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为面子快刀斩乱麻,观迁居蝉妈说主人
老祖宗搬到颐园前夜就发生失盗,总管上夜的王嬷嬷半夜从东府过来审理此事。
承恩阁的地炕里加了红罗炭,烧的暖暖,如意抱着包袱守在这里。
由于帚儿的背叛,现在,她谁不相信,此时惊魂未定,警惕的瞪大双眼,谁都别想靠近包袱里的画,甚至包括蝉妈妈。
一直看到王嬷嬷进来,如意的眼神才有所缓和,赶紧把包袱打开,指着保存完好的画轴说道:
“王嬷嬷,米市的画全在这里,一副都没有丢失,不用赔上我们全家的性命,对不对?”
在门口守着的蝉妈妈说道:“这孩子真孝顺,和盗贼拼了命保护画轴,侥幸从鬼门关里闯过来,惦记的不是自己,还想着她娘。”
出了这么大事,王嬷嬷依然镇定自若,她打开画轴检查,脸上还有淡淡的笑容,“什么米市?是米芾,你连画轴的落款都不认识,还拼了性命去保护。”
原来那个字念“福”啊!如意出了丑,脸颊羞红,有些难堪,她努力的给自己挽回些尊严,说道:
“那正好,是福(芾)不是祸,米芾的画如此贵重,我应当拼尽全力去保护,不辜负嬷嬷的托付。”
闻言,王嬷嬷盯着如意看,“是福不是祸,好个机敏的丫鬟,你不光是眼里有活,也挺会说话,说吧,把这事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如意说道:“我方才细细回想了一遍,发觉失盗一事,早有端倪,我以前看见的黑影应该是帚儿在踩点,只是那时候被帚儿散播的吊死鬼传闻迷了眼......”
如意把帚儿费尽心机的套近乎、加入她们的饭桌聊天、在打扫十里长廊的时候时常去承恩阁的事情说了。
“......和我交上朋友后,她摸清了我藏钥匙的地方。昨晚她自称还没吃饱,去我那里喝油茶,她走的时候应该没有走远,等我出去倒灰桶、铲煤的时候,她悄悄回去,藏在隔间??我有两个房间,另一个没有炕的房间堆着我带来的箱笼,平日若
不找什么东西,是不进去的。”
王嬷嬷紧锁眉头,“她是个不简单的贼啊,费尽心机接近你,偷了米芾的画作,还企图掩盖罪行。烧成灰烬,这样谁都不知道承恩阁的画丢了,把失火的责任推到你头上,不会有人怀疑她,她拿着画将来找机会出了园子,慢慢的销赃,好歹
毒的心计,好缜密的算计。”
虽然帚儿未能得逞,但如意听了,背后还是吓出一身冷汗,“我娘说得对,人比鬼可怕,披着人皮藏着祸心,倘若她放了火,定是我看管不严的责任,无人知道画丢了,我百口莫辩,成了她的替死鬼。”
王嬷嬷问蝉妈妈,“那个帚儿醒了没有?”
蝉妈妈说道:“还没有,大夫刚刚把她的肚皮缝起来??肚皮捅破了,肠子都流出来了,大夫塞进去才缝上的,说流血太多,他没把握救活。”
王嬷嬷冷着脸说道:“你跟大夫说,不管什么贵重稀罕的药材,都往帚儿身上使就是了,务必救活她,一应汤药费都去官中账上支。就怕她在园里园外还有同党,始终是个隐患,等醒了我要亲自审问她。”
“是。”蝉妈妈去传话。
“慢着。”王嬷嬷说道。
蝉妈妈停下脚步,“嬷嬷还有何吩咐?“
王嬷嬷说道:“拨两个上夜的女人,分两班,轮流看住帚儿,以免她畏罪自戕。
蝉妈妈应下。
王嬷嬷问她的贴身丫鬟,“魏紫,这个帚儿是从那个人牙子手里买进来的?”
