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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方荷在除夕宫宴上大闹了一场,但她是皇上亲自送回去的,膳房也不敢怠慢,早准备好了她素日最喜欢的膳食,很快就送到了头所殿。
方荷饶有兴致地拿鸡蛋给自己和翠微都滚了眼眶消肿,不紧不慢吃了个肚儿圆,这才开始听翠微说昨晚的情形。
实际上她喝第二碗梨汤的时候就已经有点醉了,这身体的耐酒性太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断了片。
翠微便从荷喝第二碗梨汤开始说。
这会子她前所未有地佩服自家主子。
她这个伺候的宫人说起来,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毕竟在宫里过活,生死其实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脸面。
不得脸的主子,过得没有体面的宫人和太监强,这种事屡见不鲜。
所以翠微更恨暗中动手之人,这人甚至狠到不亲自动手害人,是要叫主子自个儿生出不想活的念头。
可惜对方打错了主意,方荷的脸色分毫未变,连嗑瓜子都没耽误。
翠微:“......后来奴婢听您在轿子里哭了,没多会儿就睡着了,万岁爷亲自抱您上床的。
方荷腹诽,那不然呢?
他还能隔空扔她到床上去?
听完了翠微的描述,见她和春来都眼巴巴看着自己,方荷不紧不慢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问话的时候还带着浅浅笑意。
“昕珂、昕南、昕华和昕梓的规矩学得如何了?能唬人不?”
翠微急得跺了跺脚,“这会子您怎么还有功夫………………”
见方荷挑眉,她只能耐着性子回话:“学得不错。”
“那就好,春来,你带着她们四个,跟我一起去乾清宫。”方荷刚才嗑瓜子,就已经迅速在脑海中计划起了危机公关的法子。
其他的事儿她可能没那么擅长,但在前厅部工作,一个应对不好,就很容易给酒店抹黑。
迅速有效地开启危机公关,是前厅部每个中层干部都要反复考核的标准。
翠微心底一沉,怕主子嫌弃她没用,急道:“那奴婢......”
“魏珠留守头所殿,你和陈顺他们千万看好了,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方荷打断翠微的话,说完魏珠才看向翠微。
“库房是你登记造册的,有多少金银你心里清楚,我不管你用任何法子,查清楚昨晚在妃嫔身边伺候的所有宫人背后的主子,库房里的金银随你取用。”
翠微立马支棱起来,“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方荷没再多说,带着春来和昕珂她们几个,浩浩荡荡高调往乾清宫去。
因北蒙和漠西的摩擦,康熙下朝后会带人去南书房商讨军略,早的时候两个时辰就能结束,晚的话甚至会留人用午膳。
这会子刚巳时中(10点),裕亲王和恭亲王肯定还在南书房没走,是正黄金二十四小时危机公关的最佳人选。
从月华门进了乾清宫后,方荷就立在敬事房和乾清门边上,带人安静等着。
顾问行听到动静,过来给她请安,“嫔主儿这是......可要人进去禀报万岁爷?”
方荷客气冲顾问行笑了笑,“不必,我是过来给恭亲王赔礼道歉的,在这里等会子就得,您不必管我。”
她这话没压低音量,敬事房进进出出的宫人和太监都听到了。
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乾清宫,甚至渐渐往后宫和大臣们当值的班房那边扩散。
后宫妃嫔们都挺想看方荷是如何低声下气赔罪的,可到底是乾清宫,无召她们没方荷的胆子,敢光明正大往里闯。
但班房里当值的大臣们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尤其是听闻昨晚宫里出了个猴嫔的事儿以后,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妃嫔,喝醉了酒竟有胆子对着恭亲王骂。
要知道,宫里可是个睡觉都不敢说梦话的地方。
立马就有好事的大臣,或者是得了后宫指使的大臣们,借着手头的差事要禀报,一撮撮往乾清宫来。
春来看到侯在乾清门里,往这边瞟的大臣们越来越多,心里忍不住来气。
这些大臣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就不怕万岁爷知道后摘了他们的顶戴花翎?
