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水水难抑心中震撼。用活人炼蛊,也不怕遭天谴!想那上官侯月利用骆丹国百姓培育洛玉花很快就被灵山察觉,这关无山炼了这么多年血蛊居然没一点风声,要不是为阿姊寻找解蛊之法来到苍川,也不会误打误撞窥见他的阴谋。这关无山到底
想干什么!
她喘息一时急促了些。
赫连生捏住她苍白的手。
刑水水睫毛轻轻一动。好似有碎花飘下来,浸香了雪。
少年手臂与她相贴,暖热的触感传过来。她望着他的漂亮的手指,突然很喜欢赫连生牵着自己手,很暖很有力,好像在说:这把握剑的手可以杀人,也可以保护你。
刑水水唇角弯了弯。
这时,赫连生看向她,两人对望。他神情戏谑:“别想了。不过是将死之人。想多了也不嫌晦气?”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衣袖轻蹭着刑水水的手腕,有点痒。
不等她反应,赫连生拽着她走进一家酒楼,天色渐晚,正好是饭点。她刚经历了一场雪崩又发了烧,不免饥肠辘辘,注意力很快放在了吃饭上。反正连夜赶路应该很快就能回去。关无山的事,等离开苍川再说。反正他也躲不掉。
刑水水抬脚,踏入酒楼。苍川难得有地方酒楼菜式偏中原地区,绿豆糕、糖醋鱼、甚至可见腊肉。三菜一汤点完,她瞧见一个新奇的玩意,手一指:“我还要这个。
有一道点心叫:叁柒?。
她吃过很多点心,偏偏没吃过这道叫叁柒?的,名字都怪怪的。
掌柜显然不是苍川本地人,笑道:“好嘞。姑娘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
苍川虽位置偏,来这的中原人倒也不少,捕猎的、云游天下的。更有很多修士来此地寻求机缘。店里生意兴隆。
刑水水撑着下巴,问赫连生:“叁柒?,好怪的名字,你听过这道点心吗?”
赫连生抱着胳膊,淡声:“我不吃点心。”
刑水水看向他:“那你要吃吗?”
“不跟你抢。”
“那??我喂你也不吃吗?”
“吃。”
赫连生抱着剑,抬眼与之对视,瞳色很黑,一脸的“敢骗他就完了”,周围空气冷凝,路过的人遭了殃。
刑水水笑容一僵,后面那句:“开玩笑的。”差点就说出来了。
她勉强笑道:“赫连生,这样......有伤风化吧。”
赫连生扫了一圈酒楼内的人,冷笑:“桃源剑在这,我倒看看谁敢说有伤风化。
刑水水想,下次一定要谨言慎行。
点心没上来,菜就先上了,是一碟鱼生。鲜鱼肉被削得薄如纸片,未经烹饪,烛火一照可以透光,外加生洋葱、花生米、蒜末、酱料。刑水水挽起袖子,站起来将它们拌在一起,却见赫连生指尖燃起了灵火。
她一愣,连忙拍住他手掐灭,左右环顾一周索性无人在意。
赫连生:“你吃生的?”
刑水水:“这东西就是这么吃的。”
少年狐疑。
见他不信,刑水水索性夹了一块放他碗中,赫连生看向这双筷子的主人。
她正对他笑:“你尝尝?”
鱼肉精,佐料咸,很难忘的味道。
赫连生很少吃辟谷丹以外的东西,他常年修真没什么口腹之欲,但可能是刑水水给他来的,他突然就很贪恋这种味道。
刑水水歪着头问:“好吃吗?”
他回答:“好吃。”
终于......不说辟谷丹好吃了。
快吃完的时候,点心终于端上来。
刑水水嘴边的油渍还未擦去,一看这叫“叁柒?”的糕点当即便抱着肚子笑出了声。
这点心怎么丑成这样!
它东一块西一块,长得不三不四,不知道原本是想被捏成什么样,说是点心,不如说是个失败品,色泽如墨,表皮碎裂,鲜花流心馅露出来,令人食欲全无。
别家的招牌点心都模样精致,不是花团锦簇就是月兔抱月,但这个“叁柒?”是认真的吗!困惑的显然不止她一人。
“这东西能吃吗?我怕毒死在这!”
“掌柜的!你是不是上错了!这什么鬼?真的是你们店招牌吗?退钱!”
抗议声太大,后厨的门推开,走出一个青年人,他满面尘灰,十指间都是面粉,刚才似在揉面。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店里的招牌就是这样的!虽看起来丑陋,但各位大人只要静下心来尝尝,便是人间美味,说起来这道点心还是家父从一个修士那学来的!当年救了我们一家的命!”
