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闻城,不闻于世间。
只能从阴烛鬼王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些许风貌??人鬼横行,浓雾缭绕,与普世观念稍有偏差。
几人打听了许久,毫无头绪,刑水水便记起不闻城附近有个溪山。原先是符戚将军的。
还在人间某个客栈的时候就听闻旁人提起过溪山传说,说是有人曾不小心误入还被救了一命。回到那个客栈去打听,还真给他们打听出一二。
自符戚将军死后,此山已是一座鬼山,十里桃林仍在,桃源玉酿也在各国之间风靡。可随白驹过隙,竟无一人知道溪山桃林尽头是何种光景,这山就仿佛跟被设了**阵一般,外人闯入便是从山脚走到山脚,或者饿死在桃林之中当养料。
马车夫也将此事说的挺玄乎,勒住缰绳扭头,劝诫道:“那林子可玄乎了,看你们是外来人,好心提醒一下,莫要误闯了!”
坐在里头的是两男一女,其中那一男一女明显是对爱侣,容貌出众,坐在一块堪称是郎才女貌。以至于另外一边的那位黑衣男子从头到尾抱着胳膊,脸色都跟吃了几颗臭皮蛋似的,巴不得立即来个人仰马翻,那两人彻底滚出他的视线。
刑水水无视杜谛竹,对其笑着说:“多谢老伯。”
他们此次原本就不是冲着溪山,而是溪山之下的不闻城来的。
杜谛竹一听到符戚将军原本想大做文章,一看到赫连生握在桃源剑上的手,呃呃了一会闭了嘴。
见车夫一直在打量他,杜谛竹冷笑:“不是说再过一个驿站就到不闻城了吗?”
车夫道:“但是不闻城要到日落后才准进出。你们现在去了,也只能在外边等。”
杜谛竹不怀好意:“等?他也配?你这城门还长了脚会走路不成?老子爱什么时候进就这么时候进!”
刑水水差点就去掐他的脖子让他闭嘴,这里又不是无相山,她按耐住冲动,笑着问车夫:“这是城主设下的规定?”
车夫也没放在心上,说:“好像不是城主设下的。而是不闻城的城门只有日落之后才会出现。到时候进城的人很多,你们要快点去等!”
到了地,他将他们放下来,赫连生不说话,刑水水看了杜谛竹一眼,杜谛竹一脸莫名其妙,那车夫就伸出手来。
杜谛竹咬牙:“为什么要我出钱?”
赫连生不冷不热道:“你话最多。”
杜谛竹冷笑,指着刑水水说:“我话他妈能有你身边那只小花妖多?”
赫连生也冷笑:“关你什么事?有意见吗?有意见就滚。”
杜谛竹忍了又忍,最终大事要紧,不打算跟这两小孩计较。丢给车夫一个钱袋,不忘撂下几句狠话:“待事情解决,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
刑水水都不将他的话过耳,转过身去观察守在城墙边上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拥挤不堪,刑水水走进去,很快就被挤出来,撞倒了货郎刚放下来的背篓。
货郎一扫满地狼藉,转头就指着她骂:“你个毛丫头,没长眼睛吗?”
赫连生冷眼控住他手指,货郎手指间传来剧痛,仿佛要被生生捏碎一般,而头一抬这只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冷汗直冒。刑水水突然扯了扯赫连生衣角,对他传音:“别惊动这边的人了,你看下面??”
背篓口往下倾斜,里头的物什齐齐掉出来,她稍稍一看,寻常货郎卖的都是夜壶或者镰刀火石之类的物件,可这里全是春宫图、求子秘方、安胎二十八法等等。
这不闻城的民风就这么开放?
货郎自知惹不起,悻悻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拍拍灰,塞回背篓里。
“我......我今天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刚要开溜,却被杜谛竹一把揪回来。
杜谛竹问:“你平常就卖这些东西。也不怕饿死?”
货郎见他一派武林高手的相貌,自然不敢撒谎:“你们有所不知,我们不闻城崇尚多子多福,大家都拼了命想生,这些东西可多人买了!”
已到日落时分,瑰丽的夕阳照在浓雾上,像是火烧云坠入凡间,人群自觉排成几条长龙,原本没有入口城墙也多出一道漆红色的门来。
刑水水的声音快要被熙攘的人群淹没了。
她喃喃道:“为什么??都拼了命想生?”
货郎道:“因为城主府每年都会招收一批十岁以下的灵童侍奉不闻神,倘若被选中,便会为全家带来荣华富贵。”
刑水水盯着城门出神,不知道关无山去之后,不闻城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城主。
她试探地问:“你们城主......长什么样?”
