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同行?眼红,就连二当家也垂涎已久,胡娘子音讯全无,人心浮动,二当家暂时接管了胡娘子的位置,铺子中的伙计与老师傅纷纷开始站队,不管胡娘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二当家带着的人已经开始渐渐将?她架空。
这几个月,叶秋水跟着宝和香铺里?的师傅们学会多种香的制法,她学东西很快,算盘打得也好,记账时条理清晰,说话又甜,王夫人喜欢她喜欢得要紧,自几个月前来买过一次熏陆香后,每月都要领着婆子过来一趟,揽着叶秋水说许久的话,给很多赏钱,要不是身份不匹配,更是恨不得将?叶秋水收作义?女?。
二当家的人来问过几次,若是叶秋水想跟着他们干,二当家愿意收她为?学徒,亲自教导她传家的香谱。
叶秋水听了,摇头。
胡娘子是她的贵人,叶秋水不会背叛她。
不管胡娘子是生是死,她都不可能转头去投靠一个觊觎胡娘子家产的人。
二当家只当她年纪小,拎不清,拍拍她的头,让她再回去好好想一想,他可以给叶秋水多算几倍的工钱。
条件丰厚,任哪个伙计听了都要心动。
他觉得叶秋水是一个可造之材,又讨人喜欢,只要好好教导,等?她再长?大点,兴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商人。
二当家说完这些,叶秋水并没有当一回事,她觉
得胡娘子只是在路上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再过几日就会回来,铺子中的明争暗斗,她太?小,看不明白,但也知道,二当家不安好心,想趁胡娘子不在,将?宝和香铺抢过去。
算了一日的账本,叶秋水回到家中,刚推开院门,饭香味便飘过来。
江泠站在灶台旁,神情专注,手边的书页上写满批注,修长?的手指按在上面,时不时翻动。
做饭比读书难很多,江泠学得很认真。
将?精致的圆领袍与冠带当掉之后,换来的钱买了许多米粮,这样他们可以不用每日都喝稀粥,甚至饿肚子。
江泠不得不穿上粗布麻衣,一开始浑身刺痒,长?满红点子,就连后脖颈被衣领磨破了一层皮,江泠从前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这样的衣服,只有江家最?下等?的仆人才会穿,他用了许久才渐渐适应。
烟雾缭绕中,少年静默而立,乌黑纤长?的头发随手用布条缠起,江泠挽起衣袖,盯着灶上火候,眉眼浓厉,面庞清秀端正,他薄唇轻抿,神态专注,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
叶秋水猫着腰,从后扑过来,抱住他,“哥哥!”
腰上坠着两条胳膊,叶秋水搂得紧紧的,江泠身子向前歪了歪,他站稳,伸手轻按叶秋水的手臂,但并没有推开她。
“回来了。”
少年嗓音清冷,语气温和。
江泠一手按着她的胳膊,一手掌勺,动作熟练。
钻研厨艺多日,他已经可以像模像样地做饭。
要是许妈妈和小荷在,大概会惊掉下巴,才一个月,这还是她们金枝玉叶的三郎吗?
叶秋水靠着他的后背,脑袋蹭了蹭,笑眯眯问:“哥哥,今日吃什么?”
“剁椒茄子。”
江泠说:“净手,一会儿就好了。”
“好!”
叶秋水扭头跑到门后的水缸旁,舀起一瓢洗手。
江泠腿脚不便,走?路很慢,叶秋水洗完手后就连忙过去帮他端东西。
搬来叶家后,江家就彻底对?江泠不闻不问了,听说族里?为?了二房的产业争论得不可开交,大房与四房撕破脸,几次大打出?手,老夫人年事已高,本该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子女?却?因为?争夺家业闹得兄弟阋墙,纷争不断,她气得整日流泪,病得越发糊涂,不省人事。
整个曲州都知道江家几房在闹分家一事,江泠并不理会,就算他们闹翻天?,也与他无关。
读书,做饭,养芃芃,这才是他现在每日必须要做的事情。
吃完饭,叶秋水回宝和香铺了,江泠洗完碗筷,坐在屋檐下看书。
前几日,他将?书箱子里?的墨锭卖了,换来几两钱,如今用不起那么昂贵的墨水,买的是巷子门口小摊贩卖的五文一只的鸡毛笔,与十文?一大块的墨锭,不知是什么材质,闻起来有些臭,像七旬老汉的腋窝,江泠每次都得憋着气写字,写完,纸张需放在窗台上晾一晾,才能将?味散干净。
晌午后有些热,但江泠仍旧衣着整齐,就连袖子都不会撩起,他额前已经热出?一层细密的汗,江泠面不改色,提笔在书上写字,稀奇的是,明明如今过得没有从前那么金贵,但江泠的身体反而变好许多,没有连日地生病。
他每日要练习很久走?路,握着拐杖的手掌心长?出?一层薄茧,劈柴,打水,这些粗活他是不会让叶秋水干的,在不需要别人搀扶也能自己走?路后,江泠包揽了这些活。
就是每日肩膀都会疼得睡不着,但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北坊与东门街不同,矮旧民?居参差不齐,违章房屋遍地都是,许多消息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叶秋水将?江泠带回来这件事,激起许多人的不满。
江二爷做下错事,畏罪自尽,官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惩戒他,这个结局不痛不痒的,那些常年累月挨饿受冻的普通百姓,将?这种仇恨转移到江泠身上,他们万分仇视这个曾经享有过荣华富贵的小官人,嘲笑他如今竟也落到这般境地。
江泠不能出?门,一出?门就会被不知何处窜出?来的人推搡辱骂。
邻家小儿骂他“跛子”,他站在门前,明明没有挡住谁,却?会被路过的人突然伸手狠狠一推,江泠脚下踉跄,摔在地上,抬头,那人恶狠狠的,眼中下意识慌乱,他们对?东门街的贵人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姿态卑微,但又夹杂着不甘仇恨。
慌乱完,才想起江泠已经被宗族赶出?,是个废人,眼中慌乱顿时转为?恶毒,“罪臣之子,狗东西,杂碎!”
江泠默默拾起手杖,拍拍衣衫上的灰尘,转身回屋,关上门。
北坊的人不喜欢他,看见他就又打又骂,连带着也不理叶秋水,有时候她清早出?门,会看到邻里?故意将?秽物倒在叶家家门口。
叶秋水不知道是谁干的,出?去理论还被骂,谁叫她犯傻把江泠带回家。
江泠知道后,闭门不出?,他只是更加担心叶秋水,每日都要等?在门边,书也看不进去,等?远远可以看到巷口拐进小娘子蹦蹦跳跳的身影时,江泠才能放下心,若无其事地回屋看书。
叶秋水每次回家,江泠都在看书,他比以前还要刻苦,就连吃饭的间隙,手上也要持一卷书,少年神情沉浸专注,有时候连她靠近都没有发现。
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