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坐在大堂的矮凳子上,寂靜無言,他拿出那把骨質匕首,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是一把長匕,有小臂長,灰白色,十分的堅固鋒利,拿在手裡十分的輕便。
陸平試過將血滴在匕首上面,想看看能不能產生精神印跡,結果讓他失望。
法寶有了精神印跡,就是有主之物,除非別人用法力去強行抹去精神印跡,否則只能等待原主人死去,印跡自然消散。
對凡人而言,法寶認主後,其他人不能使用。擁有法力者不同,他們可以溝通法寶,更改印記,從而將法寶借與他人使用,別人得了法寶,也只是能夠使用,寶物原本主人心念一動,隨時可以收回。
澆灌血靈米用的如意葫蘆,就是一件法寶,已經被陸平滴血認主。
“看來這把匕首還未曾徹底煉成法寶,只是一個胚子,需要在上面銘刻陣法後,才能晉升為法寶。”
法寶之所以有諸多神妙,蓋因上面刻有種種大陣,就拿如意葫蘆來說,上面刻有小乾坤陣法,噴吸陣法,聚氣陣法,還有輕雲陣法。這些陣法可以讓如意葫蘆衍生內部空間,收取噴吐,輕重隨心,共同構建出了如意葫蘆的用途。
“從最開始,秦姓妖女對我用毒,在後面被牙牙咬傷,再到這次,看來我真是百毒不侵。”
“每次中毒時,眉心都有脹痛的感覺,然後全身清涼,這會不會跟我識海中的那東西有關?”
“可它為什麽會出現在我身上?”
陸平心中閃過許多疑惑,再次將精神沉入識海。
識海中仍然是一片黑暗,一個漩渦緩緩旋轉著,閃爍著微光。那道冥冥渺渺,捉摸不定的氣體依舊縮在精神漩渦當中,沒有太大的變化。
“看來這東西對我而言,是福非禍,幸好他們沒有料到我可以免疫毒素,否則今天真的是在劫難逃。”
“受得傷倒沒什麽,可惜鸞妹送我的劍給毀了,她知道了,會不會生我的氣?……也不知道今夜她有沒有想我。”
陸平想起今日爭鬥,仍然心有余悸,到最後,他想起了方彩鸞來,嘴角不自覺掛起一個微笑。
軟骨釘是被打進了陸平的肉裡,在巴秋池逃走時,陸平第一時間就將傷口處理了。
他忍著劇痛,把肉中的軟骨釘給剜了出來,又塗上了生肌的藥物。
陸平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血管的收縮,從受傷到現在,時間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他腿上的傷口已經結痂,疼痛也明顯減輕,看這架勢再要個一兩天,肉能完全長好了。
陸平從未受過重傷,還不知道自己身體上的這種恢復能力,在當前境界下是有多麽的驚世駭俗。
……
臨龍城,杜府。
紅木梳妝台前,一位身穿紅色留仙裙,頭挽同心髻,面容姣好的少女滿臉怒火,她紅唇一直在微喘,胸膛不斷起伏,最後忍不住尖聲大叫,然後將桌上的首飾胭粉通通掃倒在地。
“古玉書!你欺我太甚!”
杜青青聽聞古玉書上方家提親時,當即氣的三屍神暴跳,她帶著十萬分的怒火,上古家找討要說法,卻沒想到吃了一個閉門羹。
古玉書對她避而不見,無疑燃燒掉了她最後一點幻想與理智,怨恨,在杜青青的心底瘋狂滋生。
古玉書口口聲聲說過,等在過兩個月,自己十六歲生辰時,便來杜家提親,可現在,他居然不聲不響的將自己踢到一邊,轉頭向方家求親。
原本,古玉書在臨龍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經過方家一事,已經是徹底顏面掃地,淪為了一個笑柄,就算以後自己在嫁給他,怕也是要跟著受窩囊氣。
她將整個身心都托付給了古玉書,如今卻撿了個這種結局,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發泄了一通之後,杜青青神色平複了許多,起身打開了木門。
杜青青的父母,正帶著個面容清麗的婢子候在門外,滿臉焦急,見開門了,連忙圍來上來。
“青青,你沒事吧!”杜母滿臉心疼。
杜青青展顏笑道,“爹,娘,女兒氣消了,讓你們擔心了。”
聞言,杜母長籲一口氣,大悅著拉著女兒的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杜父面上焦急消散不少,點了點頭,隨後目光一訝,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改口道,“時辰不早了,既然氣消了,那便早些歇息吧。小月,去幫小姐收拾一下。”
“是,老爺。”名叫小月的婢女盈盈一拜,朝著房內滿地狼藉走去。
“爹,娘,這麽晚了,你們也早些去休息吧。”杜青青揉了揉母親的手道。
杜父沉吟片刻,“夫人,我們先回去吧,讓青青早些歇息。”
“青青,心裡有氣不要憋著,一定要跟娘說啊。”杜母臨走前不忘叮囑一句。
“娘,你就放心吧,我真不氣了。”杜青青溫和的笑著。
“那就好,那就好。”杜母見女兒跟個沒事人一樣,謝天謝地的隨著杜父走了,走遠了才對丈夫欣喜的說道,“青青真的長大了呢。”
杜父眉頭微擰,很快又松開,歎聲道,“但願吧。”
小月是杜青青的貼身丫鬟,她很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氣,以往小姐發起脾氣來,整個杜府上下,絕對的雞犬不寧。而這一次竟然這麽快冷靜了下來,對於小姐性子的改變,她有幾分疑惑,也有幾分欣喜。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小姐和古玉書時常偷偷私會,早就已經親密過了。
杜青青坐回了梳妝台前,小月手腳麻利,很快將地上散落的首飾盒罐收拾乾淨。
“小月,明日一早,替我去向古公子傳話,給他道歉。”杜青青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啊?小姐,他明明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能原諒他已經是他天大的福氣了,你還要向他道歉?”小月正拿著根蝴蝶金釵收入盒子裡,聞言手頭動作一滯,面色大為訝異道。
“你就說,今天是我一時氣急,不懂禮數,衝撞了他,叫他好好安心,我沒有怪他。”
“……是。”小月大為不解,但畢竟是主子的吩咐,還是承了下來,心頭卻泛起了嘀咕,“這古玉書可真厲害,居然能把小姐吃的死死的,是不是因為他們?……看來,以後要不是認定了人,萬萬不能被男人給佔了去!”