她上前一步,小声道:“主子,要不咱们去敬事房......”
“不必,让他们看。”方荷笑道。
她摆出这么大阵仗来,就是给人看的,没人看她干什么来了。
外头的动静,康熙自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根据前线才送来的战报,有些事儿还没说完,他也不好就此叫散了。
可他也不愿叫方荷再被人当猴儿看,在梁九功耳边轻道了一句。
梁九功微微躬身,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绕到常宁坐的地儿,小声提醒??
“王爷,奴才伺候您更衣。”
常宁一脸莫名其妙,他也没尿啊,更什么......一抬头就见康熙看着他,常宁福至心灵,洒然起身。
“皇兄,臣弟先去更衣,待会儿再回来。”
他倒要看看有什么话,非得去官房才能说。
但等出来南书房,都不用常宁问,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真正要说的话不在官房,就在乾清门边儿上戳着呢。
方荷上前几步,利落福礼,大大方方开口,“嫔妾昨晚酒后失仪,对恭亲王出言不逊,特来给恭亲王赔罪。”
常宁心里憋笑,面上却只挑起眉,故意道:“那若是本王不接受呢?”
“那自然是恭亲王的自由,只怪嫔妾赔礼不够真诚。”方荷面色不变地笑道。
但顶着背后隐晦却灼热的瞧热闹的目光,她话音蓦地一转。
“常言道不骂不相识,还有老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嫔妾与恭亲王也算有缘分......”
常宁脸色一变,艹,这小三嫂怎么如此大胆,什么话都敢说!
就她今儿个这话传出去,昨晚骂他妖精那都不算什么了。
他赶忙制止道:“昭娘娘娘慎言,昨晚的事儿本王没放在心上,要是昭嫔再闹笑话,那可与本王无关啊!”
方荷笑出声来,坦然道:“嫔妾想说,既您与万岁爷是亲兄弟,嫔妾厚颜也能与王爷论声亲戚,这少说也得是五百年的缘分吧?”
“若您觉得嫔妾诚意不够,嫔妾就只能求万岁爷替嫔妾给王爷赔罪了。”
“左右都是一家人,都有个舌头碰着牙齿的时候,总不能就不长嘴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常宁:“......”那您也未免太敢长嘴了!
他被也被逗笑了,潇洒拱拳,“昭嫔娘娘说得有理,是本王狭隘了,不骂不相识......这话说得好。”
“也就只有三哥才配得上小三嫂这样的佳人相伴,都过去的事儿了,小三嫂不必放在心上。”
方荷侧身避开常宁的礼,微微福身,“如此,嫔妾谢过王爷的大度,嫔妾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说完,她也没看乾清门后头到底站着多少人,带着春来她们又浩浩荡荡出了月华门,直往慈宁宫去。
实则乾清门内瞧热闹的大臣,有这个胆子,要么是跟皇家沾亲带故,要么就是劳苦功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后宅里的妻妾也不少,大风大浪他们见多了。
但像昭嫔这样说话风趣,被人陷害后不在意脸面,还能如此洒脱,迅速补救的女子......说实话,别说宫里没见过,外头他们也没见过啊!
如果女子都能有这种心胸和脑子,他们也不必为了家宅之事头疼了,所以大部分都挺认可恭亲王的话。
怪不得昭嫔受宠,能有这样的佳人伴在左右.......万岁爷真是好福气。
康熙散了南书房的议事后,听梁九功仔细说了方荷的言行,眸底的笑意迅速漾开,藏都藏不住。
当然,他也没想藏。
能叫他惦记好几年,甚至费尽心思才哄到自己怀里的甜果儿,当然与其他的女子不同。
他含笑吩咐梁九功:“去,传话给赵昌,叫他紧着点皮子,回头要是昭嫔赶在他前头查出什么来,叫朕在昭嫔面前没了脸面,他那身子也甭想要了!”
梁九功:“......嗯!”您要是怕没了脸面,倒是别笑得这么骄傲啊!
赵昌私下里听了李德全传过来的口谕,也有些无语。
在万岁爷心里,久经风霜和训练的暗卫,比不上他宠得娇花一样的妃嫔?