魏紫说道:“是牙行的薛四姑,薛家是世代相传的官牙,信誉还是不错的,在各个豪门大户里奔走,和咱们东西两府都很相熟,这些年,东西两府从她手里买进来的奴儿不少。
”原来是薛四姑。“王嬷嬷想了想,说道:“你派个小厮把薛四姑悄悄的叫来,先不要告诉她园子里的发生的事情,等来了我再问。”
又道:“园子里十几个外头新买的,无论是不是薛四姑经手的,全部关到柴房,等一个个核对了出身来历再说。”
“不要走漏风声,今晚承恩阁发生的动静,对外就将错就错,说走水了,并没有大碍。老祖宗明天就要搬进来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痛快。”
“若有半点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所有人,包括如意都胆战心惊的应下。
王嬷嬷说道:“今晚都别睡了,把水缸碎片收拾干净,把血迹冲洗干净,把画挂上去,一切恢复如初,明天好好迎接老祖宗。”
就这样快刀斩乱麻,王嬷嬷使出雷霆手段,暂且平了此事。明天的颐园,依然是一派富贵祥和的气象。
如意忙道:“王嬷嬷,我的红袄上全是血,这会子洗干净晾干已经来不及了,明天还等着穿,能不能去库房借一件先穿着。”
如意身上的红袄前胸都是帚儿的血。
王嬷嬷吩咐魏紫:“开我的箱笼,找一件上好的红袄给她。”
又对如意说道:“不用还,赏你的。”
如意忙谢过。
王嬷嬷看天色已经发白,她掏出腰间的西洋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再过一个时辰老祖宗就要起床了,我要过去张罗搬家,你们不要忘记我刚才的话,各自于各自的活,管住自己的嘴,今天谁让老祖宗不高兴呀,你们一辈子都别想高兴了。”
众人自是诺诺称是。
如意还惦记着画的事,靠近过去说道:“王嬷嬷,米市,不,是米芾的画您还没看完呢,您再过过目,真的一点都没毁损。”我全家的性命都赔不起。
王嬷嬷笑了,她屏退众人,只留如意一人在楼里。
如意立刻紧张起来,“嬷嬷......有什么问题吗?”
王嬷嬷说道:“有件事我干脆跟你挑明了,免得你心里总没个数。这里所有米芾的画作,其实都是赝品。”
“啊!”如意大惊失色,“假......假的?可.....可是......画的那么好,是假的?“
王嬷嬷点点头,“即使是假的,也出自高手,一副也有十几两银子,可以以假乱真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颐园收藏的二十副米芾山水画,都在库里好好锁着,只有老祖宗来,或者招待贵客时才拿出来挂上。”
如意还在震惊中,喃喃自语,“假的,都是假的。”
我拼了性命保护的画作,居然是假的!
如意心里某个东西正在崩塌。
王嬷嬷伸出手指,戳了戳如意的额头,“醒醒,米芾的一幅画价值何止上干,二十副画,好几万两银子,会交给区区一个三等丫鬟保管?”
如意摇摇头,“不能。”
“这就是了。”王嬷嬷说道:“还是挂赝品比较放心,你心里有数,但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一个看房子的丫鬟,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懂吗?”
“我不懂。”如意此时还是有些懵,“以后若遇到帚儿这种事情,我是拼命呢,还是不拼命?”
如意其实还有一堆话没有说出来,她强行让自己闭嘴:
我拼了性命保护一堆赝品,侥幸全身而退也就罢了,倘若真的被帚儿一刀毙命,为了一堆赝品丢了性命,这不是笑话吗?
我若死了,我娘怎么办?
鹅姐一家会很悲痛吧。
胭脂她们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呢!
王嬷嬷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是侯府家生子,侯府养你全家,生老病死管一辈子,你当然要竭尽所能保护侯府财产。”
如意还是不服,“可......可那是赝品啊。”
王嬷嬷说道:“正因是赝品,才需要你付出所有去保护,如此一来,赝品也会成真的,这关系到颐园的面子。你明白了吗?”
如意嘴上说:“我懂了,我会像以前一样好好保护这些赝品的。”
如意心想:这不就是要我用鲜血把赝品洗成真品吗?
