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之人走到哪都惹人注目,李观玉和李观行带着犯人向前,一行人基本没怎么说话就到城门口。上官候看了花玉楼的方向。人群中有很多人好奇她的容貌,很快却被关暮兰眼神震退。
城主在听到灵山人要走的消息便带人蹲到城门口,守了半天终于看见他们。关暮兰态度冷淡,直接亮出灵山腰牌,挡住他的满腔热情。
通关文碟一交,这事就差不多了。
李观玉忧虑地问:“师姑,真的不等他吗?”
关暮兰斩钉截铁:“不等。让他滚。”
李观玉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李观行拉拉自家姐姐的袖子:“赫连生好像回来了。”
赫连生回来了,但不是一人。少年侧着头,刑水水衣袖被他牵拉着,跟着他不远不近。他目光稍稍落在她身上,刑水水下意识抬起头,看见的还是他肩上余晖。
李观行盯着刑水水,有些意外:“你不是走了吗?”
刑水水道:“本来是走了。但赫连生说,我爷爷可能去灵山祈福。我就也想......假如可以的话………………要不要去灵山看看………………”
关暮兰翻了个白眼。
李观行又看向赫连生:“你呢?你不是去找镇妖塔了吗?”
赫连生道:“镇妖塔被她当挂坠捡了,不知道还,被我逮到了。
关暮兰又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拦的意思。
李观玉将赫连生拉一边,小声说:“私自带人回灵山,你可与山主商议好了?”
看样子就是没有,李观玉继续道:“灵山不似人间,水水没有修为也没有家世,很容易招人欺负。特别是那群纨绔子弟。赫连,你若真的??”
她欲言又止,脸色有些涨红,后面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赫连生却嘲讽道:“是没人教他们山规有一条是对凡人心怀大爱还是怎么?做不到就滚。关暮兰会惯着,你家里的长辈会惯着,但是到我头上,只会把他们的手剁了。”
李观玉实在是哑口无言。罢了。
刑水水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仰起头张望,一旁的上官候月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刑水水,笑出了声。
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刑水水很懵。但转念一想,算了,只要能去灵山,什么都好说。
落叶黄了满池水,风一吹人就困着了。恰逢路上秋雨连绵天,一路泥泞,空气都是潮湿粘稠的,不是个赶路的好时节。
早,中,晚。
下雨。
一日,两日,三日。
日常是:除妖、睡觉、除妖、睡觉、除妖、除妖、除妖、除妖、除妖、除妖、除妖、除妖。
除妖是赫连生他们在做,刑水水在睡觉。她一到秋天就容易犯困,管这叫养精蓄锐。
李观玉道:“马上就到灵山了。我们今晚先在这休息一会。”
马车停下,颠簸的状态停止。
刑水水迷迷糊糊睁眼,才发现自己枕在赫连生肩膀上,浑身一,瞬间拉开距离。好在赫连生抱着剑好似在打坐。
她仰头盯了一会,少年垂眸,漆黑的瞳仁映着她睡眼惺忪的脸。
成天不是吃就是睡,有时候都佩服她能好好活到现在没被收了或者吃了。
赫连生语调听不出情绪:“这会就睡醒了?”
刑水水全当他在阴阳怪气,揉揉眼睛道:“没有。还想睡。
赫连生盯着她。
刑水水又开始叽叽喳喳:“秋天就是睡觉的好时节。不冷不热的,睡饱了才有心思干正事。”
赫连生不冷不热替她把后半句说完:“刑水水,你的正事是吃饭是吧。”
刑水水垂下眼,不搭理他了。她跑下去揽住李观玉的手,李观玉无奈一笑,抬手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
炸毛得有点可爱了。
赫连生盯着她这般样子,勾唇。李观行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就跟见鬼似的。
这地方很安静,少有人烟,客栈小二听到风声就推开门,看见一群面若天仙般的人儿,眼睛都直了。
啪嗒??小二手中的碗碎在地上。
洪亮一声:“客官请进!”
客栈清净,院落很大,有几间厢房,关暮兰与赫连生相看两都厌,自然住的远远的,刑水水想和李观玉住近些,没想到隔壁便是赫连生。
孽缘。
自从知道要杀的是他。刑水水尽量避着他走,只是手中的镯子是个麻烦,要是有办法把镯子取下来就好了。于是就很苦恼地问李观玉:“观玉姐姐,这镯子我想还给赫连生,但我好像取不下来。”
李观玉打量灵镯,皱眉:“这镯子上好像下了术法。若我不行,只能找他本人解开。”
她结了个印,淡蓝色的灵力缠绕着镯子,刑水水拽了拽,还是取不下来。
李观玉叹了口气:“上面有魂印。我抹不掉。”
刑水水微微一怔,赫连生这不是给自己装了个定位器!想到之后要做的事,这镯子显然太碍事了,实在不行就拿离火烧,只是魂印被毁很可能会被赫连生察觉。
那么,她低头看着镯子,只能等真正离开前再说了。
纤云流着莹莹白光,她盯了许久。
窗户半开,落叶吹落至她脚底,夹着朦胧的秋雨,有种很淡很淡的哀伤,或许这季节就是这样。
李观玉问:“很讨厌这只镯子吗?”