这哪里是警告,分明是炫耀,寒碜谁呢!
可哪怕心里再堵得慌,赵昌还是不得不毕恭毕敬应下来,回头继续去给办差事的暗卫紧皮子,搞得暗卫都有些怀疑人生。
当然,某个‘夜香郎除外,他是真把话听进心里了。
在其他人都暗中憋气的时候,他隐晦提醒,“这可是当初那位差点废了万岁爷的暗卫,还能在御前横着走的主儿......”
突然被回忆袭击的暗卫们,不自觉地夹了夹腿,表情都慎重不少。
那还真是得拼个命了,他们可不想跟那祖宗打交道。
康熙不管暗卫们的心理变化,他只吩咐梁九功盯着头所殿的动静,先去把上午还没处理的折子给批了。
等到了午膳时候,梁九功才来禀报。
“嫔主儿出了乾清宫就去了慈宁宫,如今还在慈宁宫没出来呢。”
康熙眸底笑意更甚,这混账确实聪明。
先故意挑准了时机,引起旁人的注意后,光明正大认错,凭着与众不同的心胸叫朝中大臣转变对她的看法。
只要这小狐狸一直如此聪慧,他自会一直宠着她。
往后方荷的前程,如若会遇到什么绊脚石,也只会是这些大臣,而非那些只知道嚼舌头的后宅女子。
能影响她前路的女子,就只有皇玛嬷一人。
所以从乾清宫出去,她立刻去了慈宁宫。
过去康熙喜欢方荷,只是因方荷能叫他心情愉悦,那股子鲜活劲儿也叫人格外舒坦,他才会不自觉多宠几分。
现在他突然发现,方荷还有更多他不曾察觉的面。
她在丢了脸面的情况下,这么快想明白轻重,就叫康熙在新奇之余,愈发欣赏起她的行事。
康熙笑道:“盯着慈宁宫的动静,等她出来了,把人请来乾清宫。”
到底是叫她受了委屈,还要辛苦奔波,他总得给她颗定心丸,也好好安慰安慰她。
但他算到了方荷的目的,却没算到,方荷能为达到目的做到什么程度。
她一进慈宁宫,就发现太后也在,正跟孝庄说话呢。
方荷垂眸遮住眸底的笑意,不枉费她大张旗鼓在乾寝宫和慈宁宫之间左右张望了会儿,表示为难,寿康宫果然收到消息了。
瞧见方荷进来,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故意调侃。
“哟,咱们要人捧钱场的皮猴儿来了,可惜我今儿个没带银子过来。”
太后转头又对孝庄笑,“还是麻烦姑姑帮我给这皮猴儿点银子,也好了了这桩官司,省得她回头再喝多了,还惦记着自个儿穷困呢。”
孝庄似笑非笑瞥太后一眼,伸手无声点点她。
当她听不出来?
太后这分明是怕她为难方荷,才特地赶过来,先是说了方荷一箩筐的好话,又将昨晚那般胡闹大事化小说成逗趣儿。
就是太后如此纵容,才叫方荷有恃无恐,醉了酒都不忘拿她们俩给自己撑腰。
方荷只当听不懂的,等乌云珠翻译完了,她才跪在地上,露出赧然神色。
“嫔妾已经去给恭亲王赔礼道歉了,来慈宁宫,也是特地向老祖宗请罪的。”
孝庄淡淡看她,“哦?皇帝说你是被算计了,你来请哪门子的罪?”
方荷恭敬叩首:“嫔妾罪责有三,一不该在老祖宗训诫后,钻了牛角尖,一时恍惚,忘了小心谨慎,才会遭人算计。”
“二不该将在民间学会的粗鄙之行带入宫中,引得醉酒后,举止不当,丢了皇家颜面。”
“三不该仗着老祖宗和太后娘娘的宠爱,连累您二位的名声。”
“嫔妾自知罪过深重,实无颜面继续伺候万岁爷,自请入大佛堂为皇家祈福。”
怕孝庄不同意,方荷真诚地抬起头,叫孝庄看清她的表情。
“嫔妾礼佛乃是自愿,想必皇上也绝不会阻拦。”
“一来嫔妾丢脸之举也需要低调行事,好叫人慢慢忘记此事。
“二来嫔妾受罚,也能提醒其他人,口舌不修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才能叫她们引以为戒,记住皇家颜面不容任何人糟蹋的规矩。”
说完,她又一次叩首下去。
“还请太皇太后恩准!”
