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水水抓住箭矢,借力跳了下来,箭矢连带着被她扯出,她反手朝那少年扔。
“我阿姊说,出门在外要有礼貌,所以你东西还给你。
用了术法,箭的速度很快,那少年还未反应过来,箭已经擦过他额带。撕拉??额带硬生生掉下来。
他双目微怔,脸色尤其难看。
杜谛竹早就跑没影了。
刑水水看了眼楼上的阿姊,还有满大街的狼藉,有点心虚地背过手去:“你们人间的规矩和我们妖怪又没关系。杜谛竹也打架斗殴了,你就知道针对我,就是看我好欺负。你们骆丹国就是这样待客的?”
她指着自己的裙摆:“而且你还把我衣服弄了个破洞,不好看了,你要赔给我一件新的!”
“巧言令色。”
这少年将军冷漠道,“我管你是人是妖。入了城之后都不准打架斗殴。警告你一次,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
刑水水觉得这人挺没眼力见的,刚要说话,薛庄心提着裙子下楼,牵着刑水水的手道:“我家小妹平时活泼好动,不太懂骆丹的规矩,请将军莫要与她计较。”
见此情景,骆丹国的几个官员跟着擦着汗道:“我们家将军常年在外打仗脾气不好,薛姑娘莫要怪罪,别说一件衣服,就算是一百件衣服我们都能立马送你们客栈!”
少年将军纵马,回过头来嗤笑一声:“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好讨厌的人,和赫连生一样讨厌。
刑水水虽牙痒痒,但还是顾着阿姊的面子,表现得很温顺很乖。
既然在自己的梦术中可以看见前世,那赫连生中的梦术中呢?不是说他前几世很苦,才换来今生前途无量。这人年纪轻轻就天师,在轮回道中该有多惨?
她突然有点好奇,赫连生的前世是不是也和这将军一样脾气坏的要死。
好吧,细细想来这俩性格还有点像。
晚上宫宴,被宴请的不只有王侯将相,还有一些修士和出了名的大妖,几波人四目相对,表情一时还十分精彩,奈何皇宫内不好发作。
不过,皇宫里的花灯比外面的更好看,橙红色的花灯像火焰一样悬在头顶,矿石涂料和琉璃样式都多种多样,一眼看去通透辉煌,如在梦中。
刑水水收回目光,发现阿姊旁边是杜谛竹。她找借口和阿姊交换了座位。
杜谛竹宛若失忆了,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毫无王者风范。
见刑水水一直盯着自己,他竟还拿了一块荷花酥递过来:“看了很久了,你也饿了,你们这些小丫头最喜欢吃点心,拿去吧。记得在你阿姊面前给我美言几句。老子是真看上你了,你今后说不定还要叫姐夫。”
刑水水不客气:“滚开。”
这万年老登还想娶她?
杜谛竹:“你这小丫头修为不高,脾气也差,灵山就爱收你这样的。我也爱吃你这样的。”
刑水水拿出栖瞳刀,摆在桌上:“再说一遍,我可以把你的牙敲掉。
杜谛竹:“呵呵,吃你都不够塞牙缝的。”
他转头看向另一旁的修士:“没品的小丫头不要某人的点心,你要吗?”
那修士看见杜谛竹脸色大变,几乎是连滚带爬逃离了座位。
杜谛竹笑了笑,头又扭过来:“没品的小丫头不要某人的点心,也不怕某人,真有意思。小丫头要猜猜他们为什么怕我吗?”
刑水水想了想:“大致是你披头散发,不男不女,像块飘在空中的黑色抹布。”
杜谛竹:“......”
“呵呵。
他懒得和小孩计较:“因为我师父是镜无双。”
刑水水:“这是谁?”
“当今镜术第一人,足以让天师封喉,灵山人闻之色变。也不怪你没听过我师父的名讳,毕竟被关阴子关了这么久,像个土包子也正常。不过......我听说关阴子有本武动秘籍叫《阴山宝典》,你若能告知,我可以教你镜术作为交换。”
刑水水嫌弃:“不要。我劝你离我远点,也离我远点,不是谁都想和你一样称霸天下。”
杜谛竹饮了一壶酒,哈哈大笑:“称霸天下?庸俗。”
他笑容逐渐收敛:“我只是讨厌我师父。想杀了他。”
刑水水问:“你师父对你不好?”
杜谛竹:“挺好的。就是他好像从来不满意我,总是打压我,用手打我,说我是个废物。我好恶心他。”
“我要杀了他。”
刑水水对他的弑师大业没兴趣,而事实证明,镜无双最后也不是死在他手中。
目光继续放在宴席上,这洛玉花怎么现在还没出现?她不知道自己待在赤玄梦术中多久了,低头看见手腕上的红线正在一点点变短。
就在这时,宫宴气氛突然一下就热闹起来,舞妓退去,很多人站起来。刑水水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却见一位官员拿着竹简走上前,对国主点头哈腰,一边在交谈什么,一些年轻的贵公子已经坐不住了。
薛庄心给她解释:“骆丹国有个传统,每到花灯节这天,男子都会为心悦的女子射一盏花灯以示爱慕。
倘若射下的花灯多,国主不仅会给赏赐,还会当场给人赐婚。骆丹国的子民也会永远记住。
想起来了,刑水水都想起来了。
当年最头疼令她场景要来了!
