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千劫 一十三.身死

靈魄劫隻問心，非得是靈台清明不染塵埃之人方能渡過，然而陷入陣中的妖獸吞服血食都是日常，早已破了先天一口清氣，靈明不再。

一隻又一隻的妖獸陷入靈魄劫，然後神魂破滅，變化為尋常野獸，又控制不住體內暴走的妖力，被炸成一灘肉泥。

陳羽也陷在陣中，此時卻成為了少數的例外，完全沒有被大陣所影響。

只不過陳羽身上與其他妖類不同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他能幸存。

能活下去總歸是好事，陳羽成了目光所及之處，唯一一個還能閑庭信步的妖獸。

雖然身陷死境，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一隻妖獸在眼前炸開，陳羽眼疾手快的從飛散的血肉中撈起一塊留神玉，略微查探，時一門自己沒有見過的修法。

此時環顧四周，陳羽悟了。這哪裡是戰場，這分明是寶庫啊！

百萬妖獸伏屍於此，遺留下的會是多麽龐大的一筆遺產。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窮得叮當響的練氣妖獸，但光是那一小部分神魂境妖獸就足夠陳羽一夜暴富了。

更別提，上面還有通明期的幾個妖王，還有龍衍澤之主，化形期大妖王。

想到這裡，陳羽兩眼放光，按照印象中赤虯墜落的方向，迅速的遊了過去。

一道龐然身軀倒下，攔在了陳羽的面前。冤家路窄，竟然是昨日還在跟陳羽放狠話的大蛇，此刻已經在地上狂亂地扭動，眼看著是不行了。

巧了麽這不是，陳羽樂了，在旁邊等著大蛇斷氣之後摸屍。

倒不是他心慈手軟不親自送對方上路，而是怕這大蛇身上萬一哪裡有毒和蠱蟲，現在還沒死透，貿然摸上去就著了道。

很快，陳羽從跟條破麻繩一樣癱軟的大蛇身上摸走了一塊留神玉，沒來得及檢查就繼續尋找赤虯的方向。這可是化形大妖，遺澤不知道夠自己吃多少輩子的。

陳羽記得赤虯墜落在妖軍的中間。當趕到時，已經沒有了赤虯的身影，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看上去不食人煙的人族修士也還在，就那麽盤坐在地上，閉著眼睛，皺著眉，似乎很痛苦。

陳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唐白栩的名字，只是能認出來他是人族一方守城的主帥。

“難道說，赤虯被他收走了?”

此時看不到赤虯的屍身，這也是合理的猜測。

意識到這種可能之後，陳羽毫不留戀的就準備離開這裡。

畢竟，雖然這個大陣不知道為什麽殺不死自己，但是對於八卦元嬰修士來說，想要弄死自己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

雖然自己不怕死，但是身上還有剛剛的收獲，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細細研讀，陳羽實在是舍不得去死。

“你……”就在陳羽準備找個角落藏起來，直到破陣的時候，身後突然有聲音叫住了他。

陳羽感覺身體都僵住了。。緩緩轉過頭，正好對上了唐白栩幽深的目光。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陳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恭敬一點:“不知前輩叫住在下，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唐白栩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麽，結果一口血噴出來，將他的話堵回了嗓子眼。

陳羽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麽辦，隻得移開視線，以示自己並無冒犯之意;同時又偷偷打量唐白栩，因為他真的有冒犯之意。

要不是實力差距真的太大，只怕陳羽此時已經殺人越貨了。

此時看過去，能看到唐白栩的臉上隱秘之處已經爬上了一些黑色的紋路。

“這位小友，叫住你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唐白栩終於是止住了血，言辭懇切地說道:“我希望你能殺死我。”

陳羽呆住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要求。且不說我一個練氣小妖如何殺死你一個元嬰，就說你作為元嬰大修，自殺也只在一念之間，真的想死的話，自斷心脈不行嗎?

唐白栩似乎是想要解釋，但是臉上的黑色紋路驟然加深，迅速開始向上蔓延，眼神也變得危險而狂亂。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陳羽感覺那一瞬間唐白栩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快！怨氣化魔，不在我化魔前殺死我，今天所有人都要死！”唐白栩咬著牙擠出這一句話。

果斷，是陳羽不可多得的優良品質。他當機立斷，禦使神通卷起唐白栩的那柄仙劍，然後直衝唐白栩的胸口而去。

利器穿透布帛與血肉的聲音傳來。唐白栩被長劍穿胸而過，再也坐不住。不由得往後倒去，就這樣被釘在了地上。

陳羽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想看看唐白栩到底死了沒有。

唐白栩就這樣躺在地上，完全沒有了之前的仙風道骨。眼中的狂亂還有臉上的黑紋都慢慢褪去，又恢復了之前的清澈平淡。

只是，他好像在笑。

“小魚妖，我要死了。”唐白栩喃喃道。

“你聽我說會話吧，我會給報酬的。”唐白栩像是卸下了重擔與偽裝，變得與之前完全不同。也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陳羽隻覺得這個人很奇怪。剛剛求我殺你的時候不說給報酬，怎麽現在讓我聽你講兩句話就願意給報酬了?

