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闹得?很难看,老大老四在灵前撕破脸,打得?鼻青脸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江晖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江泠,犹豫许久,一直到县学又开始授课,他也没有作出决定。
……
城外有个叫祁阳台的地方,名字听着挺贵气,其实是个打谷场,就在农田后面,这里常有乞儿出没,拿着破碗或是布兜,沿着打谷场的边缘缝隙里拾取散落的谷物。
打谷场再往后,是曲州边际的群山,连绵起伏,山上有一大片荒地未曾开采,破败地立在那里。
江泠站在田头,戴着斗笠,仰头打量荒山。
今年的收成?还?不错,乡亲们原本?很开心,以为可以多拿工钱,但田主比以往更加变本?加厉,还?有许多田地被官府征去,租金翻倍,若想来年还?有地可种要花上更多的钱,还?有人走投无路,将田地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田主,或是官员,而这些田,又被以更高?的价格卖给需要田地的乡民,循环往复,许多人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不欠债而已。
江泠想,若是后山那一大片的荒地可以开垦,大家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然?而,荒地并不是想开垦就能开垦的,要建造沟渠,引水灌溉,而山林地势高?,水从?低处引到高?处,所用到的工具与普通的水车不一样,江泠已经在附近观察许多日了,带着图纸,伴随着身后打谷子时?的噼啪声,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侧的道旁传来车轮碾过的声音,飞沙扬起,江泠压下帽檐,待尘土平静后抬起头。
上次在茶棚里见过的男人自车上下来,对上江泠的视线,笑?道:“小官人,又见面了。”
江泠垂首示礼。
男人笑?容慈祥,从?他的衣着谈吐上,江泠看出他身份不一般,但不知为何经常跑到这附近。
这里都是田地,远处是山,不似城中繁华,歇脚的地方也只有那间茶棚。
今天打谷场上没有人打粮食,道旁有几个衣着破烂的乞儿,端着豁了口的碗,蹲在地上捡谷子。
男人见了,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打谷的时?候有些谷子会散落在砖头缝隙里,或是草丛中,附近的孩子会来这儿捡遗落的谷物豆子带回家吃。”
“原来如此。”
男人点?点?头,眺望远处的荒山,“这后面山可真多啊,若是能开垦成?田地,种上瓜果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江泠正?在低头写字,闻言,说:“曲州炎热,白昼长,确实适合种植瓜果,但引水上山是个问?题,目前山下的乡民用的水车大多是平地式的,无法?建造在高?处。”
“那翻车怎么?样?”
江泠看了一眼山头,说道:“可以,但只适用于较小水量提升,后山地面积太大,要想每个地方都关?照到就太消耗人力了。”
男人点?点?头,觉得?少年说得?很有道理,他一扭头,看到少年正?在看图纸,不由凑近,“你在看水车的图纸?”
“是,各式水车都有优缺点?,要想引水上山,灌溉到每一个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普通的水车是没法?做到
的,只能改进。”
江泠这两?个月快把百川书局的书翻遍了,研究水利,开荒,他腿脚不便,虽然?想尝试自己上山勘探地形,土壤,但一直碍于有腿疾,只能在这附近查看。
男人恰好对水利也很感兴趣,研究过许多年,见江泠对这方面也颇有见解,两?个人又坐到路边的茶棚下,对着书说了许久。
江泠平日话很少,只有谈论起这些的时?候话才会很多,男人听得?很认真,他见解独到,富有经验,说起自己的看法?时?也有理有据,江泠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仔细聆听,而后在纸上记下。
少年虽然?性子有些冷淡,但谦逊有礼,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与他交谈,比在酒宴上听遍恭维声要舒坦得?多,男人眼底满是欣赏。
两?个人快把一壶麦茶当酒饮遍。
临走时?,江泠问?道:“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男人抬手,捋了捋胡须,笑?道:“敝姓严,在这附近做生意。”
江泠记下,脑海中盘旋,印象里家中没有与哪个严姓商人做过生意,不过长辈一向不允许他插手生意上的事,也许有,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行了个礼,男人笑?了笑?,与他摆摆手,转身上车离开,“下次再与小友闲谈。”
江泠站在道边,目送马车扬尘而去。
进了城,随从?掀开帘子,一袭青衫的男人正?坐在里面,手中持一卷《曲州志》。
“大人,到杨府了。”
男人合上书,目光锐利,从?马车上下来,面前是杨知县的府邸大门,面前早就有人等候。
杨知县带着妻儿迎上前,笑?面盈盈,恭敬道:“严大人连日舟车劳顿,茶水早就准备好了,快进去歇歇吧。”
曲州的新知州,姓严,名敬渊,半年多前就已上任,只是这半年他一直在巡查曲州各个县城,人又爱乔装打扮,从?不显露自己的名讳,只装作普通富商,往往人都进城了,当地的官员还?不知情,等察觉时?,再想掩盖已经来不及了。
严敬渊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查了好几座县城,半年过去,杨知县早已打听清楚他的样貌体型,早早作出准备,严敬渊一进城,他就立刻摆下接风洗尘的宴会。
席间除了杨知县外,一起迎接新知州的还?有属官许县丞,以及许县丞的女婿,江环。
严敬渊不理会他们的恭维,对面的人百般殷勤,又是夹菜又是敬酒,严敬渊一个漂亮话也不爱听,兀自冷冷道:“将临溪县这两?年的税收账本?拿给本?官过目。”
杨知县脸色僵住,知道新知州手段狠,哪想到这般难迂回,坐下来便直奔主题。
他面如菜色,只能让下属去拿。
这场接风宴吃得?并不欢快,除了知州大人外,其他几人俱是战战兢兢,尤其是许县丞的女婿,本?是被带出来见世面,他到底也是商贾出身,几个官员备好了礼,江家大房也出了一部分,奈何江环吓得?头也不敢抬,更是插不上一句话。
严敬渊没有久坐,拿着账本?便起身出去。
杨知县象征性追了几步,愁眉苦脸道:“完了,我的乌纱帽怕是不保了。”
许县丞也唉声叹气。
严敬渊饭都没吃几口,出了杨宅,坐回到马车上。
想起来时?在城外遇到那个少年,他掀起一半车帘,扬声问?道:“对了,上次让你们去打听那个叫‘江泠’的孩子,打听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刚弄清楚,他是江家二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