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紀年 第四十二章 消失的她

此刻，那大王烏賊卻是已經來不及再跟他多說話，而是倏地閉上了雙眼，整個身軀似乎就要爆炸開來。

只見一個瞬間。

整個洞內突然飛沙走石，無數的風從陳年的臉上拂過。

濺起的塵土，刮過他的面頰，好似春風裡的一記耳光。

非常的生疼，令他不由自主地將腦袋縮回了龜殼裡。

而在下一瞬間，只見平地一聲巨響，陳年躲在龜殼裡聽到了一聲悠長的哀鳴，聲音極其的綿延。

又富有力量，甚至能夠穿透耳膜，直達靈魂，在陳年的心上都能夠蕩起一陣陣漣漪。

而就在陳年失神之際，整個洞內似乎又下起了雨，劈裡啪啦、劈裡啪啦響個不停，而此刻那雨聲中的哀鳴之聲倏地消失，忽而雨過天晴，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當然，在洞內是不知世間之過往，不知天空之顏色，洞內能有的便是久久不散的金色光芒?

陳年感覺好像過了很久，但又好像過了一瞬，但實際上應該是過了很久，因為當他後來在檢查牢房之內時。

北極熊母親，已經被它的幼崽啃食乾淨。因為饑餓，那兩隻幼崽正在互相攻擊。

甚至於為了搶奪母親的屍體，而忘記了彼此的手足情分，但結局也是注定的。

最後活著的那隻北極熊，因為缺乏食物，竟然被活活餓死。

陳年不知道大王烏賊抓他們進來的目的，因為他還沒有來得及問，但是他知道那隻抓他的大王烏賊已經不見了。

同時，他還沒有來得及吱聲，奪舍對決正式開始。只是與上回不同，他還沒來得及發起攻擊。

對方就俯首稱臣。

向天道宣告自己戰敗。

然後，他能感覺到，識海內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團極為強大的力量，意識到這是大王烏賊的魂魄之力。

陳年趕緊念起那分魂咒。只是一個呼吸間，他的神魂中就分出了一絲絲神念，如樹根般扎入這股，極為龐大的魂魄內。

這魂魄卻是結合著陳年的意識，凝聚成了一個金色的小人，看模樣，卻是一位清純少女。

唯一有不同的，便是這少女是完整的妖王級魂魄形成，火麒麟少年那只是殘缺的部分魂魄凝聚。

所以這少女的魂體，要結實的多得多。

少女渾身金光閃閃。

她宛如太陽神下凡。

不管是從力量，還是氣勢，都要遠超那火紅色的少年。

在這金色少女面前，那火紅色的少年卻是依舊保持著鎮定，目光如常，靜靜地凝望著對方。

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當這金色少女收斂金光入體，山洞外也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時。

陳年探出自己的腦袋，只見那大王烏賊的身軀，卻縮小了很多。

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卻是一絕美的年輕女子。

與自己魂魄內少女的模樣一般無二。

這便是大王烏賊人形的樣子。

可是少女，卻從此刻起，成為了陳年的分身。

原本她自己的意識與魂魄。就在剛剛，一個呼吸間，被天地抹去。

至此，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留下了自己的身軀與魂魄之力。

她協助了，自己的父親，終於立下了梵教道統。

她兌現了，答應陳年的要求，留給他一具妖王分身。

她留下了，自己的子嗣，給孩子鋪好了未來發展的道路。

可是她自己，卻不在了。

陳年有些黯然。

突然間有些困卷，仿佛他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可是沉睡時，卻依然能夠做夢。

他夢到了五彩斑斕的世界，他夢到了狂風暴雨的世界，然後又夢到了一片空白。

只有光明與黑暗輪流交替的世界。夢得很真實，他有些掙扎著想要起來，卻始終掙扎不開。

在夢裡，陳年雖然無法清醒過來，但卻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識，他有些不勝感慨。

可是感慨過後，他的情緒在下一秒稍微變得有些失落。因為大王烏賊的離去令他想起了久違的一個詞，死亡。

是的，是死亡。

雖然在他降臨這一世間。

已經歷過，太多的生命的消亡。

他見證了，太多太多自然界的弱肉強食。

從海龜群體中，差點因為食物短缺，而互相吞噬。

到北極熊之間的互相啃食，再加上自己在這一世，也食用了不少鮮活的大魚。

但這一切，都不曾引起他心中的觸感。因為在他眼中，這些好似司空見慣的平常事情，並不值得，他為此付出情緒的擔憂。

但這一回，他感覺不一樣，因為那大王烏賊學會了明文，又擁有極高的智慧。

雖然它的明文水平，大概在高中畢業生的程度。

但這是因為它，學習的時間還不夠長，直白地說是因為它，學習的時間太短而已。

至於它有多深的智慧，陳年無法想象，就像他無法揣測大王烏賊父親的實力，該有多麽強大。

所以，在與大王烏賊交流後，又達成了合作協議，之後大王烏賊就溘然長逝。

現在，輪到陳年去兌現諾言了。

陳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會遵守這許下的諾言。

因為他前世的家風，就是言出必行。所以他不習慣毀約，甚至於他其實從來沒有毀過約。

大王烏賊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實力強橫，智力超群，相識片刻卻又泯然於世。

如此連番的變故，與一系列的轉折，讓他在短時間內，受到了非常大的衝擊與影響。

以至於，在這昏睡的時刻，在這夢幻的世界中。

他卻能夠清醒地，感知到自己情緒的起伏。

那是惋惜，是遺憾，甚至於有絲絲的留戀與不舍。

他有些唏噓，因為他想到了死亡，這是一個久違的詞匯，卻也是離他最近的詞匯。

就在不算太長的時間前，他就經歷過一次。

而對於他那一生。

從出生開始，他便被時間推著前行，他見證了族中長輩的去世，他見證了自己親友的離開。

一路走來，在這百年的光陰中。

他見證了太多的物是人非。

遙想起，他最初接受的教育。那只是最基礎的，卻又最殘酷的。但其實，卻沒有太多意義的一種通識教育。

裡面缺乏著，對生活常識、人生意義，以及缺乏對繁衍和死亡的正確指導。

在他眼中，這是教育的一種悲哀。

亦是受到這些教育，被期影響的，那些普通人的悲哀。

轉世而來。

他卻從未與死亡，如此近距離接觸過。

生命實在是過於無常。

就在這夢的結尾。

他想起了大王烏賊，在情緒激動時，喊過的口號。

天道不公。

金烏成聖。

妖族大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