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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此直白的挑衅,当然不能示弱。
林小堂挑了挑眉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这句话你应该问问自己。’
哦豁,是个攻击型选手。
林小堂饶有兴趣地再次打量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比她大两岁,整个人偏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没气色模样,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吃饱饭。
身形薄弱,一张嘴倒是挺强。
林小堂撇撇嘴,“甭管自信不自信,一切都得按事实说话,我有事实摆在面前,你可没有。”
“我很快就会有,而你,很快就会没有。”小男孩说话能呛死人。
“得,你先做到再说吧。”
“先说说也无妨,这叫胜利的预言。”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本该是一场硝烟四起的争执,奈何两个都是年龄不大的毛头娃娃,用着稚嫩的童声互相放狠话,听起来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滑稽。
一旁的连驰看乐了。
他将资料先放在一旁,上前凑热闹:“你们看哈,小堂自从参加节目以来一直是分数最高的嘉宾,实力有目共睹。子晋是今天才通过粗选,之后肯定要参加录制,你俩迟早要对上。”
“对上之后到底谁会赢呢?咱们现在也猜不到,不如你俩打个赌,输了的那个人要送赢了的那个人一件礼物,怎么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驰自认为出了一个好主意,没想到喻子晋直摇头,“我不要礼物。”
林小堂:“......”
虽然她也不想要礼物,但是…………
对方这是默认自己会赢?
就很不爽。
“我看行,我就要礼物。”林小堂故意唱反调。
“那好,如果小堂赢了的话,子晋你就要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如果子晋赢了的话……………”“和事佬连驰望向喻子晋,“你想要什么胜利品?”
“如果我赢了,她的劳务费归我。”喻子晋想也不想地说。
嘶~
林小堂倒吸一口凉气。
好歹毒的主意!
话说,她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她也想要对方的劳务费!
没想到喻子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连驰有几分意外,盯着面前的男孩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奖励?”
喻子晋:“因为我穷。”
连驰:“......”
林小堂:“......”
这年头,敢直面自身贫穷的人都是勇士!
林小堂抬眸,带着几分欣赏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坦诚自身的窘境,以后应该会挺有出息吧,她绞尽脑汁想搜寻一下喻子晋这个名字,很可惜,没有想起关于他的剧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喻子晋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不慌不忙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朝连驰礼貌地鞠完一躬后,抬脚准备离开,连驰叫住他:“别忘了下周来录制。”
“好。”小男孩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
直到高高瘦瘦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林小堂才回过神,拉着连他的衣袖打探:“连驰哥哥,这个喻子晋是哪所学校的呀?”
“没有学校。”
“没有学校?”林小堂一怔,“没有学校是什么意思?他没上学?”
“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连驰也很是惊讶。
他在粗选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这个小男孩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事后询问他的资料,没想到这个知识面无比广阔的小孩竟然没上学,这一点让他很是震惊。
“他说他至今在家自学。”
“在家自学?”林小堂陷入沉思。
这年头,能让孩子在家自学,要么是家长有毛病,要么是孩子真厉害,很显然,喻子晋应该属于后者。
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
“小堂,这次你可要遇到对手咯。”连驰看她不吭声,以为她被吓到,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吓唬她,“小堂,你准备好了要掏出自己的劳务费了吗?”
“没有。”林小堂回答得很干脆,“我在思考我到时候要什么样的礼物。”
啧,一个个都是不服输的主。
连驰乐了。
他倒要瞧瞧到时候到底谁输谁赢。
这繁忙的日子是越来越有乐子看咯。
林小堂录制完节目之后,赶乘下午的班车回家。
一进门,大嫂韦骊娟就兴奋地拉住她衣袖,掏出一张信封来,“小堂,你瞧,你大哥来信了!”