如意虽然出身低贱,且是个遗腹女,但她打小就在母亲的爱,还有鹅姐一家的关心下长大。
她还有胭脂长生五戒等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她不缺爱。
不缺爱的孩子会自爱,她出身卑微,但从不自轻自贱。
如意认为自己的命比赝品更重要。
如果再遇到帚儿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她会选择先保护自己。
但这种大实话,如意才不会说出来??侯府拿捏着她全家的命啊。
不过,如意并没有完全被动的接受残酷的现实,她快步追上正要出门的王嬷嬷,说道:
“您刚才说,好几万两银子的画,不会交给区区一个三等丫鬟保管??怎知外头的人会不会这样想?嬷嬷,既然关系到颐园的面子,做到以假乱真,承恩阁就该加派人手看管才是。就我一个小丫鬟,做戏都做不成的。
如意心想,现实如此,她改变不了,但至少可以争取一下支援。
好个灵巧善辨的丫头,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王嬷嬷上下打量着如意,“行,我从上夜的女人们挑个老成可靠的来承恩阁。”
如意脑子里蹦出来一个人,忙道:“蝉妈妈就很好,抓捕帚儿的时候,她跑的最快。”
王嬷嬷答应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蝉妈妈提着自己的行李铺盖来到承恩阁,她紧紧握住如意的手,“你真是我的福星!我来你这个清闲的去处,就不用一把年纪还上夜巡视。看来我的手脚今年都不会长冻疮了。”
看着感激涕零的蝉妈妈,如意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蝉妈妈辛苦操劳一辈子,到老了,只需不用上夜巡视,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刚才王嬷嬷是怎么说的?
她说侯府养你们全家,管着生老病死一辈子,就得拿命来回报。
呵呵,看看蝉妈妈的老年生活是怎样的?这不还得上夜嘛,合着一直做工做到死也是管着生老病死了。
原本如意还踌躇满志,立志出头,早日成就一等大丫鬟的“大事业”,现在一下子瞥见真相的一角,顿时灰了心。
一堆赝品就要我拿命去拼,我才不干呢!
先保住自己吧,以后做事别这么拼了。
差不多得了!
别到最后舍了命,别人就像看笑话似的。
如意带着蝉妈妈去后罩房安顿下来,后罩房一共七间房,如意占了六、七两间,蝉妈妈就住她隔壁,第四、五两间是她的。
如意把蝉妈妈的行李搁在里头,“蝉妈妈慢点收拾,前头承恩阁挂画的话交给我便是。炉子、烧水壶、扫帚、簸箕还有煤等需要的东西都堆在第一、二间房里,那地方暂且当库房,需要什么就去取,这是钥匙。”
如意把仓库钥匙交给蝉妈妈,蝉妈妈还沉浸在搬新家的喜悦里,忘记接钥匙,高兴的直念佛:
“阿弥陀佛,我当年成亲都没有住过这么大的新房子,没想到老还能睡到新炕,哎呀,这被子也是新的,软绵绵的,就像云朵似的。”
如意看着欢天喜地的蝉妈妈,不好意思说些扫兴的话,就把钥匙搁在炕头,“我先去忙了。”
“等一下!”蝉妈妈追上去,指着如意的红袄说道:“把棉袄换下来,这血渍不好洗,我跟厨房的人熟,去弄点醋和碱面团,把血迹洗干净,保管一点痕迹都没有。”
“多谢妈妈。”如意脱下血袄,换了绿袄。
等如意回到承恩阁,天已经大亮了,山坡上的血迹已经被上夜的女人们冲洗干净,丝毫看不出昨晚这里惊心动魄的搏斗。
如意叹了口气,回去干活,搬动着梯子,一幅幅把米芾的赝品上墙。
现在知道是赝品,是某个像极了米芾画风的米市画的,但如意再看画作,依然觉得很好看。
管他是米芾还是米市呢,能画成这样,看起来如画中游,这个人也是很厉害的。
如意轻轻的将画轴抚平,还下了梯子,站在地板上反复查看画轴是否挂歪了,就像对待真画一样。
等她挂完最后一幅画,王嬷嬷的贴身丫鬟魏紫将一件红袄送来了。
如意双手接过,“多谢魏紫姐姐。”
魏紫看着如意身上的绿袄,“快把红袄换上。”
如意抖开红袄,这居然是一件红缎面、灰鼠皮里子的轻裘,看皮子的毛色,半旧不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件灰鼠红袄比普通棉袄要暖和多了。
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如意把红皮袄穿在身上,心中波澜不惊,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恩赏。
这时候蝉妈妈已经粗粗整理好了房间,她过来说道:“如意,忙了大半夜,你快去吃早饭,这里我看着。”
如意确实已经饿的头晕了,她说道:“我这就去吃早饭,蝉妈妈的早饭我捎带回来,别轮到妈妈去吃时,都是人挑剩的。”
来到饭堂,胭脂和红霞已经快吃完了,她们好奇的看着如意,胭脂说道:“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红霞看了看门口,“真是奇了,帚儿到现在还没来??不对,是所有外头买来的粗使丫头都没来,这是怎么了?”
