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话也被磨平了棱角,柔和?的话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听。
“你要保重身体。”
即便以后没有瓜葛了,叶秋水也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要记得吃饭,别总是忙起公务来不顾身?体。”
以前他一心?放在公务上?,经常忘了吃饭,有时候也只是糊弄地啃两口干粮,不好好休息,生病了也会强撑着?去上?值。
叶秋水在的时候,还会提醒他,按着?他让他睡觉吃饭,可是她不在,没有人会提醒江泠,毕竟如他当初所言“哥哥不会陪你?一辈子”,那自然,叶秋水也不能陪他一辈子,在他真正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成家前,叶秋水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背对着?她的男人静默而立,袍袖下的手握紧了,许久,他“嗯”了一声。
明明是叮嘱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进耳朵里,却莫名有一种告别的意味。
江泠很?想?问她,这次回来可不可以留下,可不可以不分开。
可是他问不出来,他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不想?将最后一丝体面也耗尽。
身?后的门重新合上?了,走廊里再次沦为漆黑一片,江泠抬起头,看?了看?皎洁的月色,心?里很?空,在她关心?他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欣喜,会沉沦在她的温柔中,越沉溺,越贪心?,想?要更多。
知道她可能喜欢上?了别人,那种幽愤,嫉妒的心?占据了他的胸腔,见到她,这种情绪愈来愈浓,渴求她的目光能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胡来,握紧拳头,慢慢走出长廊。
几日后,是东宫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东宫二人乘坐的华盖宝车壮观宏丽,无数百姓拥挤在御前街前,抬头张望,皇家婚事,光是随行的内侍女官都有上?百人,文武百官驻足在太和?殿前,礼官宣读祝文,待储君二人在宗庙跪拜完祖宗后,再回宫面见圣上?。
一套流程礼官早已演示了五六遍,从纳彩到请期一步都不准出差错。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喜事,街头巷尾,场馆酒楼,人人都在谈论。
叶秋水也在女官行列,陪宜阳在东宫等候,迎驸马入门。
驸马高大英俊,宜阳人虽娇小,可二人站在一起时,被仰视的那个人仍是宜阳,叶秋水走上?前,匏瓜一分为二,画上?喜庆的颜色、吉纹,宫女倒上?合卺酒,叶秋水捧着?托盘,送到二人面前,喝了合卺酒,礼就成了,女官,宫女,内侍们纷纷离开。
叶秋水心?里为宜阳高兴,东宫设宴,许多官员与女眷都来参加了,今日的祝文是江泠写?的,宴席上?,不少人围着?他夸赞,曾几何时,每逢宴席,诗会,江泠永远是那个被人忽略在角落的人,可是如今,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即便他依旧冷冰冰的,也会被围簇在中间恭维。
叶秋水笑容轻轻,小时候吃不饱饭,寒冷中互相依偎取暖,好像已经是上?辈
子的事情了,六岁的叶秋水和?十二岁的江泠,你?们会料想?到十几年后,人生完全?不同吗?
薛琅难得回京,从前的狐朋狗友都围了上?来问东问西?,他被灌了许多酒,脸都有些红了。
不知道和?人做了什么赌注,被他们推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叶秋水面前,说自己骨头痛。
叶秋水立刻正色起来,“哪里骨头痛?”
薛琅甩出一条胳膊,叶秋水低下头,摸了摸他的骨头,关节正常,没有错位,没有断裂,她神情严肃,“具体是哪里?是骨头里面痛,还是外面?是阵痛,还是一簇一簇的疼?”
薛琅胡乱地回答。
叶秋水听?着?觉得不对劲,“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薛琅说:“骨头痛呀。”
“骨头怎么会痛呢。”叶秋水皱了皱眉,“我摸着?没有什么毛病。”
“里面好像长了东西?。”
“什么?”
叶秋水紧张起来,寻思是不是薛琅上?次受伤,有箭头或是刀剑的碎片陷在肉里,没有取出来,随着?血液的流动,卡进关节里去了。
她当即站起,“去找个偏殿,我给你?看?看?。”
“等等等……”
薛琅又突然拉住她,“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薛琅嘴巴如同被黏住了一样,瓮声瓮气,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是……我想?你?,想?进了骨子里。”
叶秋水:“……”
不远处,偷窥的狐朋狗友们爆发出大笑。
她沉下脸,松开按在薛琅腕上?的手,见她生气了,薛琅顿时慌了,连忙拉住她,“别走别走,我错了,都是他们非叫我说的,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舞剑,在巴掌大的小鼓上?舞剑,你?看?不看??”
叶秋水抽身?离去的步伐顿住,转过身?来,屈服于好奇之?下,“看?……”
薛琅扬起唇,恰好一段歌舞停了,他喝了两口酒,随便从侍卫腰间抽了一把?剑,舞女们将手鼓放在地上?。
身?着?劲装的少年身?姿矫健地站在鼓上?,衣角随风轻轻摆动,仿佛是即将展翅高飞的苍鹰的羽翼。他的头发用一根黑色丝带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眸,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薛琅缓缓抽出手中的宝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好似秋水破冰而出,乐师见状,默契地奏起《相和?歌》,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皆向他看?去,他的手腕轻轻一抖,宝剑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仿佛是在向这天?地宣告它的锋芒。
随着?一阵激昂的鼓点声响起,薛琅开始舞动宝剑,他的脚步轻盈而敏捷,在鼓面上?跳跃、旋转,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鼓点之?上?。
薛琅手中的剑如灵蛇出洞,时而刺向天?空,剑尖直指苍穹云霄;时而横扫而过,剑刃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像是要斩断这世间的一切恶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这激烈的剑舞所带动,卷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吹起地上?的落樱,使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好似也在为少年的剑舞欢呼喝彩。
叶秋水静静看?着?,目不斜视,薛琅每次跳起,大家皆屏气凝神,可薛琅回回都可以安稳地踩在鼓面上?,众人又爆发出惊呼。
他舞剑时也看?着?她,矫健的身?姿如游龙,风卷起落樱,桃花纷纷扬扬,剑影如电,乐声渐急,一曲毕时,薛琅手臂端稳,收力后,剑尖缓缓落在叶秋水面前,其上?卧着?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桃花。
少年舞剑,赠花予美人。
有官员忍不住感叹,“郎才女貌,简直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