“是吗?”林小堂接过信封,连忙要拆。
“等等!”韦骊娟叫住她,“别,等你二姐回来之后再拆吧。”
“为啥,先看后看不都是一样的吗?”林小堂不理解,却也没再去拆信封,成全大嫂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稍晚一会儿,加完班的林二玉从厂里回来,累得腰酸背疼,跨进门便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二姐,大哥来信了。”林小堂凑上前,招呼不远处正在换洗衣物的大嫂,“都凑齐了,可以看信了吧?“
她站到灯泡正下方,拆开信封,拿出里面一份信纸,摊开来一看。
顶格写着“亲爱的骊娟”,下面一行是“你好”。
林玉撑起身子斜瞟了一眼,看了个开头,哼笑:“哟,这看样子是单独写给大嫂的信啊,小堂你别看了,你瞧大哥都没提起咱们,他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咱们这些弟弟妹妹咯。”
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林小堂手一顿,还是将信递给韦骊娟,“大嫂,我觉得二姐说得对,可能这是大哥单独写给你的信,我们一起看不太合适,你自个儿看吧。”
“我......不是......这有啥不能看的。”韦骊娟扯住林小堂,示意她继续念。
“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大哥是什么性子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啊,他想说些肉麻的话恐怕都没这个文采嘞!”
也是哦。
一句话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林小堂没再推辞,继续就着灯光看下去。
信中的字迹很是潦草,林小堂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才从龙飞凤舞的字迹中看出一点信息。
林大金在信中说他已经到达港城,现在住在老乡居住的地方,等过几天老乡会领着他一起去市警察局办领合法的居住证。
这两天他都在熟悉周围的环境,等居住证办下来,他就出去找工作。
信中,林大金特意申明,港城并不是遍地都是钱,不是随便干什么都赚钱,有些人也活得很辛苦。
不过再怎么辛苦,得到的报酬也比在厂里上班强,港城的工资水平的确要高得多。
然后就是问家里情况,大家都还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这阵子家里有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韦丽娟和林二玉的工作都还顺不顺利,林三满和林小堂的学习成绩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想到的问题,林大金都在信里问了个遍。
信中的末尾还说,要是以后能港城安定下来,想把一大家子都接到港城去。
“呵,他自个儿还没稳定呢,倒是做起春秋大梦。”听完信的韦骊娟忍不住泼冷水,“你大哥呀,就是喜欢吹牛,八字都没一撇,以后的美梦先做上了。”
泼完冷水,韦骊娟又忍不住撺掇林小堂:“小堂啊,你来写封回信吧。”
林小堂连忙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铺在小小木桌上。
拿笔尖顶着信纸的时候,她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自家大嫂,“大嫂,你有哪些话要对大哥说,你边说,我边写。”
韦骊娟挨着她身旁坐下,想了想,“我其实也没什么话,你就让你大哥自个儿注意一点,注意身体,不要轻易生病,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做事要谨慎,不要冲动。”
“然后就是以后工作稳定了,再给家里回个信。没了。”
“没了?”
“嗯,没了。”韦骊娟实在想不出其他话,“就这些吧,你问问二玉,看看她有什么话要和你大哥说。
“我没什么话。”一旁的林二玉连连摆手,“你就帮我问问他啥时候能赚到钱,赚到钱记得寄回来一些。”
林小堂:“......”
“二姐,你咋时时刻刻惦记钱的事。”
“大哥去港城不就是赚钱去了吗,不惦记钱的事惦记什么事?”林二玉理直气壮,“再说了,关心的话不都让大嫂说了嘛,我还重复一遍有什么意义。”
林小堂:“......”
无法反驳。
刷刷刷刷,林小堂趁着昏黄的灯光飞快将两人的叮嘱写下,写完之后想起三哥林三满已经赶去学校上晚自习,不觉思考,要是林三满在场,会对大哥说些什么呢?
林小堂捏着下巴思考片刻,果断放弃。
得,想象不出来。
她三哥那闷性子,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若真在场,估计会说没什么好交代的吧。
林小堂在信的末尾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搁笔,将信递给大嫂和二姐。
“我都写好了,你们要不要瞧瞧?”
“不瞧不瞧。”两人不约而同地摆手,“没什么好看的,你赶紧叠起来找个机会寄了。”
林小堂:“......好吧。”
家里不知道还没有信封和邮票,她蹲下身子去壁柜翻找,一阵聒噪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都早早睡了,不流行串门,谁会这个时间点过来?
