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他已经拆开一个雪花酥,咬了一口。
恰到好处的甜味弥漫开来。
他看着空荡门口,忽地想到刚刚女生的笑脸。
……
方则清不止一次听蔺虹提起过这位栗编辑。
蔺虹写作很痛苦的时候,会整夜整夜和她打电话。有几次,方则清剪完片子已经是凌晨,他路过蔺虹房间,发现她还在写东西。
但不是一个人,那位栗编辑在电话里陪着她。
方则清很意外。
意外于这两个人的热情。
“我其实知道自己这样非常打扰她,可能我自私吧,夏夏包容、忍耐了我的自私。说起来,我一把年纪了还要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把我拉出来,也是很可笑。但她很单纯,单纯地鼓励我,也很真诚,我常常感觉不到我们的年龄差距。她活泼,热烈,给我带来很多力量和好心情,所以我总是叫她小夏天。”
蔺虹被采访的时候,这样说。
方则清很明白。
许许多多次,他看着一个陌生人把蔺虹焕新,帮助她完成梦想。
从某种层面上,方则清很欣赏这样的人。
她好像拥有着温柔又活跃的生命力。
当然,他也感谢她。
感谢素未谋面的她。
蔺虹这些年也有写作,但写书对她来说实在是个艰难跋涉的过程。书的内容是一位农村婆婆在村子里大半生经历的生离死别,她要从自己的家乡取材,采访,了解一些入殓风俗。工程量很大。
方则清看得出,她每次灵感缺失时的痛苦。
他很想帮忙,又无能为力。
有时候,蔺虹会一个人坐在院里发呆,坐到日落。稿子就在手边放着,有灵感了写一写,写得不好就撕掉。
世界这么大,她撕破纸张的声音却那么响。
方则清默默捡起来。
他很担心蔺虹就此抑郁,可他无法阻止。
也是这时,他忽然想到,“妈,你要不要给你的那位小编辑打个电话?看她能不能提供一点建议,帮帮你。”
蔺虹说不想打扰她。
方则清实在觉得,需要有人拉她一把。他不认识这位编辑,可他此刻有求于她。那是方则清第一次,用蔺虹的手机给栗夏发消息。
他先是问了问她现在有没有空,方不方便。接着说遇到一些难点,可不可以电话聊一聊。
对方说:【好的呀】
她说完,很快打来电话。
方则清接起来,听到一个清清甜甜的声音:“虹姐,下午好呀,今天写得不太顺利吗?”
方则清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但他这一刻承认了,有些人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让人觉得,这是很好的一天。
-
再见到栗夏,是去年,她第一次来家里拜访蔺虹。
那会儿,蔺虹的书已经出版,陆续上市,她精神状态改善很多。
某天早上,蔺虹说今天家里要来客人,方则清正巧要在线上开个策划会,吃过早饭,便说自己有事,不下楼了。
蔺虹不太开心,说,“又不是让你相亲,你躲成这样。”
方则清头也不回:“你给我介绍的还少。”
蔺虹哼一声,“这个可不一样,我还舍不得给你介绍呢。”
有什么不一样?
方则清也懒得听。
他把耳机挂到脖子上,散漫地划着手机朝楼上走。
这时,门铃响了。
蔺虹很快去开门。
“虹姐!”
还没见到人,先听到一个玉珠落地似的轻快人声。
“诶,夏夏。”
顿时,方则清停下脚步。
从他的角度望去,门打开着,地板上切出一道不规则的淡金色光晕。他站在台阶上,视野受限,只看到一个漾着阳光的干净的白色裙边。
方则清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视线随之扩大。
他看到,那人身前抱一束色彩明艳的花。
看不完整,他便又向后退,下了第二个台阶。
那一刻,远远的,他看清明艳花束后面,漂亮灵动的一张脸。
说说笑笑时,更是生动鲜活。
像她能给人好心情的声音。
又胜过她的声音。
他站着看了几秒,缓步上了楼。
也是那天,方则清忙完,从楼上的玻璃窗上看到蔺虹在门口送她,她摆着手走远了。天边阴沉混沌,有要下雨的迹象。方则清下楼时,蔺虹正换好鞋进门。
刚要关门,外面响了一声闷雷。
“坏了。”
“不知道夏夏带没带伞。”
蔺虹急急忙忙地从柜子里找到雨伞,转身就要出去。方则清见状,快步走过去拦她,“我去送吧。”
“那你跑快点儿,她应该去外面路上打车了,我说送她,她偏不肯。”
方则清出了院门,地上已经不规律地砸下雨点来。雨点的速度比他的脚步还要快。别墅区的路分叉口很多,他用眼睛左右去寻一个白色身影,却不得。只是见雨越来越大,他脚下没停。
沿路一直走到尽头,不见人影,想到她可能已经坐上车离开了,方则清有点想返回去。
也是只拐个弯的距离,再转头,方则清瞬间愣住。
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女孩,此刻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抹泪。她哭得好难过,雨水从脸颊混着眼泪向下流,卷过她的头发,椅面和她的白裙子一起被打湿,洇出悲伤的深色。
像一朵淋雨的小花。
她…
难道蔺虹欺负她了?
还是刁难她了?
方则清攥一攥手,还是上前一步,将伞撑开,递过去。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张张嘴巴,又噤了声。
他和她太陌生了。
伞送到,就够了。
在对方抬头之前,方则清已经走远。
那天,栗夏在南临接到外公去世的消息,忍到从蔺虹家里出来才哭。她没有看清是谁送的伞,一直以为是个过路的好心人可怜她。
后来,她问方则清什么不和她讲话。
方则清说:“其实我当时站在拐角看了你很久,看你哭完站起身,你的裙子湿了一大片,我心里还有点着急,然后就看到你从包里把衬衫拿出来,系在腰上挡着,用纸巾擦脸,整理好自己,打着伞继续朝前走。”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空落。
“怎么说呢,我大概有点叛逆吧。那段时间我很冷漠,不喜欢主动制造因果。你和我妈认识,我不喜欢被监视着相亲、谈恋爱。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发现自己可能想和一个人发生故事,却很难去踏出那一步,主动地让故事由我来写。于是就等,等到错过,然后告诉自己没缘分。”
“况且,你完全不认识我。”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