众人一听这其中有渊源,便缠着他讲。
青年人笑了笑,把这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故事给路过的旅人又讲了一遍。风雪夜无眠,客人在此停驻。
赫连生突然说里面空气闷,出去站一会,刑水水没多想,点点头,继续听这青年人说起苍川往事。
我们一家原本是中原人,为躲避徭役来了苍川,用所剩无几的盘缠开了这家酒楼,但我们只会中原的菜式,最开始负债累累,日子过得很艰难,差点就开不下去了。
直到三年前,来了一位少年修士。他白衣墨发,头戴朱色抹额,很厉害很厉害,一看就是宗门天骄。他是我们酒楼唯一的客人。这样的人,一般都不食人间烟火。
我爹很疑惑,为什么他会来这。
那少年说,他来苍川是来找一个人,当年遇见她,不小心喜欢上了。那年十八岁,他不想她走,把她强行带回家,觉得这样或许就能在一起了。
可比日久生情到的早的是外界风雨,他的师父家人都不喜欢她,她好像每天都心事重重。后面他们被迫离开,他想了很多。
分开的这些年不仅仅找她。
他还想着多了解她。
比如:他记得她很喜欢吃点心。
她在的时候,他不懂点心有什么好吃。
她离开之后,他想想尝尝点心什么味。
这样如果今后再也找不到她,心情也会好点。
遇见是缘分,重逢或许也是缘分。
他不想活得颓废,想活得好好的,不然她会被吓跑。
那姑娘胆子小,不喜欢太凶的男人。
我爹当时就潸然泪下,使出毕生所学做了很多点心,那少年也出手阔绰,他问我爹,能不能教他做点心,我爹教了最简单的一种,告诉他,可以试试捏成喜欢的样子,添自己喜欢的馅料。
这年雪下得很大。
少年坐在屋檐下捏了很久,眉眼与发丝间都夹着雪,手上都是面粉。我爹忙完就走过去。
“你在捏什么?”
“桃花。”
“这个不像桃花。”
“多捏几次就像了。”
“为什么执意要捏?”
本以为等不到答案。
我爹转身离开,一步、两步、三步。
那少年说:“很想她。”
出乎意料的答案。我爹蹲下身,盯着他手中的面团。
“你会叫它桃花酥吗?”
“不,叫叁柒?。”
“一定有特别的含义吧。”
少年没有答话。
刑水水突然就听懂了这三个字。早在赫连生抽屉里的那本的小札中就有了隐喻。
「解元三千七百二十年。
我下山捉妖。遇水。」
叁柒?。
叁仟柒佰贰拾年。
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尽管尝试了很久,这面团还是捏得太丑,那少年自己都嫌弃,说丢了算了,离开酒楼,往后我们都没见过他。我当时觉得丢了也可惜,只是不好看又不是不能吃,丢下油锅炸了也尝了一口。
没想到这一尝。
尝出了我们酒楼的招牌。
青年止住声。许多人将信将疑尝了一口,赞声不绝于耳。“真的!回味无穷,唇齿留香,都胜过宫廷糕点了。”这世间竟有这等美味!“
他们都在为这点心的味道惊奇。只有刑水水死死盯着端上来的糕点,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来,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推开窗,外头的风雪刮落眼角的泪,脸颊很痛,心也是。
她瞥见少年站在风雪中,身形孤寂,背对着她,白衣与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赫连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在听见“叁柒?”这个词估计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似听见她推窗的声音,少年身形微,但没有回头看她。
刑水水手扣在窗边,轻轻说:“赫连生,外面冷,我们回家吧。
灯火将她的眉眼照得极其温柔。
连生似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缓缓回过头,与她对望。
赫
“
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没什么别的要说的?”
“有。”
眼泪飘落,刑水水忍着痛苦。
“我那时候心事重重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不开心,而是在担心我阿姊的事,也在担心你,赫连生。我怕你知道我是妖怪,会后悔为我做的那些事。可我......不知道你其实早就知道,是我太迟钝了,早就该想到不是我运气好,而是你将敛息符重
写,还把浮灵镜的开镜镜诀告诉我,想我平平安安,想我喜乐常健。所以我想说的是,祭天台那天我压根不想杀你,而是我被控制了,当年为了救我阿妈还有族人,我与栖瞳妖刀交换离火,代价就是身体控制权,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我还是想让
你明白,其实我也很在意你。”
说到这。她猛然抬起头,噙满泪水的眼眶亮闪闪的。
“赫连生,点心很好吃,但我想你亲手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