍左士诚倒酒,笑道:“说这几日钟大人就要去江苏了,难为左大人跟咱们耽误你和钟大人相聚了。
王苍的话说妥贴,纵使有寒门世家之别,左士诚脸上还是带着笑:“咱们既是同科,又是同僚,以互相帮扶的时候还有很多,先生自然重要,跟各位相聚也重要。”
左士诚是状元,他动起身提一杯:“能跟诸位俊杰成为同僚,是我左某人的福。”
蒋雪村笑着举起酒杯:“这话该我们说才是,左大人,苟富贵相忘啊!”
众人顿时大笑,贺文嘉经意地瞅了眼王苍。王苍回视,微微一笑。
左士诚比王苍大四岁,人年轻,又是出身寒微,蒋雪村以为左士诚只怕跟肖秀一样会说话,今日一聚,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席上,蒋雪村跟左士诚交流颇多,也看出了他虽是寒门,也没盲目针对世家子,蒋雪村更是暗叹,钟大人的眼神可以,没有瞎收弟子。
肖秀则跟左士诚同,他原本认为他和左士诚同为寒门,左士诚应该更偏向他一些,结果左士诚跟他只是客跟蒋雪村、王苍这样的世家子反而更亲近。
“冯大人,今日的酒可好?”
冯亭正跟贺文嘉说话,到肖秀叫他的名字,自然而然接话道:“自然是好的。”
肖秀放下酒杯,苦笑一“这一桌席面价值六两银子,若是在我家乡,足够一小户之家花用五个月了。”
又了!
蒋雪村嗤笑:“知道你肖大人心怀下,我这等世家子缺银子,今次聚会的花销我付。肖大人若是有心,只管把你的银子拿去周济穷苦百姓,我定夸你一句好人。”
“蒋大人,本官只是就事事罢了,你何必言语相讥。”
蒋雪村笑了笑:“巧了是,本官也是就事事,肖大人何必往心里去?”
贺文嘉假装没到,该吃吃,该喝喝。
冯亭、王苍、左士诚人对视一眼,这对话,他们大概也知道肖秀的为人了。
这日过肖秀发现左士诚、冯亭、王苍人对他客有余,亲热足,几次热脸贴冷屁股,也就罢了。
什么同科同僚说好哼!
新科进士们之间的波涛暗涌自然叫翰林们看在眼里,肖秀这种读书读到懂人情世故的虽然多,也是没有,旁人私下笑笑就算了。
也就是在翰林院,若是在他各部,肖秀这样的,早知道被排挤到什么地方去了。
瞧瞧人家左士诚,也是寒门出身,会读书还会做人,就该他这样的人鲤鱼跃龙门。
左士诚跟翰林院几乎所有人都处加上他有个正皇上喜欢的先生,他自己又是住的,他的差事都妥妥当当。
钟大人带人去江苏过半个多月,左士诚已经在皇上跟前露脸了,或是叫他去读奏折,或是叫他去草拟文稿写文章之类。
开始时是张长广五日带他去一回保和殿,皇上开口,左士诚就跟他几个常伴皇上身边的翰林一起排班。
钟大人受重用,左士诚也日日能出现在皇上跟前,这师徒二人,真是叫人羡慕知道说什么好。
左士诚开了头,王苍、贺文嘉、蒋雪村、冯亭、肖秀偶尔也会去皇上跟前,只是是头一个出头的人,如左士诚打眼。
年轻翰林们渐渐熟悉了翰林院的差事,分到他们手里的活儿也多了。每日有事可做,日子更快了。
民间有俗语,重阳寒露冷透!
重阳节?京城早晚微凉,早上去翰林院上值,贺文嘉觉十分舒坦。
到了翰林院,张大人叫他去保和殿皇上读折子,他喝了口茶就去了,心情好,也觉皇上耽误他修书,偷偷在心里暗中吐槽了。
“臣,贺文嘉皇上请安。”
皇上摆摆手叫他起随即看了他一眼:“你师父可回京了?”
半个月前皇上休息时闲谈,过贺文嘉修《数术全书》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还记。
“回皇上,还没回,估计就这几日了。”
“范江桥朕是知道的,范家下面两代人中,大都是他教出的,朕原想宣他入朝为官,他自己愿意,朕好强求。
皇上打量贺文嘉:“张长广说你想想你师父要好处?“
“臣敢,臣只是想着出力的人应该有所才好。”被皇上当面若是他人只怕羞愧,贺文嘉自己理直壮很。
皇上嘴角微翘,没有对他这句话做出评判,转而他:“你拜师范江桥,去过范家村了吧?”
“去过。”
“你觉范家村如何?”
“是个好地方。”
贺文嘉接着又说:“再好的地方都是人改造出的,臣认为范家村跟别处的区别,只是人的区别。只要各地都有范家村那些人才,各地顺势改造,也会差。”
皇上笑了:“好一个人才,好一个顺势改造,你一张口朕就知道你师从何人了。”
皇帝沉思,片刻才说:“范家就那些人,够用。各地世家大族中倒是养着许多能人,若是能抢出些,于国于民都有大用。”
用到抢这个字,贺文嘉心头一颤。
“贺文嘉,跟着你师父好好学,管是寒门还是世家,朕用人只一条,那就是用之人!”
“臣铭记于心。”
皇上愿再说,指着桌上的奏折,贺文嘉识趣地过去拿了一本念起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