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韵松轩,服侍的小宫女说清晨出去钓鱼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居然还有心情钓鱼,她果然是沉得住气。
小宫女说是要去寻庆嫔回来,皇帝说不用了。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陆薇的屋子。
很久以前他来过一次韵松轩,只是当时喝醉了,没什么印象了。
陆薇长着标准的江南女子模样,行止坐卧,就是一副最美的汉人仕女图。但弘历知道,她的内心与她的外貌截然相反的。
这女子看着柔美恭顺,她肯费十二分的心力去讨好太后,却从不肯讨好自己这个皇帝。
屋子的布置有时候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
屋子的布置以极简为主,除了内务府送来的符合她位份的东西,女子极爱的一些精致摆件一样也看不到。
整个卧房与起居室看着就冷、硬,没有平常女子的暖、香。
韵松轩园子里有两只大水缸,一只缸里养锦鲤,另一只养乌龟。
月洞门边的芭蕉树下还有一只仙鹤在睡觉,据说那也是庆嫔所养,她亲手照料它们。
她养自己不怎么样,但养这些动物们倒养得好。
那几条锦鲤又大又肥;两只乌龟的龟壳看着干干净净,想必平时没少给它们刷壳吧;仙鹤也看着胖胖的,没什么仙气,皮光水滑的。
喜爱小动物,她应该是非常有童趣的,但卧房的布置为什么那么冷硬,真是矛盾啊。
弘历走走看看,发现韵松轩后面的一间偏房里竟然有十几根鱼竿!
这,她一个人钓鱼,用得了这么多鱼竿吗?
正逛着,突然听到一阵笑谈声。
是陆薇在说话,“今天大收获,钓了好多鱼,真担心有一天我把畅春园湖里的鱼都给钓没了。”
“朕觉得你不用担心,这湖是活水,连通圆明园。”弘历大步走过去,顺着她的话说道。
皇帝来了,与鬼子进村能造成同样轰动的效果。
行礼、请安、问好,一整套的宫廷礼仪流程。
伺候他皇帝老爷进屋入座,再奉上最好的碧螺春。
最后,陆薇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聆听皇帝说话。
皇帝不急着喝茶,而是自上而下打量陆薇。
她眼睛亮晶晶的,脸色很红润,当然外面日头很大,也可能是晒的,但精神看上去不错。
“坐吧。”皇帝下了指示。
陆薇道谢后入座。
皇帝喝茶,她也喝茶,不得不说,碧螺春就是好喝呀。
先从无关紧要的小
事开始说起,弘历问她:“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鱼竿?”
陆薇道:“虽然多,但材质长短都不一样,钓不同的鱼用不同的鱼竿嘛。”
弘历淡笑:“有能者一杆足矣。”
陆薇一点都不生气,“皇上喜欢骑马,但您不会只有一匹马呀,那我喜欢钓鱼,鱼竿肯定越多越好,无关能力,只是喜好。”
弘历:……
好吧,他今日过来看她,不是为了讨论鱼竿的事。
他自认为已经很明显是在给陆薇机会提她父亲的事,但直到一杯茶喝完,她一句都不说。
最后,反而是弘历沉不住气了,问她:“你父亲的事,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陆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皇上您按律处置吧。”
这又出乎弘历的意料之外,他探究地看着她。
陆薇不躲不避,坦荡荡任由他看。
弘历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大义灭亲在朕这里没用,你父亲若是犯事,你这做女儿的也脱不了干系,理当与他同罚!”
陆薇依然很平静,“妾领罪。”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弘历头一次对一个小女子无处着手。
在知道陆父之事时,弘历虽然生气,但他想起了陆薇,他愿意为她,放过她父亲,只要她肯主动来找他服软求情。
但她没有。
弘历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你如果请求朕放过你父亲,朕会答应你。”
陆薇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想了想,仍道:“您千万别放过我父亲,就按大清律令处置吧。”
第98章陆薇的神色是郑重的,语……
陆薇的神色是郑重的,语气是认真的,她说得完全都是她的真心话。
无欲则刚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弘历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还能说什么?
他猛地起身,负手走到窗边,沉默不语。
窗外的景致很好,湖光山色美如画,然而此刻在皇帝眼里都跟不存在一样。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可笑事!
缩在角落里看了全场的李玉恨不得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帝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也不能好过。
李玉觉得这大清第一勇士的称号应该颁给庆嫔才对。
那么漂亮的庆嫔,内心桀骜不驯,男人想的是征服她,但自家皇帝主子今日确实是犯了傻。
他真想讨美人欢心,就应该主动释放庆嫔的父亲;这下子好了,上不上,下不下,只好自己生气了。
陆薇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生气的那个人。
她父亲犯事,该罚就罚,即使皇帝连带给她坐罪,她无话可说。
但乾小四的操作就很迷,她非常搞不懂。
背着皇帝,李玉对她杀鸡抹脖子一般使眼色,嘴里无声说话,看口型似乎是“姑奶奶,咱家求求你了。”
陆薇:……
叹气!
李玉是打工人没错,陆薇自己也是打工人。
大家就不互相为难了,乾小四总归是她的衣食父母大老板,不能真得罪狠了。
她点了一下头,李玉深深向她作揖,然后脚底板擦油,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了。
陆薇走到皇帝身边来,弘历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立刻转移视线,专注地去看远处山上的一座高楼。
陆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主动介绍道:“那是延爽楼,楼高七层,虽然不过百尺,但站在最顶层,大半个畅春园尽收眼底,夏天的晚上,在楼顶上看星星最好不过了。皇上您哪日若有闲暇,咱们一起去延爽楼看星星吧。”
弘历没理会她。
陆薇心道,他还真是个傲娇的豌豆公主啊。
她暗自做深呼吸,然后道:“皇上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宫的吗?”
弘历仍旧不做声。
陆薇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既然您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弘历的声音冷冷的,“你父亲陆士隆乃是贪财之人,卖女求财罢了。”
陆薇笑着摇摇头,“还真不是。我是爹娘的长女,幼年时他们非常疼爱我,我爹每次上街都会带我最喜欢的定胜糕回家,我娘甚至舍不得我做针线活劳累。我家略有几亩地,也不至于穷得要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