离门最近的林小堂随手将大门拉开,门外兀地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林小堂吓了一跳,定眼看时,才发觉门口捂住肚子半蜷缩的人是顾云的大嫂辛秀敏。
辛秀敏脸色发白,双唇也发白,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痛苦难耐地捂住腹,有气无力地开口:“骊娟在吗,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林小堂已经从她神色中瞧出不对劲,连忙回头大叫:“大嫂!”
韦骊娟听着声音熟悉,早已跨步过来,一瞧,门口的辛秀敏像是从池塘里捞上来一样,浑身湿涔涔的。
“哟,秀敏你这是咋了?”韦骊娟吓得慌忙去扶人。
“我、我肚子疼。”辛秀敏艰难地张合双唇,“你能不能送我去一下......”
“行行行,”不等对方话说完,韦骊娟慌张地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回头吩咐林二玉:“二玉,快!过来搭把手,帮忙一起把她送去厂医院。”
林二玉向来不待见顾家人,这辛秀敏嫁进顾家,也算半个顾家人了,尽管对方和自家嫂子关系不错,平时偶尔碰见,她也是不屑得打招呼的。
这会儿瞧着人面色发白,死气沉沉,也顾不上其他,上前帮忙韦骊娟,将人搀扶着送往厂区医院。
走之前不忘叮嘱林小堂,“你留下看家!”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小堂捏着刚找到的信封,呆呆站在走廊,看着三道人影从昏暗的过道消失,心情莫名沉下来。
唉,一个人居住还是挺不方便,生病了连个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走回桌前,林小堂提笔又在信里添一句:“大哥,记得不要落单,不然生病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写好信后,折叠起来塞进信封,打算找个时间寄出去。
林小堂将信封塞进书包里,端了脸盆洗漱,洗漱完自己爬上床睡了。
不知道辛秀敏的情况怎样,肚子疼得这么厉害,看样子估计是急性阑尾炎,大嫂和二姐应该要在医院待蛮久,她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回来,没把堂屋的灯泡弄熄,只关了房间的灯,闭上眼准备睡觉。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平时和一大帮人一起睡习惯了,陡然一个人留在家里,莫名对这种寂静产生害怕,翻来覆去没睡着。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阙星也准备上楼睡觉。
外面一阵汽笛声响起,宣示不速之客的到来。
阙星阑脚步一顿,准备迈上楼的步子折返下来,盯着大门口,片刻后,大门口果然出现他想象中的身影。
“舅舅。”
郑洋迈着大步进门,瞧见阙星阑一身淡黄的睡衣,“这么早就要去睡觉了?”
“嗯。”阅星阑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舅舅,忍不住提醒:“舅舅,你上次说…………
“哟,你怎么现在来了?我刚收拾完!”郑白梅从厨房出来,抢过话头,“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没。”郑洋老实点头。
“看吧,我就知道,你这饮食作息是越来越不规律了。”郑白梅一边唠叨一边往厨房走,“你要过来好歹电话通知一声啊,我提前给你备着,也免了现做耽误的时间。”
眼看要被自家姐姐一顿唠叨,郑洋走过去解释:“我本来是想提前打招呼,这不事情一多,给忘了嘛。”
“行行行,你是个大忙人,不该数落你这个大忙人,你通不通知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个饮食………………”
眼看郑白梅又要在一日三餐上教训他,郑洋连忙转移话题:“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郑白梅一愣,“行,反正二楼有你一间房,你天天住这里都行。”
她去厨房简单炒了两道家常菜,一旁的郑洋给她打下手,早已忘了刚才小外甥不经意提起的那个话题。
等菜炒好,饭也差不多熟了,郑白梅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郑洋:“你说说怎么突然要住在这里,是不是明天有什么事情?”
“嗯,明天我得去见个人。”
“什么人?”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郑白梅心里一紧,“上面派来调研的人吗?”