孝庄面上这才多了点笑意,不错,这丫头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可见她不喝酒的时候,心思还挺清明,知道轻重。
“行,起来吧,这会子也不早了,用过午膳再过去吧。”
为了叫人知道不规矩的下场,孝庄就算有心叫方荷回去用午膳,再收拾些常用的物什,从头所殿去大佛堂,方荷也没同意。
她可怜巴巴凑到太后身旁,软软央求孝庄。
“嫔妾有错就该罚,没得还有缓刑的,容易叫人误会有老祖宗和太后撑腰,!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求老祖宗赏口饭吃,嫔妾用过膳就去大佛堂。”
至于收拾行囊,反正用不着她动手,有春来和翠微,什么东西收拾不好,回头再送到大佛堂就是了。
方荷想做什么事儿,就一定会做到极致。
她这安分姿态,让孝庄心里格外满意,特地叫人按着方荷的口味做了荤菜,好叫她礼佛之前解解馋。
用完了膳,太后要回寿康宫午歇,方荷没打扰孝庄休息,直接去大佛堂。
太后拦住方荷,特地叮嘱:“大佛堂冷清,夜里寒凉,要是有人不好好伺候,你只管叫人传话给我,我叫乌云珠给你送。”
大佛堂的宫人和太监毕竟是慈宁宫的人,就算有怠慢的地方,估计方荷也不敢说。
她这话就在慈宁宫天井里说的,为的就是叫人把话传到大佛堂去,免得有不长眼的叫方荷难受。
方荷冲太后露出个灿烂的笑,“我知道太后疼我,您放心,我去大佛堂是躲静去了,正好可以好好养养身子。”
“等从大佛堂出来,保管叫您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
太后被逗笑了,但笑意有些淡。
方荷没说要祈福多久,姑姑也没提这一茬。
谁也不知方荷要在大佛堂住到什么时候,只能盼着乾清宫早点查出幕后的黑手。
太后眸底闪过一抹厉色。
若知道是谁如此害乌林珠的后人,她可不是当年那个摆着好看的皇后了,这回她非要扒了对方的皮不可!
等两人离开慈宁宫,苏茉儿和柳嬷嬷伺候着孝庄躺下。
柳嬷嬷出去守着门,叫主仆俩说话。
孝庄脸上没了方才故作冷淡的模样,满脸都是笑意。
“还是你比哀家看人准,这丫头......不愧是贵人命数,天生就适合在宫里过活。”
起先她故意由着妃嫔们怨声载道,却从不为难方荷,叫那丫头提着心肠。
过后方荷好不容易放松了些,她又冷不丁把人叫过来敲打,是为了看清方荷的性子。
她都快过完一辈子的人了,哪儿有那么多规矩和刻薄好说。
总归到九泉之下,她跟皇太极和福临都还有得掰扯,也不差这一桩了。
她心疼玄烨这孩子,从小没了阿玛和额娘,为了守护大清江山,看似养尊处优,实则没过过几天松快日子。
但凡早几年她都没现在看得开。
可近一年几番在生死线上挣扎,她突然就放下了。
如若有个贴心人在玄烨身旁陪伴……………只要不是个左了心思的坏种,也挺好。
一辈子那么长,她相信玄烨不会叫她失望,更担心他一生孤苦,真成了孤家寡人。
事实证明,玄烨的运道比皇太极和福临强多了,那丫头不错,心性更比寻常人强得多。
苏茉儿跟着笑:“主子现在不担心,宫里会出什么红颜祸水了吧?”