是個怪人，陳羽在心裡下了論斷。

只不過怪歸怪，有報酬肯定是好的，陳羽也不多想，只是問了句:“為什麽是我?”

按理說，對方以身作局也要坑殺百萬妖族，怎麽獨獨對他一個妖族這麽友善?

“一身清氣，自出生以來從未享血食，天性純良，這樣的妖不多見了。”

陳羽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出生才一年還沒來得及去吃血食”這種話咽回肚子裡去了。

“我唐白栩縱然造此殺孽，依然無愧於天地本心。唯有三者，我對其心中有愧。”

唐白栩的聲音越來越弱:“一來是父母，在黃泉路上空等我五百載;二來是師傅，老年喪徒，徒兒實屬不孝;三來是弟子，我沒盡到教育的責任。”

“如果以後能見到我的師傅和弟子，還請你盡力照拂一二。”唐白栩偏過頭去，看著陳羽的眼睛。

“怎麽還有附加條款的呢?”陳羽在心裡嘀咕，不過也隨口認下，畢竟自己一介妖族，此生都不一定會去人族領土上去，怎麽可能見得到他的師父弟子。

唐白栩的目光似乎會洞穿人心:“你可能在想，自己此生都不會見到他們，就這樣應下也行，對吧?”

陳羽瞪著他，知道還問，這部耍自己嗎。

“我給你的報酬裡面，有赤虯的半顆龍珠。你吞下之後，就能提純血脈。”唐白栩笑的有幾分狡詐，“只不過那赤虯曾與人簽了契約，要效力千年。現在他跑了，妖族必定會派人尋找，而吞了它龍珠的你，就是目標。”

好家夥，在這等我呢。陳羽也知道唐白栩很厚道了，把這個擺到桌面上當做陽謀，假如隻告訴自己好處不告訴自己後果，他一口吞了龍珠，還沒浪沒多久就被人抓去做黑奴了。

現在陳羽知道為什麽要它照顧師父弟子了，這就是篤定了自己會忍不住誘惑吞下龍珠，然後去人族疆域避難啊！

當然這也無不可，反正陳羽現在也處於一個四海為家的狀態，在哪待不是待。

“我還得提醒你，在人族地界也不是安全的。淨業教被我這次在我手上吃了虧，必然會來查清始末。 你作為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他們唯一的線索。”唐白栩倒是很誠懇，把每一個坑都給他點出來。

陳羽此時顯得清澈且愚蠢:“淨業教，那是什麽?”

“人族前三的勢力。只要他們想做，在人族地界上就少有做不成的事情。這次在我這吃了大虧，他們對待你的手段可能會……比較激進。”唐白栩提到淨業教之後，眼光微凝，“怎麽樣，還願意應下嗎?”

“可以不要那半顆龍珠，只要其他的東西嗎?”陳羽算是聽明白了，問題全在這顆龍珠上。只要不吞下這顆龍珠，就不會被妖族逼到人族去，不去人族那淨業教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我無所謂。”唐白栩扯出一個微笑。

淦。假如唐白栩把龍珠和其他報酬捆綁在一起，逼他做選擇，那陳羽還可能拍拍鱗片不幹了。但對方已經釋放了這麽大的善意，自己好像不接下這個好處都是自己不懂事了。

更何況，陳羽其實完全不害怕什麽妖族和淨業教。他唯一的需求就是給自己一點時間來消化這次的收獲。到時候，哪怕直接死了，對他來說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好，我應下了。”陳羽許下承諾，然後按照唐白栩的要求，發下誓言。

感受到心間那種被誓言約束的感覺，陳羽隻覺得身上哪哪不對勁。

唐白栩此時已經虛弱的要睜不開眼了。“爹，娘，你們在黃泉路上等久了嗎?”

下一刻，唐白栩的身體寸寸碎裂，化為一縷飛灰，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個小口袋，那就是他留給陳羽的報酬——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