“不是。”郑洋摆手,“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端着饭碗咽下好大一口白米饭,才道:“你还记得之前中央媒体采访团过来的事情吧?“
“记得啊。”
“带队的是我老同学侯长英,临走的时候他跟我交代了一件事,说是有个老朋友的儿子一直没上学,自己在家自学课程,目前已经自学到高一的课程,他觉得这是个好苗子,让我留意一下。”
“地址已经给我了,我前两天忙着其他事情,来不及过去,打算明天一早开车过去瞧瞧。地址离你这里较近,所以干脆在这里歇一宿。”
听完解释,郑白梅很是好奇:“多大的孩子啊?”
“十岁。”
“十岁就能自学高一的课程了?”郑白梅不太信,“真有这么厉害吗?”
“我也不清楚,要先去看看。”郑洋顿了顿,“不过侯长英应该不会没有判断就胡乱推给我,那孩子应该是个早慧的。”
“那感情好,这不又多了一个好苗子了么,等明年你在市三中筹办的少年班招生,可就不愁没学生进来了。”郑白梅为他感到高兴。
郑洋摇摇头,“还得明天去见见,心里才有数。”
不知不觉一碗米饭见底,他拿起碗又添了一碗。
坐下时,发现小外甥站在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郑洋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小外甥似乎话没说完,被郑白梅打断后,他光顾着和郑白梅搭话,倒忘了小外甥这一茬。
顿时心里有些愧疚,朝门口的小外甥招手:“星阑,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阙星阑没吭声,直直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椅上坐下,问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舅舅,你刚才说的在家自学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倒是忘了。”郑洋真是贵人多忘事。
侯长英当时和他提过一嘴,他有点印象,但是记不住全名了,只得道:“姓喻。
“哦。”阙星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眼看这舅舅和外甥两人聊得火热,郑白梅也不想不识趣的插话,她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面色一变,“哟,这都快八点啦,不行,节目快开始了,你自个儿慢慢吃,我要去看电视去了。”
郑白梅每晚都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六一竞赛节目,这几乎要成为她的习惯。
看着她匆忙赶去客厅的背影,郑洋不禁笑起来,对身边的阙星阑道:“你不去看吗?”
“他不看。”走了一半的郑白梅脚步一顿,回过头对郑洋道:“他从来不看这个节目。”
“是吗?”郑洋一愣,望着自家的小外甥,似笑非笑。
谁说小外甥不看?
小外甥不看的话,怎么会想要去亲自去节目录制现场?
然小外甥不是和郑白梅一起在客厅里看,难不成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看?
既
嘿,这小孩。
郑洋无声笑起来。
“我去睡觉了。”理会到他这种笑声中的含义,阙星阑果断站起身,离席。
得,小外甥不好意思了。
郑洋也没戳破,任他独自上了二楼。
吃过饭后,想着明天要早起,郑洋简单洗漱之后,去了二楼独属于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最里一间,路过阙星房门口时,他放慢脚步,伫立片刻,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隐隐约约有电视节目的杂音。
啧,看就看嘛,怎么还偷偷摸摸起来。
郑洋一边走向自己房间,一边还在思考之前想要研究早慧儿童心理情感发育的事情。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倒是认识几位心理学的专家,只是现在不太好联系他们,写信太慢了,越洋电话又有点麻烦,要不改天抽空去趟电话局,排个越洋电话吧。
走廊里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内的阙星阑毫无察觉。
换做平时,敏锐的他一定能发现有人在他房间外面站立片刻,但他今天一双眼的关注度全放在电视屏幕上。
他从节目的下集预告中,看到一个名字??喻子晋。
姓喻。
会是舅舅口中那个在家自学高中课程的孩子吗?
这个人要和林小堂一起录节目了吗?
阙星阑关了电视机,面无表情趟去床上。
明明合了眼,却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
温
馨的房间,柔软的大床,哄不来他的睡眠。
平生第一次有失眠的倾向。
良久,他从黑暗中睁开眼,趿着拖鞋推开门,缓缓往隔壁房间走去。
埋头工作一整天的郑洋几乎是倒头就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一阵凉风吹来,他惊醒,睁开眼一瞧,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小小身影。
“星阑?”郑洋迷迷糊糊地问:“是你吗?”
身影慢慢朝他移动,那张面无表情的稚嫩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股埋怨。
“舅舅,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