官员走到众人这边,笑着说了几句,便展开竹简开始念名次。
“第五名,镇国公府三公子,射下七盏!”
“第四名,丞相府二公子,射下十盏!”
五陵少年面带骄傲,这几个射下花灯多的贵公子边接受奉承,边与女眷席眉目传情。
杜谛竹似觉得有趣,叹息道:“这帮凡人就喜欢为这些没名堂的东西争个高低,没意思,要是我来早点,这骆丹国的所有花灯都会为你阿姊落下。”
刑水水:“你长得这么丑,我阿姊不可能看上你,就算我姐夫是那个病秧子,也不可能是你。”
杜谛竹:“什么病秧子?”
刑水水意识到说漏了嘴,不再搭理他。
官员终于要念到第一了,很多人都好奇,这次花灯节谁是射下花灯最多的人。薛庄心也一脸期盼,纯当看个热闹。
官员笑了笑,待看见最后一根竹简上的名字,眼睛瞬间直了,老半天没动静,众人议论纷纷,他才吞了口唾沫喊道:“第一名,符戚将军,射下九百九十九盏!”
薛庄心听闻,还打趣刑水水:“九百九十九盏花灯,你名字中也有个九,倒还有缘。”
三公主站起来,花容失色:“这不可能!”
她看向符戚将军,怒道:“你不是在父皇面前说此生不娶妻,也不可能有心悦之人?为何却为了一女子射下九百九十九盏花灯!那人是谁?你说话啊!”
少年人坐在酒席上没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刑水水。
刑水水差点被茶噎死。误会!天大的误会!
入城时,他那惊鸿一箭确实是又快又准,却也无意将满街花灯都一起射下来,九百九十九盏!谁知道射花灯在骆丹国的含义是表示爱慕啊!
她不禁苦恼,你说这死人,用什么方式制止不好,偏要射这一箭,现在闹这么大个乌龙。她只想拉着阿姊离开。
杜谛竹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刑水水笑道:“九百九十九盏花灯为谁坠落?当然是为她呀。我亲眼看见了。满街花灯坠落为一只桃花妖,啧啧啧,这人妖恋真是太感人了。这门亲事,我无相山先准了。”
他对少年说:“哦,好心提醒你下,你最好提防一下灵山,免得他们哪天乘虚而入,把你小妻子收进镇妖塔。”
刑水水:“......”
突然很想把他舌头拔了。
少年冷笑一声,起身就要走:“这九百九十九盏花灯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好久没回宫。宫里是拴了一条狗吗?这么吵。”
不知是不是嚣张惯了的缘故,他竟能说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话。国主脸色大变。
杜谛竹眯眼:“你要是没听说过无相山。我可以现在让你下黄泉去问问。”
刑水水抱着胳膊笑道:“看来镜术第一人的徒弟要当众杀凡人了,好期待呀。”
杜谛竹一时吃瘪,阴测测道:“薛灵,来日方长,你别得意地太早,迟早我要让你哭着把《阴山宝典》交出来!让你阿给我做妾。
刑水水提刀都要砍人了,杜谛竹念了个咒,消失在原地。
很快就有人把这场乌龙解释清,国主向他们表示了歉意。
当晚,刑水水和姐姐住在洛神山庄,不过刑水水没忘记来骆丹国的目的,趁着阿姊睡着,她独自出房门,去城中打探沐子遇的下落。
也就是这晚上,她遇上了城中巡逻的符戚将军,少年人体态出众,神情淡漠。刑水水走路摔了一跤,突然记恨起他那一箭把自己裙子弄破的事。
“啊!妖!妖怪!将军小心!”
“将军快跑啊!是妖怪!”
巡逻的人惊呼,下一秒全都晕了。
刑水水走到少年面前,歪着头:“你赔我的衣服什么时候送过来?别想赖账。”
影子落在青石板上,她身板单薄。
“赔你衣服?呵...”
少年侧过身,抱着剑,语调很坏:“你这是白日梦做多了吗?还是想要我把你抓起来丢牢里?我警告你,别跟着我。”
刑水水见他这么不知好歹,估摸着今晚大概率要不到衣服,但不打算就放过他,抬手写了一串咒。
少年冷冷盯着她:“你在使什么妖术?”
“什么妖术?”
刑水水转身坐一旁凳子上,将裙摆铺开,然后无辜地笑道:“自然是强迫你帮我缝裙子的妖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