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道?
李观行一怔,几乎脱口而出:“赫连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就没有想过后果吗!赫连家不会放过他,灵山也不会放过他,全天下更不会放过他!
为了一只妖怪。
又是生死不顾又是叛道。
他看向刑水水,本以为她会劝。
岂料刑水水拍拍裙子上的尘埃,起身说:“要是你实在无家可归的话。要不要跟我走?”
赫连生一怔,死死盯着她:“别骗我。”
“不骗,”刑水水歪头道,“但是我哥哥不喜欢你。”
赫连生无所谓:“他打不过我。”
刑水水又道:“我还挂在你们灵山的通缉令上。”
他说:“现在是他们灵山了。”
刑水水不禁问:“为什么要叛道?“
他答:“不喜欢他们。看不爽很久了。”
刑水水道:“你师父呢?也不喜欢?”
他道:“他不喜欢你,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赫连生的态度不像开玩笑,刑水水视线从贺唐州尸体上收回,抱起桌上的梨子给他丢了一个,笑了一下,这两人说走就走。李观行都听傻了。
灵山千年都难出的一个天才,就这么被拐跑了?!!!他不是说抓到就挫骨扬灰吗?还有水水真的是薛九灵!这女魔头不是可记仇了,之前这么针对她,居然没把自己弄死!如今情况太复杂,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薛府中,薛庄心闭着眼,双手叠在胸前,安静地像一个瓷娃娃。自她晕倒后不知道怎么,就是醒不过来。
薛三思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再次把脉,再将神识探入,才察觉出薛庄心身体里好像藏着什么,很隐秘,还在蠕动,之前都被他忽略掉了。
门一推开,少女抱着一堆梨跨进门槛,裙摆微扬,唇角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渍,有些娇艳。
薛三思站起身,随口问:“小九怎么去了这么久?”察觉到还有一道脚步声,他眼眸微眯,折扇脱手飞出却被那个人徒手接住。赫连生走进来,将扇子放在花瓶边。
薛三思冷冷道:“你来送死吗?”
刑水水道:“哥......”
赫连生与薛三思对视,平静道:“我现已叛道,和灵山已无瓜葛。然后??我不在意刑水水当年捅我的那刀。”
薛三思瞧他就知道打着什么心思,皮笑肉不笑道:“少在这自作多情!只有灵山管你叛不叛道,离小九远一点!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灵山你在这!”
赫连生讽道:“我又不怕。”
刑水水把薛三思拉到一旁。薛三思都气乐了,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姐姐成天看上不三不四的男人,你也学她了?关无山抓到没有?修为上去了没有?我告诉你,你要再敢跟这个姓赫连的待在一起,我就跟你一刀两断。”
刑水水无奈说:“三思哥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你想想赫连生毕竟还是山主的宝贝徒弟,灵山要知道他叛道,肯定会被气死。对我们没有坏处。”
薛三思还是不能接受。
他道:“不管他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你。小九,你必须答应我,以后若有道侣必须经过我的允许,赫连生是个修道天才没错,但的他性格很坏,不会包容你,不适合你。最主要他是修士你是妖,鬼知道他打着什么花心思。”
刑水水一愣,心头泛酸道:“好。”
说话的功夫,赫连生已经走到薛庄心塌前,薛三思扭头又要出手,却听他道:“她的确中了蛊。”
少年伸手在薛庄心眉心点了一下,薛庄心一皱眉,竟吐出一口黑血。刑水水当即脸色发白,问:“我阿姊怎么样?”
抓着阿姊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冷,刑水水燃起离火给她取暖,薛庄心状态仍不见好转。少女指尖颤抖。
薛三思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下对赫连生的成见,沉声问:“你知道是什么蛊?”
赫连生眼神发冷:“闻所未闻。”
灵山藏书阁记载天下一切奇门相术,这种蛊毒居然连灵山人都不知道是什么。
刑水水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应该和关阴子有关,关阴子就喜欢研究这些歪门邪道,蛊术也在其中,可惜我当年把他的阴山宝典烧了。”
赫连生道:“无论何种蛊,终会有起源地,只要弄清楚蛊虫出自哪个地方,自然就能找到解开的办法。”
刑水水一听有理。
问题是不知道是哪种蛊虫。
她指尖的离火缠绕过去,发现这蛊虫怕热,眼看薛庄心额头汗珠往下流,她赶紧掐灭火,但是知道这些也没太大用。
赫连生见她这般,问:“我之前给你的镜子没丢?”
