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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叛投的真相(二)
灵堂寂静无声,顾继祖的牌位立在台上,无声地注视着堂中的一对男女。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兄弟,两人是联手杀他的凶手。
若他泉下有知,今日听说了苗春娘是越国遗民,是被派到顾家的细作。想必那种被背叛之感会没那麽强烈。
毕竟从一开始,苗春娘就是骗他的。
她从来都没有像她说得那般仰慕于他,而把他的记忆翻来覆去地读,翻来覆去地抹杀,玩弄着他这个脾气古怪的残废。
恨或许是真的恨,她才会在枯木崖上突然出手。
过了好久,苗春娘悠悠叹了一口气。
「知道吗?以前我总是自怜身世,觉得自己是亡国奴,是身不由己的细作,待在你长兄身边,我真的很痛苦。但后来,我看到你们这些顾家的儿子,也是与我一样被摆弄的棋子,我释然了许多。」
顾经年道:「你与我说这些,目的是什麽?」
「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你会被顾北溟炼化了。」
「所以呢?」
「你不敢反抗他?」苗春娘笑问道。
说罢,她看向了前方的灵位,眼神带着些许嘲意。
「反正我知道你长兄是不敢的。」
顾经年道:「你不必激我,你说的,我也未必信。」
「是吗?」苗春娘问道,「我的分析哪里不对,你大可指出来。」
顾经年没说。
他心想,倘若顾北溟的叛投真是瑞帝的阴谋,开平司岂会命令自己把顾北溟带回瑞国?
可另一方面,他今日一想,也感到了奇怪。
开平司要的是带回顾北溟,而非刺杀。是有什麽一定要问清楚的吗?
苗春娘见顾经年不语,试探道:「怎麽?你知道某些不可言说的内情?」
「倘若如你所言,我父亲应该更愿意扶持殷括,毕竟殷括更愿意尝试炼术,那他为何要派人刺杀殷括?」
苗春娘反问道:「你怎知殷誉和就不愿意尝试炼术?」
顾经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了解殷誉和。
他与殷景亘丶殷婉晴更熟悉,之前对殷誉和的印象都是下意识根据那兄妹俩而来的。
兄妹俩态度坚决地反对炼术,能代表殷誉和吗?
殷景亘答应过会到西南找到缨摇,送出雍国,让她与凤娘等人去寻找沃野。
一直以来,殷景亘的态度也代表了殷誉和的意见,在这件事上,应该也不例外……
「你在想什麽?」苗春娘问道。
顾经年道:「你说的我会查证,你我互通有无吧。」
苗春娘道:「既是互通有无,我也有事想要问你。」
「问吧。」
顾经年不介意苗春娘提问,他正可知道越国遗民们感兴趣的事是什麽。
反正,答不答由他来决定。
只听苗春娘问道:「你可问过顾北溟,你娘亲果真被他杀了?」
顾经年心中早就提醒自己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能露出破绽,因此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第一时间反问道:「你为何想知道这个?」
苗春娘有些佩服他的心智,笑了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想必你也听说过,师玄道是被不死军擒住,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
「所以呢?」
「越国举国之力所炼之术,有三分皆归师玄道。」
「怎麽?」顾经年问道:「你们怀疑他未死?」
苗春娘笑而不语。
从一开始,她就猜到顾经年不会回答她的提问,之所以还问,就是抛出这件事让顾经年去查。
就像给狗抛出一根骨头,狗一定会去捡。
「好了,告辞。」
「等等。」苗春娘拦住了顾经年,道:「你回居塞城,不去别处,只来我这儿,岂非给我招来怀疑?」
「那又如何?」
顾经年话音未落,苗春娘已再次凑近,抱住了他。
不等他推开她,她忽然低声又说了一句。
「你很小的时候,我便抱过你。」
「何时?」
「我方才说,我两岁时便在战俘营了。你呢?你在哪出生的?」
顾经年微微一愣。
苗春娘道:「你我第一次同榻而眠,并非你长大后那次在顾宅……而是你出生后的第十五天,包括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是在我怀里睡的。」
说着,她又流露出了自怜的语气,自嘲道:「都说『长嫂如母』,我嫁进顾家,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你出生没多久,顾北溟便杀了你娘,你是在战俘营被越人养大的啊,你是半个越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记得了。」
「可你记得我们间发生过什麽。」苗春娘道:「替我瞒住我的身份。」
之前,顾经年推开了苗春娘一次,可这一次却任由她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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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顾经年从小院出来,头发与衣裳便有了微微的凌乱,脸上浮起的些许潮红也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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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小憩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出了门。
这次,顾经年去找了顾家四公子,顾继泽。
顾继泽是顾家所有还活着的子孙当中,年纪最长,跟在顾北溟身边最久的一个。
他见顾经年来,脸上浮起了淡淡的亲近笑容,须臾,笑容又消释下去,换成了严厉之色。
「你从雍京回来了,我很高兴。你若再不来见我,我都想要去见你了,可惜,我是兄,你是弟,我去了,怕旁人说你无礼。」
这敲打之意太过明显,顾经年只好赔罪道:「是我失礼了,实则是回来之后,心绪有些乱……」
他正待引出想要说的话,顾继泽不紧不慢又道:「所以,你先去见了大嫂。」
在这居塞城里,消息当然瞒不过顾继泽。顾经年早有预料,因此沉默不语。
「嘭!」
顾继泽忽然拍案大案,眉毛倒竖,面露凶恶之色,大骂道:「当我不知你做了什麽禽兽之事吗?!」
骂肯定要骂的,再凶也理所当然,便是动手打,顾经年也不会还手。
但顾继泽若真要追究着此事不放,趁顾经年还在苗春娘的小院里时就该出手了,不会耐着性子等到现在。
对于这些做大事的人而言,道德是用来束缚弱者的,他们更在乎的还是实际的东西。
因此,顾继泽最后狠狠警告了一句「不可再有下次」,也就揭过了此事。
顾经年道:「我是想冷静一下。」
「冷静?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父亲想造反自立,并说要立我为太子。」
「你说什麽?」
顾继泽上一刻还在叱喝,听到顾经年这句突兀的话,愣了一愣。
「你糊涂了?听错了不成?」
顾经年道:「我听得千真万确。」
「那是父亲糊……逗你玩的吗?」
顾继泽本想说是顾北溟糊涂了,但子不言父之过,于是话到嘴边换个说辞。
顾经年却觉得他这个说辞也许在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另外,从这句话也可看出顾继泽略有些迂腐气。
「不论如何,四哥的身世丶才干丶功劳丶威望,样样在我之上,若父亲真有称霸天下之心,也该立四哥为储才对……」
「这不是立谁为储的问题。」
顾继泽叱断了顾经年的「谦虚」之言,皱起眉头,踱了几步,显得十分苦恼。
见状,顾经年问道:「四哥不曾听父亲坦露过这种意图吗?」
「不曾。」顾继泽道:「且当今天下形势,亦不适合父亲自立称雄,居塞城虽雄伟难攻,然夹在两大强国之间,徒有险峻之地形,却无可自给自足之耕地,今雍帝新立,根基未稳,仅有短暂可趁之机,待他树立威望,多的是办法除掉父亲,比如联络瑞国……」
越说,顾继泽越感到事不可为,没耐心与顾经年继续谈,连忙转身出门,嘴里道:「不行,我得去劝说父亲!」
顾经年并不阻拦。
他正是要借顾继泽之口,探一探顾北溟的真实心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