“先前在温泉行宫的时候,奴婢与昭嫔朝夕相处,就发现她与这世道的女子都格外不同,倒像咱们北蒙人。”
被困在紫禁城的女人数不胜数,至今还有不知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勾心斗角,左右钻营,互相陷害.......多少人都是踩着旁人的尸骨往上爬。
哪怕是她们主仆,这些年手里沾染的鲜血,是日日礼佛都洗不清的。
方荷不同,她会做一些旁人看起来很古怪的挣扎,只为了叫自己快活。
哪怕是不得不面对险境......她竟是比受宠的时候还精神,想起来苏茉儿就想笑。
换成旁人,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早活不下去了,背后之人狠就狠在这儿。
但方荷那双原本渐渐没了波澜的眸子里,竟重新燃起了火焰,像草原上的野马纵情奔腾时的激昂。
孝庄撑着脑袋,噙着淡淡笑意,出神地回忆了下草原上的日子。
她已经记不起来细节了,但也记得纵马时的快活。
可纵马,除了快活,更会时刻注意自身的安危,避免自己从马上掉下来。
越恣意,这种谨慎越会成为一种本能。
她笑着摇了摇头:“咱们都不如她,虽都被困在宫里,可她的心却没有被困囿在这四方天。”
顿了下,她躺下,阖上眸子。
在苏茉儿以为她睡下的时候,幔帐里才传出一声模糊的吩咐。
“还没盖印的遗旨,拿去烧了吧。”
就冲那丫头这份恣意,她信方荷一回。
等康熙收到消息的时候,方荷已经在大佛堂里安置下来了。
他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一滴朱砂落在折子上,白里透着股子猩红,刺眼得很。
康熙拧眉,“真是她自请去大佛堂的?”
梁九功小心躬身,“回万岁爷,慈宁宫听见的人不少,于全贵也不敢撒谎。”
康熙定了定心神,决定写完折子再说。
可抬起笔,胸口那股子憋闷,却叫他看不进折子上的字。
他随手将朱笔扔在一旁,以扳指抵着眉心轻捋,好压住心里的躁意。
上
午时候有多高兴方荷行事稳妥,这会子他就有多恼她过于稳妥。
她现在已经把不信他摆在明面上了!
倒不是说非得叫她依赖自己,只是在头所殿,也不耽误她自个儿查证据不是?
把事做得如此决绝......在她心里,他这个皇帝到底是多无能?
康熙沉着脸吩咐:“再传朕口谕给赵昌,朕只给他半个月时间。”
“顺着死在耳房那宫女往下查,还有御膳房,若查不出始末,就全滚去慎刑司!”
梁九功惊得心头猛跳,小心翼翼应了?。
这回是他亲自去传的话。
赵昌从梁九功的表情就看得出来,皇上这是又起了火气,倒没敢再腹诽,亲自带着人,铆足了劲儿查证。
好在只要暗卫可以探查的范围扩大,又是在京中不缺人手的时候,很快就查到了蛛丝马迹。
刚过正月十五,一份格外详尽的证据,厚厚一沓,摆在了御案前。
康熙翻开第一页,脸色就倏然冷了下来。
小小一场宫宴,只为了叫方荷丢脸,倒是好大的阵仗。
有知情不报站干岸的,也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还有浑水摸鱼借刀杀人的,更有不动声色行方便的……………从前朝到后宫,处处都可见痕迹。
康熙气得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任水洒了满膝,热水沁入肌肤,叫他心底火更旺。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口口声声喊着是皇家的奴才,对付准噶尔他们估计都没这么费心思吧?
谋算他后院之事,一个个倒跟打了鸡血似的,抖不完的机灵。
梁九功小心翼翼劝,“万岁爷息怒,气大伤身啊。”
“无论如何,您总得顾惜自个儿,才能替嫔主儿张目,奴才先伺候您更衣可好?”