听到帚儿的名字,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把王嬷嬷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
“就是昨晚,有人偷偷烧黄纸,大风一吹,把燃烧的黄纸吹的到处都是,还差点把承恩阁给点了,后来王嬷嬷一查,就是外头买的丫头烧的,但那些丫头都不承认,互相攀咬,王嬷嬷一怒之下,就把所有外头买的都关起来了,说外头现买的还不
懂规矩,先揪出烧纸的,再多教教规矩,通过考验,才能回颐园继续当差呢。’
王嬷嬷吩咐过,所有人都要牢牢记住,谁问都得这么说。
红霞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昨晚恍惚中听见有人敲锣说走水了呢。”
胭脂叹道:“帚儿这么机灵的人,还是被同事连累了。”
一听帚儿,如意心情都不好,把碗里的小米粥一口气喝完了,说道:“天知道是谁烧纸,保不齐就是帚儿。”
胭脂说道:“不可能是她,她家又没死人,她不是说过,她家是佃农,今年大旱,田地欠收,交不起佃租,老子娘就把她卖到侯府当丫鬟么。既然卖了她,她老子娘就不会饿死,她又给谁烧纸呢?”
红霞也跟着说道:“对啊,如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呢,肯定不可能是帚儿。”
如意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话越多,破绽也就越多,还不如闭嘴。
如意说道:“这不昨晚闹走水,我大半夜就起来了么,一直到现在还没合眼,困的要命,脑子就不好使了嘛。”
胭脂凑近过去,“果然好黑的眼圈!”
红霞说道:“我有上好的紫茉莉花粉,送给你遮一遮。”
如意说道:“不用了,王嬷嬷加派了人手,把蝉妈妈派到承恩阁,以后我们两个轮着守,我就能偷个懒,回去补觉了。”
一听蝉妈妈过去帮忙,胭脂红霞都很高兴,“有个作伴的也好,晚上就不怕了。
红霞说道:“蝉妈妈是我们东府服侍的老人,为人很老成,有她作伴,你以后就轻松多了。”
如意吃了早饭,把蝉妈妈那份装进食盒里带走。
蝉妈妈吃了饭不久,就有上夜的女人来通报,“快快快,老祖宗要进园子了,你们齐齐站到阁前候着。”
蝉妈妈赶紧把衣服整理好,问如意,“你看我的发髻歪不歪?”
