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过了会儿,背书的声音消失,江泠看过去,发?现她正?趴在桌案上?,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王八。
叶秋水画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江泠已经发?现她,等画完抬起?头,见江泠搁下笔,盯着她看。
她顿时讪讪扯动嘴角。
江泠眉心下压,佯装不悦道:“你?不是在背书?”
叶秋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再次坐正?,好好握住笔,王八图团起?扔一边,“这就背这就背。”
江泠收回目光,继续在书上?做批注。
叶秋水坐在身旁背诵,声音抑扬顿挫,学书舍里的老?夫子那般,读一句,头摇摇摆摆,十分沉浸。
一开始还?坐得住,后来则歪着,躺着,趴着,在簟席上?滚来滚去,说好要背书,不一会儿又传出笑声。
江泠瞥了她一眼,无?奈摇头,不再管她。
等江泠再注意到叶秋水时,她居然在桌前坐得端正?,手?里握着笔,神态认真。
江泠有些诧异,不由看过去,哪知叶秋水竟警惕地?抬手?挡住他的视线,“不给你?看。”
她神神秘秘的,横着胳膊将面前的纸遮掩得严严实实。
江泠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低下头看书,注意却没放在纸上?。
许久,叶秋水站起?来,慢慢地?挪到他身边,她刚动江泠就注意到她了,只?是他神情依旧,面上?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叶秋水将纸塞到他面前。
江泠低头一看,呆了呆。
叶秋水原来又在画画,只?不过这次画的不是王八,是人。
她没什么技巧,胜在有灵气,画上?小人姿态端正?,坐在案前,手?持一卷书,惟妙惟肖,正?是他。
江泠心头动了动,像是有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他启唇,却是低声道:“又偷懒。”
叶秋水扬起?下巴,哼了哼,“我书背完才玩的,我现在知道安息香、芙蓉花露的制法,《论语》我也会背,不信你?考我。”
江泠拿起?她面前的书,问了几句,叶秋水都能流利答出。
她玩心虽重,但该做的都会认真完成。
检查完背诵,叶秋水笑盈盈,十分得意。
等江泠拿起?她今日?练的字帖,叶秋水又蔫下去了。
叶秋水开蒙晚,六七岁才开始学写字,握笔艰难,字写得如虫爬。
江泠让她练字,连续半个?月,江师傅都兢兢业业,不念私情,在她的每一张字帖上?批上?一个?红色的“丙”。
见到她垮下嘴角,仿佛有条无?形的尾巴垂下,不再神气,江泠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眼底显现出笑意。
他晾了叶秋水一会儿,瞧着她紧张不已的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嗯,尚可。”
江泠不咸不淡地?说道。
叶秋水立马神采飞扬,眼睛又恢复亮光,“好耶!”
……
入夜,下人端来晚膳,叶秋水站起?身,扑到桌前,江泠慢条斯理,吃相很好,叶秋水与过去一样,喜欢狼吞虎咽,她以前经常饿肚子,食不果腹,食物都是靠和北坊其?他穷孩子争抢得来的,所?以吃得快,吃慢了会被别?人抢走?,这习惯一直延续到如今,不仅容易噎住,还?伤脾胃,江泠每日?都要纠正?。
以前叶秋水没有人教,不懂礼教,无?视法度,如今她知晓礼仪,能明辨是非,她可以放慢进食的速度,尽情地?品尝自己喜欢的点心。
吃完饭,江泠继续看书,叶秋水出去找丫鬟们玩了。
门外传来姑娘们脆灵灵的笑声,江家的仆人都很喜欢叶秋水,丫鬟们经常拉着她装扮,扎头发?,穿罗裙,点胭脂,她们不知道说起?什么,又响起?一串笑声,接着门便被推开。
江泠抬头,方才江家的丫鬟打扮叶秋水,给她穿上?鹅黄色的罗裙,梳起?双环髻,这一年她长高许多,也变胖了,肤色不再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小姑娘唇红齿白,长发?乌黑亮丽,鹅蛋脸,春杏眼,瞧着玉雪可爱。
江泠目光顿住,下一刻,叶秋水提着裙子哒哒跑过来,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江泠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明日?我可不可以不练字,我想和小荷姐姐她们一起?剪花纸玩。”
她只?有与最亲近的人一起?才会无?所?顾忌,自然而然地?撒娇,叶秋水挽着江泠的手?臂,晃啊晃,盯着少年紧绷严肃的下颌,祈求地?问。
江泠是个?很严厉的老?师,督促她写字背书,一日?都没有停过。
前几日?她偷懒,还?被他敲了脑袋。
不重,但江泠语气严肃,要她好好学。
读书学问,能开心明目,利于行耳。②
江泠认为,人必须识字明理,才不会轻易被诓骗,才能更好地?立身处世。
她今日?撒娇,想要偷懒一日?。
本不该同意,但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江泠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几乎整个?人都贴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他的胳膊。
“可不可以嘛……好江泠。”
江泠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墨水在纸上?晕染。
少年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道微微扑闪的扇影。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最好了!”
叶秋水欢天喜地?地?站起?,裙摆飞扬,她转身,像是一只?黄鹂鸟。
第二日?,江泠叮嘱家中的下人送叶秋水去宝和香铺。
没有爹娘的孤女很容易被人盯上?,江家的仆人尽职尽责,他们领的是泠哥儿额外给的工钱,每年过年,江泠都会把压祟钱送给县城里的穷人,今年也是如此,还?剩下一些,江泠拿给府里的婆子,叫她每日?接送在宝和香铺做工的叶秋水。
江家的小官人如此关心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这让
许多人都诧异,知道叶秋水与江泠交好的人很多,她在宝和香铺,也常有人问起?。
“你?怎么和江家三郎做朋友呀,你?不知道他逼死身生父亲的事吗?他爹还?是个?罪臣,狡诈恶毒,上?梁不正?下梁歪,江三郎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关于江二爷的死,曲州城内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畏罪自尽,也有说他是被儿子逼死,古有“文死谏,武死战”的佳话,亦有讪君卖直的罪行,对?许多文人而言,青史留名远比活得久要重要得多,江泠将要去国子监读书,若是能搏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谈,他则千古留名,因而,许多人阴暗地?认为,他不惜检举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另有图谋。
许多人忽略了,江二爷本就有罪这一事实,讨伐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远不如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