康熙胸口一室,喉结微微吞咽,有股子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憋气,叫他恨不能大开杀戒,让整个紫禁城都换换血,好镇住那些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把人逼急了眼,整个紫禁城都要动荡。
如今北蒙、漠西和京城的局势都分外紧张,他绝不能失却冷静。
他蓦地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挑出其中几张纸,扔给梁九功,压着怒火冷声吩咐。
“你去趟慈宁宫,把这份证据给皇玛嬷看,请皇玛嬷亲自处置!”
梁九功不经意扫了眼,一眼就看到了“宣嫔‘二字,心下一惊,赶忙躬身藏起震惊的表情。
这若是把老祖宗气出个好歹,那宣嫔死都难赎其罪。
万岁爷怎么会………………他不敢再多想,把李德全叫进来替皇上更衣,自己紧着往慈宁宫去。
孝庄拿到证据后,倒如康熙所想,并不意外,甚至比康熙淡定得多。
她问梁九功:“其他人皇帝打算怎么处置?”
梁九功心里纳罕,怪不得这祖孙俩是最后的赢家呢,就这份丘壑,怕是大清再没人比得上。
他赔着小心回话,“回老祖宗,万岁爷没说,只面色不大好看。”
孝庄了然,转念一想就知道孙子的意思。
阵子太医诊脉说她算熬过最危险的那阵儿了,剩下要熬的,就是下一冬的事儿了。
这
康熙这才敢把麻烦丢到慈宁宫来。
以孝庄的老谋深算,自然明白,能在乾清宫,众目睽睽之下算计皇帝的宠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涉及的人应该不少。
只是不能同时发作,更不能急着发作。
顶好是暗中布局,等和谈的消息传回来,定下跟准噶尔是战还是和的局势,再将该收拾的一次全收拾咯。
这就少不了要叫方荷多受一阵子委屈。
她孙子是要她拿宣嫔开刀,亲自替那丫头张目,好叫旁人不敢因为先前的事儿欺负他的宠妃。
呵......这俩混账,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打算盘,她真是该了他们的!
她揉揉额头,吩咐柳嬷嬷,“你带武嬷嬷去咸福宫,多带几个,堵了宣嫔的嘴,把人绑到慈宁宫来,不必避开人。”
接着,她又吩咐苏茉儿:“你去趟大佛堂,把那丫头请过来,就说老祖宗知道她委屈了,是自家人惹的祸,定给她个满意的交代。”
“叫人开库房,有什么值钱又体面的玩意儿,凑足十五套,也好叫人知道,哀家满意昭嫔为了祈福,错过十五日的宫宴,特地赏她的。”
“再有,传哀家的令下去,宫里但凡有敢嚼舌根子的,不论是谁,都赏五十板子,死活不论!”
顿了下,孝庄捏了捏额角,又吩咐,“再叫个太医准备着吧。”
那丫头最是个会摸着杆儿往上爬的,万一还要闹腾,她少不得豁出这张老脸去,装个病吓唬吓唬人了。
事实上,等方荷一进门,看到被五花大绑,跟个疯婆子似的宣嫔,比孝庄还淡定。
她跟朵新长出来的白莲花一样,俏生生在孝庄跟前,一脸不忍地劝。
“老祖宗,何至于此啊!”
“若传出去,叫人知道宣嫔所为,丢了您和太后娘娘的脸面,就更叫嫔妾无颜以对了。”
孝庄噎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哭笑不得点点方荷的脑袋。
“你这脸都快干净了,哀家和太后舍点子脸皮给你贴回去,也没什么,倒是不用你如此贴心。”
别人欺负上门了,还要替人求情,这点可不像北蒙女子,不能细想,一细想还怪膈应人的。
方荷微笑不变,就宣嫔那脑子,要是能在乾清宫如此周密地算计人,她脑袋剁下来给孝庄当凳子坐。
她表情认真了许多,“嫔妾没跟老祖宗玩笑,真不至于,又没伤着嫔妾的身子,左不过是举止不当,闹了点笑话。”
“如果真重罚宣嫔,传出去不但有损老祖宗和太后的颜面,也叫旁人觉得嫔妾心狠手辣,心眼子比万岁爷还小呢。”
被堵了嘴的宣嫔呜呜在一旁拼命挣扎,目光里的刀子都快把方荷凌迟了。
她用不着这贱人猫哭耗子假慈悲,还不要脸地在这里炫耀跟皇上的情分!