如意笑道:“我们站在山头楼阁前面,山下的人看我们,就像看两只雀儿似的,怎么看出咱们的仪态整不整齐,妈妈也太小心了。”
如意和蝉妈妈都穿着红袄蓝裙,站在承恩阁门外,入目处是碧青的长寿湖,此时起了北风,天上飘起了细雪。
先是闻得鞭炮声,然后是鼓乐之声,一路吹打着,如意以前只看见人家娶亲时奏乐,搬家是头一回。
奏乐者开道,之后是抬着各色箱笼的粗使婆子,然后是捧香的、抬着炉子的,炉子里头还燃着炭火。
再之后是一队队穿红着绿的丫鬟、穿戴体面的妈妈婆子等。
再之后,是一顶八人抬的暖轿,抬轿子的都是身体健壮的轿娘。
这里头坐着的就是张家老祖宗,金太夫人。
跟轿的有四个嬷嬷,其中两个如意很熟,一个当然是推荐她来承恩阁当差的来寿家的。
另一个就是如意的顶头上司王嬷嬷。
其余两个,如意有些眼熟的是西府大管家娘子来喜家的。
另一个如意完全不认识,但如意可以猜的出来,这四个嬷嬷两个来自东府,两个来自西府??毕竟是东西两府共同修缮了颐园,老祖宗要一碗水端平。
所以此人应该是东府大管家娘子来福家的。
为此,如意还向身边的蝉妈妈求证了一下,“八抬大轿左前方的嬷嬷,头上插戴一堆黄哄哄首饰的,是不是你们东府大管家娘子来福家的?”
“正是。”蝉妈妈说道,“快看,八抬大轿后面两个穿着大红袍子的,就是咱们张家两个侯爷。”
如意是底层家生子,第一次看见张家两侯爷,他们的穿戴都是一样的,身量也不差不多,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不过从轮廓来看,东府侯爷身体有些发福了,腰腹胖大些,西府侯爷身材挺拔清瘦,飘然若仙。
两个儿子护送着老母亲搬家。
在两侯爷身后,是两顶四人抬的轿子,应该坐着东西府两位侯夫人。
两顶轿子前后左右都簇拥着十几个打扮得体的丫鬟婆子。
轿子后面,是几个年少的公子,他们都是步行跟随,因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但从走路的姿态来看,都很潇洒俊逸。
蝉妈妈说道:“这都是东西两府的少爷们,走在最前面,个儿最高的就是我们东府的大少爷,小小年纪,已经是锦衣卫世袭千户,拿着千户的俸禄,据说要议亲了。”
少爷们后面,是三顶二人抬的小轿,每一顶小轿旁边都跟着两对丫鬟,两个教养嬷嬷。
蝉妈妈说道:“这是咱们张家的三位小姐,最前面的是我们东府大小姐张德华,是先侯夫人王氏生的嫡长女,其次是二小姐张言华,是现在侯夫人周氏生的次女,最后是你们西府的大小姐张容华。”
如意接话道:“我认识我们府的大小姐,她是花姨娘生的。”
东西两府,一共三位千金小姐,张德华,张言华,张容华,两个嫡出,一个庶出,名字来自诗经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华”字。
名字中间的字,来自礼教对女子的要求“德言容功”,德行,言语,容貌和女红。
目前三位千金皆待字闺中,还没有说亲。
如意站在高处,看搬家的人群排成一条长龙似的,“龙头”都进了松鹤堂,“龙尾”还在承恩阁呢!
如意瞅着八抬大轿已经抬进松鹤堂,她就回去歇着了??熬了大半宿,她的身子有些撑不住,站着打瞌睡。
倒是蝉妈妈习惯了上夜,她还能撑,看到所有人都进了松鹤堂才回去。
如意太累了,眼睛一闭,睡了,眼睛一睁时,已经到了下午,睡得太好,就像没睡似的。
“醒了?”入目是蝉妈妈的脸,蝉妈妈说道:“中午的时候,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起床吃饭,午饭给你领回来了,温在炉子上呢。”
有个作伴的就是好啊,互相照顾,不愁温饱。如意起了床,看到早上的如碎屑般的小雪已成了鹅毛大雪。
“这雪下的真好。”如意说道:“下了雪,老祖宗就不会来承恩阁,咱们就都没事了。”
以前如意一心想表现自己,现在的如意只想吃完再躺会。
一夜之间,如意像是换了个人。
但如意终究还是没有机会躺,因为王嬷嬷的贴身丫鬟魏紫来了,说道:“帚儿醒了,王嬷嬷要你过去,和帚儿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