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讓推開窗戶,清風撲面,窗外竹濤翻湧,胸中殘存的酒氣頓時消減了許多。
昨日他和醉茶幾人喝了很多酒,有霍猴兒從猴兒山帶的猴兒酒,醉茶拿出來的桂花釀,銅馬寨用活馬草泡成的藥酒,還有徐讓偶然得到的一壇火燒雲。
火燒雲不是玄黃洲的酒,而是西面流刑洲黃風大漠中有名的烈酒。
即便那一壇酒只有三斤,也讓他們四個修行人醉的很厲害。
昨日除了徐讓之外,另外三個全都趴下了。
他酒量很好,昨晚也喝多了,一直暈暈乎乎的,花了一晚上煉化酒水靈氣,早上才恢復了清明。
今日要和於劍萍比武,不能一直醉著。
徐讓站在窗邊,迎著朝陽深吸了幾口氣。
虛空中有火光閃爍,鑽入他鼻子裡。
日精之氣灼熱,順著鼻腔一路而下,在五髒六腑中化開,散入四肢百骸,將他體內殘存的酒氣全都焚燒殆盡了。
徐讓換了身乾淨的寶藍色道袍,將赤霞劍系在腰間,推門出去了。
一出門,他就聽到隔壁房間裡鼾聲如雷鳴。
這屋裡睡的是霍猴兒和杜濤。
昨晚他們兩個在酒桌上拚酒,喝得多,醉的快,醉了還抱在一起說要拜把子。
火燒雲的酒氣烈,後勁足,他們兩個是第一次喝,起碼要睡到黃昏才會醒來。
徐讓無聲地笑了笑,他之前邀請霍猴兒來喝酒除了結交朋友,還另有用意。
今日是他和於劍萍比武的日子,擂台比武,公開公正,需要有江湖同道見證。
不過他聽到霍猴兒現在的鼾聲,就知道這事沒戲了。
嘎吱一聲,另一間竹屋的門開了。
醉茶走了出來,面容甜美,眼睛大而圓,身上的水田衣顏色鮮豔,叫人眼前一亮。
徐讓眼睛瞪大了些,眼神有些吃驚。
昨天霍猴兒一直和杜濤拚酒,醉茶則一直和他鬥酒。
別看醉茶年紀小,喝起酒來卻凶得很,差點把他都灌醉了。
最後還是他技高一籌,將醉茶灌醉了。
他本以為醉茶要到日落才會醒,和霍猴兒他們一樣,想不到她現在就醒來了。
“謔,茶姐起這麽早,你的酒量可以啊。”
醉茶聽到徐讓的稱呼,神色一窘。
昨天她在酒桌上和徐讓鬥酒,後來有些醉了,便一直自稱“茶姐”。
現在聽到徐讓提起,頓時覺得不太好意思。
她咳了咳,低聲道:“還行還行,馬馬虎虎吧。”
這一開口,徐讓頓時嗅到一股清新之氣。
這味道有些熟悉,他想到醉茶之前那紫砂壺中的靈茶。
原來醉茶是喝了清心靜神的靈茶,難怪醒的這麽快。
“你今天什麽時辰比武?”