算不上讨厌。刑水水道:“镯子很漂亮,就是不太适合我。”
李观行盖住她的手,突然道:“这镯子的来历我相信师姑已经与你说了。这样的话。赫连的心思,你或许应该明白些。现在还没去灵山,一切都来得及,水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刑水水看向她,眼睛很单纯。
“观玉姐姐………………我不太明白。”
李观玉道:“是不太明白还是不太想明白?”
沉默很久,脚边的落叶已经不见了。
刑水水盯着一边的果盘,情绪很复杂。是身不由己。
李观玉还以为她在担心别的事,宽慰道:“我们修士其实不是很看重家世。赫连若是看重这些,早就听他师父的话定下婚事。
倘若水水不是特别抗拒的话,可以......试着接受一点点。他这人性子虽凉薄了些,但好像也没这么差。”
蜡烛在镜中晃了晃,镜面是湿的,镜中少女的容貌已经模糊不清。
刑水水吃了颗葡萄,忽而无奈地笑道:“观玉姐姐就这么笃定赫连生喜欢我。而不是??讨厌我吗?”
李观玉擦了擦起雾的镜子,对她说:“我教你一个办法。”
她语调压低,蛾儿在灯下打转再打转,剪影晃动,不一会就入夜了。
明月高挂,枯枝站着乌鸦。桃花谢了一地,销入泥里。
刑水水抱着石榴一推门就瞅见了赫连生。
对视一眼。
她这次没有刻意避开,而是问:“你来找观玉姐姐吗?”
赫连生眼神讥诮:“这院子是她一人的?”
好吧。不是。
刑水水手背在身后,道:“不过你来的也正好!有没有看见花篮之类的东西。”
她歪着身子,伸手指向落了一地的桃花:“你看!地上这么多落花可惜了,我想捡点做成香囊。可香了。我阿姊之前就总是这样,就是放久容易腐烂......”
赫连生疑惑:“你还有姐姐?”
刑水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把石榴放在桃树下的木桌上,低头捡花:“有的。”
“但已经不在了。”
话语间藏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赫连生变出一个花篮,放在她身边,刑水水旋即眼前一暗,盯着多出来的花篮愣了一秒,抬头看赫连生:“谢谢你......”
少年抱着手,逆着光说:“拿什么还?”
刑水水捧起一堆花瓣,露出狡黠的笑容。
“等会就知道了!”
她提起一篮桃花放在桌上,细针穿线,缝在碎花布上。
赫连生饶有兴致打量:“你会针线?”
刑水水毫无心理负担自夸:“那是,我针法可好了。”
少年低眼一瞧,眼带讽意。好?真是好一个不堪入目的针法。即便如此,他还是撑着脸盯着她缝了半天,不知厌倦。
不一会,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金鱼香囊就好了。刑水水显然还很满意,在掌中把玩了好一会才递肯给赫连生:“还你的。”
少年打量片刻:“就还这个?”
水:“不然呢?”
赫连生嫌弃:“不好看。你认真做一个。”
他还挑上了!
刑水水刚要抗议,余光看见李观玉给她的石榴,低声道:“可以是可以。
她拿起,看向他:“但你要帮我剥石榴。”
赫连生语气瞬间变得刻薄:“我为什么要帮你剥石榴?”
刑水水:“那我就不给你做。正好我也困了。回去睡觉了喔。”
少年眼一眯,逮住她不让她走,直接夺过她手中的石榴。
刑水水一愣,李观玉刚刚的话在耳畔回响:赫连生脾气虽差。但倘若他喜欢你,你拿着石榴去找他,他再怎么也会帮你剥。
赫连生低眼打量手中的石榴。刑水水嘴唇紧抿。
她知道他有多病态的。
少年伸出一只手。
别啊??
可赫连生指腹已经按在石榴皮上,掰成几瓣,红色石榴汁蔓延至他手指间。
他将剥出来的石榴粒放在碗中,抬起眼,语调淡薄:“刑水水,你发什么呆?”
赫连生,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是妖怪,你最厌恶的妖怪。
还会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