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雲谷傳 第6回 青螺山 少年采藥郎 2）

那人嘴裡連續哎呀啊喲雙腳直跳，猛地兩眼一翻栽倒在地動也不動。

覺遠大驚心道不好，難不成我出手太重，把這人打死了?連忙跑過去俯身查看，不料對方猛地手一揮，一簇白色粉末似的東西迎面而來，由於離得太近，粉末鑽入眼睛一陣刺痛睜不開來。

那人高興直接跳起來哈哈大笑，雙手連揮兩下，一黃一紅兩團粉末又打到覺遠臉上，嘴裡還不停叫道:“再嘗嘗小爺‘狗叫歡’、‘乞丐叫’的厲害。”

覺遠頓感眼睛刺痛，鼻子嘴裡又酸又麻又辣，五味雜陳好不難受。

聽得那人嘴裡又罵道:“你這狗日的山賊，敢打小爺屁股，小爺我弄死你，記好了，小爺雲十三，也好讓你做個明白鬼。”

說完又是一腳踢在覺遠胸口，覺遠頓時站不住腳往後摔倒，鬥笠掉落下來頭正好撞在一塊石頭上，心裡是又急又驚又怒間，一口氣血上不來竟暈了過去。

雲十三還在罵罵咧咧，卻見對方匍匐在地一動不動，心道莫非他也是裝死，這招在我面前可不管用，又撿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叫道:“喂，小爺我可不吃這套。”石塊砸在對方身上無半點反應，索性舉起更大的一塊石頭走過去狠狠的道:“小爺我砸死你得了！”

走近一看卻見對方頭上光光額頭鮮血直流，伸腳踢了踢對方的腳，還是一動不動，心道:“難道這賊人竟然是個和尚?”手舉大石卻遲疑起來，真要一下砸死對方卻又不敢，假和尚也就罷了，如若是個真和尚，少林寺的大和尚們最是護短，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離開為妙。

原來自神宗年間，朝廷頒布鐵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除了寺廟尼姑庵等一律不得剃發，如有人假冒和尚尼姑沒有度牒到處行走，那可是要受刺配之刑，是以無人敢隨便剃發以假扮僧人道姑。

正欲轉身離開，忽見得那和尚懷中掉出一個布袋來，布袋鼓鼓的，用繩子系在衣服扣眼上，顯不是普通之物，莫非是銀子?雲十三不由得動起了小心思。

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解下布袋看個究竟，打開袋口取出一個半尺來長的圓筒來，圓筒拳頭大小似鐵非鐵黑漆漆的，拿在手裡掂了掂又使勁搖了搖，肯定不是銀子，這是雲十三的第一判斷，難不成是銀票?正欲打開筒口來細看，見得那和尚頭上鮮血一直順著眼睛鼻子往下流，嘴裡脖子上尺都是血，臉上粉末碰到鮮血變得黏糊糊的一片，此時日頭已爬上山來，擔心有人路過撞見這檔子事，自己可脫不了乾系，便拿起圓筒放入懷中往來路跑去，跑得一段路又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和尚還是沒啥動靜，心想莫非真出了人命，心裡更是害怕，腳下跑得更快。

下山容易上山難，一路疾奔回到放背簍的地方，一把提起背簍又繼續跑了一段，實在跑不動了方才停下來，取下罩在臉上的黑布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卻是一個清瘦的少年人模樣，十五六歲的光景，稍緩了一會之後，想到懷中的東西便取了出來，找到筒口位置使勁擰了幾下，卻是打不開，便強製按捺住了繼續打開圓筒的念頭，背上背簍用黑布蒙上嘴鼻後便往林子深處鑽去，山裡蚊蟲甚多，一個不小心踩上野蜂窩那可不是鬧著玩兒，蚊蟲倒也罷了，一窩野蜂少說也有百十來隻，每隻毒性都極強，專挑皮膚裸露的地方下口，被六七隻野蜂蟄上一口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山裡人碰到這種東西都得退避三舍，但凡有經驗的人鑽這種林子都得用布罩住口鼻，衣服上還得用艾草熏上一遍才敢行走。

青螺山下寬上圓，中間一段凹陷進去，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大青螺，山高林密，林中更有無數大大小小小的天坑遍布其中，稍有不慎一腳踩空落入深坑中，恐連屍體都沒處尋，至是凶險異常，常言道，山高出好藥，水深出大鮫，無數的名貴草藥到處都是。

雲十三不止一次進山來，山中地形早已熟悉，哪裡長著何首烏，哪裡有尋麻草，哪裡有含笑藤了然於胸，但今日師傅吩咐要尋的百日草卻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尋得一小株，連根拔起放入背蔞中後，又尋得幾株其它草藥便往山下走去，由於擔心那和尚的事情不敢從原路下山，特意繞了一大段路才出得山來。

青山鎮坐落於青螺山西側，是撫州經河東的必經之路，代州的瓊酥釀，兩浙的絲綢，南方的鹽商小販均由此輾轉於中原地區，是以甚是熱鬧異常。

雲十三回到鎮上已是申時時分，沿著青石街鑽了好幾道小巷方來到一座房舍前，房子不大四周倒是清靜，正欲推門而入，忽聽得一聲炸響，發出呯呯嘭嘭聲響，好似瓶子罐子之類落地的摔碎的聲音，緊接著一股濃煙混著草木灰的味道迎面撲鼻而來。

“又失敗了?”這是雲十三的第一反應。

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木門被猛地拉開，一道身影狼狽的跳了出來，差點撞上了站在門口聽雲十三，頭上臉上衣服上盡是木屑藥渣草灰之類，嘴裡罵了聲:“丟你仙人哦！”拍了拍頭上木灰，伸出滿是鍋灰的手又擦了把臉，正欲再罵，忽見得雲十三就站在自己面前，忙又站直了身子，嘴裡輕咳兩聲:“嗯嘞個…嘞個…”

來人約莫五十歲上下，身形倒算是高大，身著青布長衫，一蓬灰白的胡須雜亂的覆蓋在略微乾裂的嘴唇上面，如此邋遢狼狽的模樣，很難讓人想到這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面郎君周回春，至於名頭有多響亮，雲十三也只是聽師傅自己說過，反正有好幾次自己遇到棘手的事情報出師傅江湖的名號一次也沒管用過。

雲十三連忙假裝看不見，放下背蔞朝屋裡喊到:“師傅我回來了！”

那人罵道:“眼睛瞎了?沒看見我站在這裡?”

雲十三大驚道:“師傅，這是怎麽回事?”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強自憋笑間身子也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