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路过灵庙,的确是有短暂的停留,他也的确有看见仲阳夏抽烟。
甚至,他也想起了仲阳夏有乱弹烟头的坏习惯。
但面对警员探究的目光,林雨生摇头,抿了抿嘴唇,“我走在前头,没有留意他有没有抽烟,有没有乱丢烟头。”
负责询问他的警员似乎觉得他一定是在包庇,又问了几句便冷淡地低头做记录,不再理会林雨生。
一切都得等调查结果出来。
林雨生在警局待到下午就被放了出来,而仲阳夏作为嫌疑人则被暂时拘留。
刚出警局,林雨生就看见几个同村的年轻人等在门口,对方说是按村长的意思来接林雨生回去。
林雨生知道这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而采取的措施,但他并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念头。
因为仲阳夏还在这里。
年轻人里有一张熟悉的脸,看向林雨生的眼神既心疼,又焦急。
“雨生,你怎么样?”
林雨生这才抬起沉重的头颅,看了井庄一会儿,像是才找回声音,摇摇头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只是同行的还有旁人,井庄皱着眉,没再多说。
在回去的路上,井庄挨着林雨生一起坐在车后排。
他压低了声音,“事已至此,你总不能坐以待毙真的受默吧?现在回去你跟我回家,我找我阿爸想想办法。”
林雨生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拒绝道:“我现在在村里是过街老鼠,你们还是不要跟我沾染的好。”
井庄好心,可是林雨生没忘记,今天早上就是井庄阿爸和潘叔带着人去他家里抓的人。
即使曾经相处有感情,大是大非跟前又如何偏袒。
井庄并不赞同,沉默好一会儿又靠近林雨生,在他耳朵边一阵低语。
林雨生听得愣愣地瞪大双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很大幅度地摆手,“不,阿庄,我不能这么做。”
井庄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压低了声音快速说:“可是你还能怎么办?就按我说的去做,还能有机会!”
“我不。”林雨生再次拒绝,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问:“阿庄,昨天傍晚你也在,你看见他乱丢烟头了吗?”
井庄闻言面色一顿,恨铁不成钢地硬声道:“我在这里替你急得冒汗,你却一心吸在那个补呃身上!昨天我早早就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林雨生还是失望地垂下眉毛,深深地叹气。
此刻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从今天早上有人闯进他们的房间开始,林雨生的世界就已经变得一片混乱。阿灵的事情已经让他足够震惊,又冒出了火烧灵庙的事情,还把仲阳夏也牵扯了进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林雨生感到无比的疲惫和无力。
孤立无援,既无人商讨,也无从求助。唯一能够依靠相信的亲人,只有他的爷爷,但在清晨的那一记耳光中也已明确表明了对方的态度。
关灵神是纳关族至高无上的信仰,而林雨生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否有意,都已经犯了大忌讳,他不怪爷爷的选择,这种时候跟他撇清关系才是正确的。
只是内心依旧迷茫难过。
满心喜欢的人被关在警察局,等待着他们的,是已经能够预知的,不幸的结果。
*
三天之后调查结果出来,灵庙失火的确是因为仲阳夏随手丢弃的烟头所导致的。
灵庙是荷花塘集体财产,仲阳夏所导致的这场火灾损失较大,已经达到立案标准。
只要荷花塘追究,仲阳夏或将面临牢狱之灾。
悬在头顶的大刀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林雨生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大关灵庙,一步三叩头,一路磕到大门,额头刚结痂的伤口再次磕破,鲜血横流。
他顾不得疼痛,他已经走投无路,朝着灵庙大声地哭着喊:“阿妈!阿妈!帮帮我,帮帮我们……”
第22章
面对调查结果,仲阳夏百口莫辩,烟头的确是他丢的,火灾确实极大可能因他而起。
但是他当时的烟头是弹到井庄脚边的,离灵庙门口那堆杂草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且明明现场还有好几个村民歇脚,如果烟头引燃了杂草,他们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根据走访调查,当时在场的村民全部异口同声地表示他们在仲阳夏走后立刻也离开了,并未料想到那个烟头会发生火灾。
荷花塘的村民向来团结。
仲阳夏即使百般不满,也没办法拿出任何对自己有力的证据以证清白。
无语到极致时,他甚至扯出一个没有意义的笑容。
真是搞笑啊,这下一家人倒是整整齐齐都蹲局子了。
本以为事情已成定局,却突然有荷花塘的人来把他接了回去。
他被人带进一个宽阔庄严的祠堂,堂里两侧各摆放着一排黑椅,此时左右两边坐着连村长在内的六位白头发老人。
仲阳夏慢慢走近,视线落在祠堂中间的那两人身上。
林雨生额头包着纱布,笔直地跪在地上,身形消瘦不少。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纯白色布衣的高挑女人。
仲阳夏被带了进去,站在林雨生的另一边。
祠堂大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光线暗了些许,祠堂内燃烧着的檀香烟雾悠悠扭成不规则的形状,上升,消散,味道却越聚越浓。
“行了,人来了。”村长率先发话,“阿灵女,你本不该参与尘事,如今算是破例,既如此,你认为如何处理?”
白衣女人脸戴白纱,沉默半晌,清脆的声音响起,“老灵庙虽然被烧,可里面值钱的东西早就搬到大灵庙了,实际上的经济损失并没有那么夸张。就把我家的所有田地充公以作补偿,你们也不要再追究这个年轻人的责任。”
话音落,几位老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林雨生阿妈所说不假,老灵庙内值钱物件确实少,硬要说起来的话,这次的火灾损毁的人们的珍贵回忆与寄托更大于实际的经济损失。
“田地充公,你儿子怎么办?”另一位老人开口道:“他是犯了大错的阿灵,当受默。”
林阿妈低头看向跪着的林雨生,目光慈爱,她抬手轻轻抚摸林雨生的头顶,一下一下。
紧接着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握住了林雨生的无忧辫。
“咔嚓——”
“住手!”
村长的惊呼和剪刀夹断头发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村长急得站起来,“你这是作甚!这可是你儿的无忧辫!”
无忧辫一生只剪两次,结婚和死亡,可眼下林雨生不符合这两项中的任何一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