孝庄和方荷谁都没把宣嫔的闹腾放在心上。
方
荷愿意息事宁人,孝庄也偷偷松了口气,她上了岁数,也真是不愿意折腾。
她笑着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才好?”
“嫔妾觉得,宣嫔之所以会如此,定是因为被关在宫里久了,心思才会变得狭窄。”方荷给人求情也不耽误她呲哒人,引得宣嫔呜呜嗷嗷的骂声更大。
方荷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蓦地抚掌一笑,“有了,这犯了错不罚也不合规矩,但嫔妾是真不愿将事情闹大,不如叫宣嫔去行宫,以为老祖宗祈福的名义闭门思过?”
“可以叫武嬷嬷和大力太监守着,只允许宣嫔进出自己的寝殿和跑马场,若能每天痛痛快快跑上一两个时辰的马,说不准心思就能开阔了呢?”
仿佛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方荷笑着补充,“正好到了避暑的时候,宣嫔就可以随您一起回来,此事就算过去了。”
“如此不伤您的体面,又能吓唬人,旁的妃嫔可没有北蒙女子骑马的本事呢。”
孝庄听得出方荷是在拍马屁,但她脸上笑意还是越来越深,人老了就喜欢听几句好听的。
“哀家觉得这法子不错,就这么办吧。”
她拉着方荷的手拍了拍,看了眼方荷的肚子,笑着安抚方荷。
“你受了委屈,就不必再去大佛堂了,免得有人心疼,还要来闹哀家。”
“回头所殿也能好好养身子,等你有了身孕,哀家亲自替你把丢掉的体面找回来。”
这是侧面保证方荷有孕后,会叫康熙给她晋位分。
方荷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赧然,乖巧应下,带着春来回了头所殿。
翠微知道以后,鼻子都要气歪了。
“主子就这么放过宣嫔了?”
“您可知道她心思有多歹毒?除夕宫宴的菜肴里一小半都掺了酒,即便您不喝梨汤,也逃不过一醉......”
她这十几日费尽心思才查出来御膳房里的动静,本就气得要死。
如今得知方荷竟轻拿轻放,恨不能冲到慈宁宫,给宣嫔几巴掌才解气。
方荷脸上没了在慈宁宫时的笑意,平静道:“安心,一来,她不是罪魁祸首,为了她得罪老祖宗和太后,实在没必要,不如趁机换点实在的。”
不等翠微憋屈,方荷脸上突然露出个冷笑。
“二来,除非......大行,她这辈子都回不了宫了。”
先前她在乾清宫,见过一张已经完工的堪舆图,虽然没写是什么地儿,却有‘瑞景轩‘和大宫门的字样。
巧的是,这地儿方荷上辈子跟男朋友去过,是畅春园。
既然已经完工了,那今年避暑,康熙可不会带人去南苑了,必然会去畅春园。
宣嫔既然有胆子算计她,就给她好好在行宫里幽禁吧。
至于骑马......呵呵,要放在十几年前,宣嫔可能挺喜欢这安排,连孝庄都觉得是方荷好心。
可在宫里养尊处优十几年,被养废的北蒙女子,每天骑一两个时辰的马,她就不信她的腿还能好。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哪怕不枉造杀孽,也只是上辈子的教育使然,正好给自己的孩子积福罢了。
再者,她更狠辣的手段,宣嫔?她不配拥有。
方荷叫春来和魏珠都出去守着,低声问翠微:“几个高位妃嫔的宫里查得如何了?”
翠微顿了下,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皮。
“奴婢倒是使了银子,隐约得到点暗示,知道掺和的人应是不少,可再要仔细查,却查不出来了。
她
凑近方荷,指着乾清宫的方向,与荷耳语道:“富察氏的嬷嬷告诉我,是有人封了口。”
方荷轻呵一声:“行,我知道了。“
既然那狗东西不想叫她知道,就别怪她用自己的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