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被行刑的时候都?是从他面?前的长?廊上被拖走的,严敬渊看得一清二?楚,曹宰相要他低头认错,承认偷盗玉玺,他不认,那就折磨他的同党,那群年轻的学士,痛骂宰相,甚至想要游街示威,这些都?成了把柄,曹宰相握着这些把柄,轻易可以给他们定罪。
一日,宰相的人又来问他,玉玺究竟藏在何处,严敬渊觉得曹贼已经?疯魔了,他根本没有?偷盗玉玺,如何交出。
严敬渊越不认,时间拖得越久,曹宰相越发着急。
能找的地方都?寻遍了,玉玺就是不见踪迹。
严敬渊坐在牢房里,任凭曹氏门生如何逼问,他都?不肯回答,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被拖出去受刑,直到?重刑之下,许多人被逼得说?出根本不存在的罪行,严敬渊看着一个又一个爱护的后生被打得半死不活,他心中的愤怒到?达了极点,烧得肺腑都?在灼痛,只能疯狂地砸着铁门。
“曹洵你有?本事你冲我一人来就是了,他们那群孩子懂什?么!”
那些年轻的学生,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余年才走到?今日,就这么被曹氏门生作贱了。
严敬渊甩动两手之间的铁铐,一边骂一边砸,下一刻,两名狱卒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他牢房前经?过,严敬渊的咒骂声戛然而止,瞳孔一缩,扑上前,双手紧紧握住栅栏,头奋力地探出去,声音颤抖,“嘉、嘉玉……”
那个被拖着的人低垂着头,被汗血浸透的发丝黏腻地贴在脸上,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严敬渊疯狂地砸着铁门,“嘉玉!”
江泠昏迷不醒,四肢无力地垂下,双腿拖在地上,他身上的囚服破败不堪,衣摆被铁丝钩烂,浑身都?是伤,狱卒拖着他行走时,血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迹蔓延。
前几?日,他严词厉色地拒绝了曹宰相的拉拢,被曹氏门生施以重刑,江泠还得罪了曹贵妃,宫里的太监受了命令,提审他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为了讨好曹氏,狱卒下手狠辣,他们不会将江泠打死,但是会反反复复地折磨他,江泠被拖着从严敬渊的牢房前经?过,听到?严敬渊声嘶力竭的呼唤,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血水糊透的眼睛看不清晰,朦胧中,可以看到?恩师拼命地想要钻出地牢,伸出手试图抓住他。
严敬渊赤红着眼,短短半个月,他长?出一头白发,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被打成这副模样。
江泠张嘴,吐出一口血水,吃力地道:“老师……”
刚说?完,便被架着肩膀催上前,他踉跄了一下,双腿几?乎一点知觉也没了,疼得不像他的。
严敬渊痛苦地顺着铁门滑下,锤着墙,“嘉玉啊。”
江泠被带到?了另一间牢房,狱卒抬起一桶冰水,从他头顶浇头淋下。
江泠一下子就清醒了,鼻口里全?是水,呼吸困难。
“江大人,最后再问你一次,玉玺到?底在哪里?”
他垂着头,囚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江泠四肢僵硬,声音吃力,但沉静地说?:“我不……知道。”
从他嘴里撬不出话,这样的人,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不能留着。
曹宰相动了杀心,让底下的人不必再收着力。
狱卒问不出想要的话,恶狠狠地抽了他几?鞭子,几?人走上前,将江泠架起来,拖到?后面?的刑具上,两道冰凉尖锐的铁钩贴近后背,江泠瑟缩了一下,牙齿微颤,下一刻,那两道铁钩毫无预兆地刺上前,戳穿了他的肩胛骨。
架子上捆住的人剧烈挣扎,仰起头,牢房里回荡起几?声惨叫,声音沙哑,严敬渊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以头抢地。
……
深夜,徐微买通天牢的看守,徐翰林在朝中一向保持中立,谁都?不帮,曹宰相动不了徐家,只要徐老东西不碍他的事,他就不会动徐家。
徐微之所以能进天牢,是因为前不久家中有?一位堂兄因为与人争执,打伤了人被关进牢中,狱卒只当她是来探望堂兄的,再加上曹家也想拉拢徐翰林,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徐微进来探视。
她先去探望了堂兄,留下吃食,要离开时却拐进了另一间大牢,犯人不省人事,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他们甚至都?不屑看守。
阴暗的牢房内,男人垂着头,一头湿发往下滴着水,徐微屏气凝神,走近了才发现滴下的不是水,而是血。
他的锁骨处,被两道铁钩钉穿,黑夜中,冷刃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徐微呼吸一滞,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曾经?清冷如月华般的江大人已经?完全?辨不出从前的模样,他狼狈不堪,遍体鳞伤,脸颊瘦削苍白,病骨支离。
徐微迟疑地往前踏了几?步,声音颤抖,“江大人……”
江泠睁开眼,虚弱地抬起眼皮。
徐微眉头紧锁,张了张嘴。
江泠的样子,像是将死之人,如果他没有?睁眼,徐微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慌乱无措地翻出吃食,想要送给江泠,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吃东西都?做不到?了。
曹宰相的人下了死手,奔着要折磨死他去的。
“江大人……你撑住,你撑住。”
徐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江泠也被关在这儿?,但没想到?他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江大人……你。”
江泠突然张口了,发出微弱的声音,徐微凑上前,却什?么也听不清。
他声音沙哑粗粝,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徐微辨认了许久,才听到?他说?的是“快些离开”。
徐微道:“我、我这就走了,江大人,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帮你转达……”
他这个样子,好像撑不了多久了,徐微不知道怎么帮他,他们徐家是中立的,徐微也不可能帮他求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这里,虽然徐家曾经?起过招婿的心思,但是徐微也不会为了帮他而连累自己的家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江泠带句话。
听到?她这么说?,江泠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黯淡无光的眸子稍稍亮了一些。
他抬起手指,徐微立刻翻出袖中手帕,托举中送到?他手边。
江泠浑身是血,手指被鲜血浸得有?些发肿,指尖轻颤,在手帕上颤颤巍巍地写下两行字,他好像有?太多话要说?,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没有?时间留给他。
两行字写完,江泠无力地垂下手。
时间紧迫,徐微不能久待,她攥紧手帕,“江大人,是给叶娘子的吗?”
江泠哑着声音说?:“是,多谢……”
徐微抿了抿唇,背过身,在狱卒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