货郎:“风光霁月,举世无双。”
她继续问:“你们城主......姓什么?”
货郎:“关。”
刑水水心中就有底了。
关无山。呵呵呵呵。
货郎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城门就开了,人群往前走,杜谛竹意味深长扫了那货郎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到日暮时分,浓雾就越来越淡,城头的红灯笼像是野兽的眼睛,透过狭小的红门可见城中繁荣的万家灯火。
货郎有意与他们结交,讲起城主府的事就滔滔不绝:“这不闻城的城主原本不姓关,而姓林,林城主不像关城主这么管事,平时大家也很少见到林家人,等关城主来之后才法度严明了起来。”
赫连生问:“选灵童是之前就有的吗?”
货郎回:“关城主来之后才有的。”
刑水水问:“那你喜欢林城主还是关城主?”
货郎:“关。关城主会给我们荣华富贵。林城主只会对我们的穷苦视而不见。”
刑水水又问:“那林城主现在在哪?“
货郎耸耸肩:“不知道。没人在意了。只要日子还逍遥自在,哪个城主我们其实都无所谓。”
那就是下落不明咯。
刑水水不信关无山夺得城主府没使阴谋诡计,之前的那个林城主大概率和薛三思一样被关无山囚在某个地方。
货郎带他们去了自己的住处,房屋破败不堪,里面简陋,一个陋室,却有四个女孩,还有一个鬓发斑白的女人。
他指着女人,露出一口黄牙:“我婆娘肚子不争气,生了六个,四个女孩,还有两个男孩被送去城主府,选灵童就是有一点不好,凡是被送去城主府的孩子,选没选中都不会回来。不过也好,城主府也是个好地方。”
刑水水才不会告诉他,你的好大儿们回不来是因为被关无山拿去血蛊了。
关无山要持续不断炼出血蛊,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活人,选灵童就是个好借口,既不会引起城中恐慌,也能哄骗无知的人将自己的孩子送过来。
刑水水打量这四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头发凌乱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几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眼腿边东倒西歪的酒坛就懂了:她们爹就不是个东西。
反正自己也不是好人,刑水水正要寻个由头出手,杜谛竹就先掐鸡脖子一样掐住货郎脖子,耐心耗尽:“老子就问一个问题,城主府在哪?”
货郎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在城南,你过去就知道了。
杜谛竹哦了一声,就把他掐死了。
他回头看了眼呆愣的刑水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想行踪被暴露?还是你两都成好人了?”
刑水水安抚那几个孩子,对他说:“那你就坏人做到底,把他尸体也给吃了,大半夜的横死在这也不嫌人。”
杜谛竹呃了一声:“我,只吃金童玉女,不吃死人!”
其中一个女孩弱弱地问道:“恩人是要去城主府吗?”
刑水水点点头:“不光明正大的那种去。”
女孩道:“我有个朋友,知道一条通往城主府的暗道,他可以带路!”
赫连生反复品味了一会这句话,眼神讥诮:“你一个朋友......会知道城主府的暗道?”
女孩脸色煞白。
刑水水冒出来,摸着她的头说:“你可以放心与我们讲,我们几个都不是坏人,除了那个黑衣男。’
杜谛竹:“......”
女孩犹豫片刻还是说:“我朋友姓林。”
刑水水很快就了然。林城主、林家、姓林………………
女孩颤声道:“他是林城主的遗孤,那晚城主府发生变故,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我正好外出买橘子,就将他带回来藏在柜子后面,城主府的人到现在还在寻他。”
姊妹几人带他们去了里屋,杜谛竹随手就将柜子移开,只看见一个被老鼠啃出来的大洞,青年躺在里面仅盖着床包浆薄被,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肉,肌肤贴在骨骼上,肋骨清晰可见,俨然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女孩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又说了他们的来意。
青年无神的眼里逐渐有了光,喃喃道:“我带你们去,我一定要带你们去。你们一定要救救不闻城,一定要救救苍生!他要!他要??”
他突然就剧烈咳嗽,吐出一口血来。
女孩急了,拍拍他的背道:“少城主!你慢点儿说!”
青年苦笑:“我......早就不是什么少城主了。
他从鼠洞中爬出来,衣服破旧不堪,还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对刑水水他们说:“走吧!我带你们过去!那贼人将我全家害成那样,我就算做了鬼也要缠着他!什么选灵童......这压根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