醉茶之所以喝茶解酒,就是為了今日看徐讓和人比武。
“先去找師兄安排場地,安排好場子就可以開始了。”
徐讓沒打算拖著,今日比武之事越早結束越好。
雖說八當家說要來捧場,但是人家未必會真的過來。
如今龍昌縣情況複雜,什麽事都可能發生意外。
他和八當家只是口頭約定,也沒有通信,不必非要等到他們來了再打。
“走,我們到石亭那裡去,待會兒比武就在那裡舉行。”
徐讓說著,朝另外一個竹屋看了一眼。
後面那句話,他是對於家兄妹說的,他知道他們就住在那個屋裡。
然後徐讓便帶著醉茶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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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明媚,清風吹拂,竹林嘩啦作響。
林中石亭裡,杜興武正在煮茶。
他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煮茶的動作卻很慢,很穩,表情認真且專注。
醉茶坐在桌邊,看著他的動作和表情,想到了天下樓卷宗上對他的評價。
外表粗獷,心思細膩,法術高強。
“今年清明去山裡采的花茶,味道不錯,值得嘗嘗。”
杜興武拎起茶壺倒了三杯茶,笑著說道。
徐讓嗅了嗅,花香清甜,還帶著一種淡淡的藥味。
這裡面加了銅馬寨獨有的活馬草。
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草木香氣在口中暈開,舌尖生津,不禁讚道:“好茶。”
醉茶喝了一口小口,眼睛一亮,頓時讚道:“好茶。”
與此同時,她的目光瞥向煮茶的紅泥小火爐中。
那裡面沒有炭,只有一團金色的火焰,火光明亮純粹,在朝陽之中熠熠生輝。
她心中激動,“這應該就是儺師獨有的煌火了。”
“哈哈,你們覺得好喝就多喝兩杯。”
杜興武說著,將自己那杯茶飲下,然後袖子一抬,有一道黃色靈光飛出。
在黃色靈光飛出的刹那,虛空之中響起一陣虎嘯。
徐讓和醉茶端著茶杯,眼睛緊緊跟著那靈光飛了出去。
他們看的清楚,那靈光之中是一枚小印,印上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猛虎。
銅馬寨所在的山頂有座虎神廟,虎踞山嶺便是山君,也可稱之為山神。
山神法印可以號令一山生靈,調動一山靈氣,虎神法印也有此神通。
徐讓和醉茶知道,杜興武這是要用虎神法印開辟擂台。
虎神法印飛出石亭,落在亭前三丈外的地面上,懸在離地一尺處。
接著黃色靈光以小印為中心散開,一圈一圈,如波紋一般融入地面。
堅實的土地以小印為中心蕩起漣漪,不斷起伏。
亭子前方的的竹子越蕩越遠,仿佛水上的浮萍一般被黃色靈光撥開,使地面越來越平坦,越來越開闊。
很快,亭子前方出現了一大片圓形空地,以小印為中心,方圓約莫有五丈。
周圍竹子環繞,仿佛一堵青色牆壁一般,將這塊圓形平地環繞。
比武的場地已經成了。
杜興武看著徐讓道:“這塊地方夠你耍了嗎?”
“夠了。”徐讓點頭道。
杜興武微微一笑,外面的虎神法印靈光一斂,化作一點黃光飛回他袖中。
“行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先回廟裡去了。”
徐讓聽到師兄如此說,吃了一驚,“師兄,你現在就走,那這場比武豈不是沒有裁判了?”
比武不光需要見證人,還需要裁判。
見證人是保證比武的過程有外人在場,能為勝負做個見證。
裁判則是保證比武的過程公正,不會有那些陰損的手段,還要保證比武雙方的安全。
這次比武隻分高下,不決生死。
但是真鬥起來,有可能會紅眼,喪失理智。
所以要有個鎮得住場子的人在邊上守著,以防萬一。
裁判的修為要高, 要能保證台上雙方的安全,還要是個名聲好,有德行的人,保證結果的公平無私。
在徐讓看來,此次比武的見證人是醉茶和於劍鳴,裁判的人選非他師兄莫屬。
無論是修為還是名聲,銅馬寨杜興武都是可以服人的。
“哈哈,不必擔心,這場比武的裁判我已經找好了,修為名聲都沒得挑,和你沒任何交情,不怕外人說閑話。”杜興武笑著道。
“哦?此人是誰,現在哪裡?”
徐讓聽到師兄對那人如此推崇,頓時有些好奇了。
不光他好奇,醉茶也好奇。
“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他現在應該出了竹樓,帶著於家兄妹和那兩個醉猴一起過來了。”
杜興武笑著道,起身走出石亭,腳下生風,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朝山頂飛去。
徐讓看師兄走得果斷,知道師兄定然沒有騙他。
按照師兄的說法,那個裁判應該是住在竹樓裡的。
他忽然想到了那個一直沒有露面的客人,“原來是他。”
沒一會兒,遠處竹林小道中吹來一陣清風。
徐讓鼻尖微動,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酒氣。
接著林中有個爽朗的笑聲傳來。
“哈哈哈,兩位久等了,我范大杯昨日多喝了兩口,差點誤了大事。”
這話音一落,接著便是一個大大的酒嗝,風中酒氣更重。
徐讓和醉茶對視一眼,眼神都帶著震驚。
他們想不到和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的人,竟然是武陵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酒丐范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