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少年開門的一瞬間,趙塵心中做出判斷,對少年稽首一禮:“見過小郎君。”
少年見狀,也連忙收回目光,踩著院中數寸厚的積雪走到院前,拉開院門:“屋外雪大,老伯還請進來說話。”
說話間,少年將趙塵迎進屋中。倒不是少年沒什麽警惕心,而是就這籬笆院子和土坯茅草屋子,趙塵若真是歹人,起來歹心,這籬牆柴門也攔不住趙塵。而且若是激怒了趙塵,不但於自己無益,還會牽連鄰居。
此時,少年也回過味來,知道了心中那一閃而逝的異樣感的原因。那時候,少年在屋中聽見的敲門聲就如同和其同在屋中,輕輕敲擊木桌的聲音。而當時少年聽見了,心中卻是毫不疑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這是有人在敲院門,這不是一種異常嗎?就憑這一點,少年便知道,這位敲門之人,必然有一些奇異本事。面對這樣的異人,於少年來說,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小心翼翼的同時,順著對方的話說,不要觸怒對方。
少年將趙塵迎入屋中,待趙塵落座,又為趙塵端來一碗熱水:“家中沒有茶葉,還望贖罪。”
趙塵雙手接過陶碗:“這是什麽話,是我叨擾了才對……”
一番寒暄後,少年在趙塵下首處坐下:“還不知老伯來此所謂何事?”
“我一行路之人耳,正巧路過這裡,所以想找小郎君借個火。”
聽見趙塵的話,少年心中估算來一下,現在大概未末申初時分:“借火?家中火鐮、火折、火石都有,不如我為老伯取一套來。”說著,少年便準備起身。
趙塵連忙攔住少年:“不敢讓小郎君如此破費。只要小郎君願意借個火給我,幫我將這油燈點燃就好。”
看著趙塵放在桌上的青銅燈盞,想著自己剛剛帶著幾分試探意味的話,少年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少年知道,不要看眼前這老者說的客氣,其實自己並沒有拒絕的余地。
少年心中的百轉千回趙塵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一來這少年沒有將“拒絕”二字明確說出口,二來也沒有露出拒絕為難的神態,那這少年自然還是自己的有緣人。
心中百轉千回歸心中百轉千回,但少年面上卻沒有絲毫顯示,待趙塵話音落下,隻說了一句“稍等”,便取來一支小木柴,在火盆裡一通戳撥,將木柴引燃,為趙塵點燃燈盞。
“多謝小郎君,小郎君這是一個人住嗎?”
即便少年心中十分警惕和不願,但隨著少年將趙塵的心燈引燃,其身上一成的紅塵氣還是沒有絲毫遲滯的流入心燈之中。
趙塵一邊暗自洗煉著心燈,一邊和少年說著話。
少年自幫趙塵點燃心燈之後,便打起精神,暗自留意,見無論是自身還是周圍環境,暫時都沒有絲毫變化,這成稍稍放下心來。可這剛緩了口氣,卻看見趙塵一副不打算走的樣子,害開了個話頭,一副要和自己閑聊的模樣,。原本稍微放下的心又緊了起來。
“這或許還要時間醞釀,亦或是所謂的借火只是一個引子。”種種念頭在少年腦海種翻滾,但嘴上卻沒有絲毫失禮之處。不但如此,少年語言神態,都幾乎將一個“誠”字寫在了臉上。不僅是語言神態,根據心聲,趙塵可以判斷出這少年所說的話,夜沒有一句是假的。
根據閑聊得知,少年自幼喪父,全靠母親將其拉扯大,這村中民風,還算淳樸,面對這孤兒寡母,不但沒有生起什麽吃絕戶的心思,還時不時的力所能及的幫襯一把,再加上其母天生要強,拚命苦乾,倒也維持住了,使得“家世不墜”,雖然在絕大數人眼中,那也是因為沒有可墜的余地了。
少年幼年時也在圩中讀過幾年蒙學,在蒙學之中,也有個小天才的名聲。只是數年前,其母也因為積勞成疾,撒手人寰。當時還不到十歲的少年便隻好離開蒙學,自己在家耕讀。
少年祖上便人丁不旺,周圍幾個村落,最近的親人都出了五服。靠著鄰裡的幫助,這才熬過了最初的幾年。之後幾年,少年也算持家有道,不但自己積累了一些銀錢,還澤及了鄰裡。 uukanshu 只是少年積累下的銀錢,除了用來翻修了一下房屋,剩下的便都用來賣書筆紙墨了。
這幾年下來,少年除了攢下這些書籍外,便是名聲的積累了。如今便是在集中,也算小有薄名。如今再說自己耕讀傳家,也不會讓人嗤笑了。
當然,這些信息,有些是少年自己說的,還有些則是趙塵自少年心中讀到的。兩人交流到現在,無論是趙塵還是這個少年,都沒有介紹自己的名字,也沒有詢問對方的稱呼,只是以老伯、小郎君相稱。倒是有幾絲出塵灑脫之意。
趙塵不問姓名,是因為已經從少年心中讀到了少年的名字,這卻不是因為少年頗為自信,在心中閃過的念頭都是我某某某如何如何,而是因為別人對少年說話,或是談及少年被其聽見時,總會有提到少年名字的機會,或姓或名或昵稱。
而這些以回憶的形式從少年腦海中閃過時,自然就被趙塵知道了。
當然,趙塵也承認,這其中有自己故意引導的結果。
少年不問姓名,則是為了配合趙塵。看趙塵這打扮做派,就像那話本故事中的高人豪俠。那些故事中的高人豪俠,往往就有那樣的做派,緣起則聚,緣盡則散,不問姓名,相忘江湖。當然,少年的這些心思落在趙塵眼中,就如同掌上觀紋一般。對此,趙塵隻覺得有趣。
“我第一位有緣人是一位宦海沉浮後歸來的九十多歲老者,姓宋。我最後一位有緣人則是一位十五六歲的青蔥少年,也姓宋,倒是有幾分意思阿。”
想到這裡,趙塵不由的推算起了少年的命數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