刑水水道:“没。”
她指着腰间,镜子一直悬在着,只不过用裙子遮着,生怕被人发现一样。赫连生此刻也才发现她的小心思,是真的想把她按墙上狠狠凶一顿。
但语调不显:“用浮灵镜可看前世今生,亦也可看万物缘始。或许能帮上。”
他取出一滴血。
“这是那死狐狸的血。还记得开镜法诀?”
刑水水道:“记得。”
将贺唐州的血滴上去,念动法诀,浮灵镜发出霞光,刑水水心想:这样应该就可以顺着贺唐州的记忆找到阿姊中了什么蛊术。
浮灵镜开。
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再次恢复意识,她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刑水水睁开眼,这是在贺唐州的记忆里,不知道现在变成谁了,不过能变成的就只有那只死狐狸吧?
她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血腥味是从自己的腿部传来,腿部浓烈的剧痛让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掰开这笼子逃跑,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
好的,果然变成那只死狐狸了。
刑水水老实了,环顾四周,还有很狐狸兔子被关在笼子里,看来这贺唐州运气不好遇上了打猎的,被人拿出去闹市卖。
一时半会反正也出不去,她悠闲地靠在笼子边缘闭着眼睛,突然一只手伸进来,用力掐了把她受伤的腿。
小贩怒道:“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们这些赔钱货,病恹恹卖又卖不出去,别跟死了一样,叫唤啊!再跟老子犟就把你们全部下酒。”
腿部剧烈的痛感袭来,似将神经撕裂了一般,她下意识咬了他一口,这一口直接把对方咬出血了。
刑水水:“......”
这死狐狸下口可真狠。
小?眼睛一下子变得很黑,很恐怖的那种黑,她从笼中被拎出来,四肢悬空,他将她的头部对准一块巨硬的石头就往下砸,边边骂道:“死狐狸,叫你咬老子,叫你咬老子!”
疼疼疼!
刑水水眼前发黑,感觉自己要死了,把这人祖坟咒骂了无数遍,杀生不虐生,这人神经病吧!
喉腔都是血和被砸碎的牙。
她苟延残喘时,听见有人在说。
??“舅舅,我想要这只狐狸。”
这道声音温和,似二月春风般和煦。
她费劲睁开一条缝,然后眼睛咻然放大,眼前这牵着小少年的青年,不是当年的关阴子是谁?
关阴子瞥了眼她的方向,道:“不过是濒死之物,买回来几天就死了,不觉得晦气?小山若想要狐狸,舅舅哪天给你抓一只上好的。”
狐狸耳朵耷拉下来。
被关阴子牵着的小少年身穿鹅黄锦衣。他面儿白,眼儿弯,手中抱着几卷透墨的诗文,书卷气很浓,一看就是读书读傻了的类型。原来这就是关无山。被关阴子护得很好的??关无山。
关无山温声道:“我今天去私塾,夫子教我,任凭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舅舅,这世界上的狐狸很多,但我想遇上了就是缘,突然就只想要眼前的这只。”
这时的关无山,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像死去的关游思。关阴子久久盯着,笑着答应下来。
刑水水就这么得救了。
虽然被带回家,但这只狐狸很显然不是只懂得知恩图报的狐狸,关无山一靠近,它就张嘴咬,毛也炸起来,最开始的那几年,关无山手上全是被咬出来的血痕。
刑水水默默为这只死狐狸捏了一把汗,这是关阴子的宝贝外甥呀!甚至看得比亲生的关双双还重要,它就这么咬了!不仅咬了!还当着关阴子的面咬!真不怕被扒皮抽筋。
好吧,原谅这死狐狸不认识关阴子。
这些年,关阴子看向她的目光总抱有杀意,他甚至还问关无山,为什么狐狸咬了他这么多口,依旧选择留下它?
关无山笑着说:“假如娘亲在的话,应该也会和我一样的选择。”
关阴子哦了一声:“你觉得你娘是个怎样的人?”
关无山想了一会:“应当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儿郎,虽无仙骨,但心怀天下,我也想变成和我娘一样的人!一辈子温良、一辈子心怀柔情,侠意回肠,接济天下!”
关阴子饶有兴致道:“灵山就总是幻想自己这样,但可惜,都是一群伪君子。不过小山和他们不一样,你和你娘都和他们不一样。无论要当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有舅舅在,小山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