末了,她想到了這個原因,暗暗引以為戒,又想起自己在門外把風時聽到的聲音,臉色一陣通紅。
“地上的醃臢明天在掃,你也去休息吧,我累了。”杜青青沒有在意小月的異樣,聲音疲倦的吩咐著。
“那,奴婢先告退了。”小月帶著幾分心虛,連忙告退,輕輕把門關上走了。
她獨自坐在鏡子前,沉默了良久,才打開身前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塊玉符,白玉製成,刻有劍紋,赫然是斬心劍印。
她見著玉符,忽地笑了,帶著似水柔情,像愛撫情郎一般,用纖潔的玉手反覆撫摸了幾遍。而後,她又收斂了笑容,將玉符放了回去,將抽屜輕輕合上。
……
次日天還未光,早起的白沙村的村民果然發現了六毛的屍體,還在其懷中發現了一張二十兩的銀票。
聽說是妖人殺得,害怕惹惱了妖人,引來報復,所以直接拖回汪家,沒有報官,聚攏在了一起,商量怎麽辦才好。
陸平安慰好眾人,汪雨柔也不想理會父親葬禮,言明這二十兩送給大家,給父親治喪,眾人欣喜,得了銀兩草草將六毛埋葬不題。
陸平腿傷次日一早好了大半,帶著汪雨柔與村民告別後,背著她就往青山縣奔去。
汪雨柔緊緊抱著陸平的脖子,將頭貼在陸平背上,看著兩旁景色模糊,迅速倒退,開心的笑著,“白鹿哥哥,你怎麽跑的這麽快,比馬跑的都快,跟風一樣!”
“你要是能吃苦修煉,你也可以。”聽見小女孩的愉快悅耳的笑聲,陸平也覺著開心。
“那你教我怎麽樣!?”汪雨柔眼眸子亮晶晶的,在心底埋下一顆種子。
“不行,我不會教徒弟。”陸平直接拒絕。
“那好吧。”汪雨柔有些失落,又問道,“你真能帶我見到娘?”
“去看看就知道了。”
如果大通賭坊的老板真按照與陸平的約定去做,那個叫鳳香的女人應該就在青山鎮的慈幼堂,但也不能排除她不想在那裡生活,另謀出路去了。
不管汪雨柔的娘在不在那裡,陸平都打算將其安置在青山縣的慈幼堂。
陸平一路奔行,離開了新河縣,轉進了一個鎮子,停在一處牆院外面,側耳靜靜地聽著院內的動靜。
“王老爺,要是這個月還不將欠還清,你這慈幼堂還是去別的地方辦吧!”
“林老爺,今年家中桑絲歉收,我正在籌措錢款,要是突然叫我們搬走了,這幾十個孩子可這麽辦啊。”
“王大善人,你要行善積德,我可管不著,我只知道,你租借了我家好幾間院子,你按月付錢即是!”
“求求你看在這些孩子無依無靠的份上,在寬限幾個月成麽?”
“我跟這些人又非親非故,他們死活關我屁事……不過,你要是願意把其中幾個長得俊俏的,男女都可,倒是可以免去你幾個月的租子,我兒子正好缺幾個書童和丫鬟。”
“你做夢!你和你那兒子什麽德行我還不知道?走走走,過幾天我就把錢給你!”
“哼,不識抬舉,今天我把話可給你說明白了,三天后,我要在見不到錢,你帶著你的這群人立馬滾蛋!”
一聲激烈的摔門聲後,院內沉默了下來。
“院長爺爺,要不就讓我和小旭去吧?”一個脆生生的小女孩聲音傳來。
“你們誰都不許去!好好學習功課,錢的事,我會想到辦法的!”王老爺怒聲批評。
“王老爺,要是你不能開出薪水,我也要走了。”
“先生,怎麽你也……!”
“湯老爺請我,讓我單獨對他兒子授課,看在孩子們的份上,上次我就拒絕了他,家中夫人久病,實在需要錢財……”
“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又傳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
“……嗐。”
感受到了院子裡面的愁雲慘霧,陸平拿出張一百兩的銀票,將其折疊好,彈指打了進去。
汪雨柔站在一旁,她靜靜地望著陸平的動作,幼稚的臉上滿是認真。
“欸?院長爺爺,什麽東西砸到我了……是一張銀票!”
陸平聽到聲音後,背起汪雨柔轉身離開。
王老爺趕忙出門查看,卻隻遠遠看到一個影子,轉瞬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