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能叫停,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叫停。
他现在脑子乱的可以,急需老成持重的许大人给他来颗定心丸,不然天天担心正在推行的政策会不会叫停非得纠结死不可。
许遵抿了口热酒,对苏景殊的反应没有感到意外。
年轻人沉不住气很正常,别说眼前这小子,他这个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家夥偶尔都怀疑新政到底能不能作出成效。
“京城没有别的情况,还是两边吵来吵去,只要官家的立场坚定,朝中吵成什麽样都不碍事。”
苏景殊试探着问道,“如果官家的立场不坚定呢?”
许遵:……
官家的立场不坚定啊,回头看看庆历年间的新政就行。
等等,官家什麽时候不坚定了?
许大人略有迟疑,“以官家的性子,应该不会重蹈覆辙。”
他们官家看着没脾气其实很有主见,认定的事情就算再多人反对也不会变,京城最近应该没发生什麽能让官家産生半途而废想法的事情。
……吧?
许遵和京城联络频繁,但是他人毕竟不在京城,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什麽事情都知道。
本来觉得不会有什麽意外,让这小子一问还真有点不确定了。
不行不行,他们得对官家有信心,就算官家靠不住,京城那些宰辅也得让他能靠得住。
放宽心,问题不大,就算别地儿的新法推行效果不好,有他们登州这样成效还算可以的地方在就能说明新法的方向没有错。
别地儿成效不好只能说明地方官的水平不行,官不行他们就换,大宋那麽多读书人肯定能选出足够多能将新法推行下去的官。
条例司制定出那麽多新政策,意见最不统一的就是青苗法,也只有一个青苗法。
青苗法推行了半年,能出现的问题也暴露的差不多了。
某些官员为了政绩强行将青苗钱摊派给治下百姓那就罚那些官员,某些富户仗着客户借钱需要他们作保来把持青苗钱的借贷那就罚那些富户,谁搞事就罚谁。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死夫,那麽重罚之下也能挡住绝大多数人使坏的小心思。
年前收税的差事刚刚结束,百姓还青苗钱和交税放在了一起,寻常人家没那麽多现钱,交钱交税都是用粮食来抵。
用粮来抵钱,粮价怎麽算?官府故意压低粮价多收粮,百姓反抗的了吗?
他自认为管理登州时尽心尽力,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官吏暗地里使小动作,他们这儿尚且如此,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他对别的地方有偏见,而是以推行新法後的成效来看,能比得过他们登州的寥寥无几。
大多数官员顾虑太多,要麽是不赞同新法,要麽是急于作出政绩,还有那些担心新法被叫停于是浑水摸鱼的,这边出点问题那边出点问题,总体来看就是一团糟。
也更显得他们登州出彩。
毕竟不是所有州县的地方官都能一条心,也不是所有地方的知州和通判都能不闹矛盾。
苏景殊对此表示赞同,就是就是,看他们爷儿俩相处的多好,什麽争权什麽互相看不顺眼都不存在,俩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登州的政务能处理的那麽干脆利落,他苏通判功不可没。
不怀好心的富户想用朝廷的钱来赚差价?不行!
百姓还贷时遇上薛定谔的粮钱换算比例?不行!
小小苏大人内心张牙舞爪,仿佛已经将登州境内的不法行为全部肃清,然後他就听到知州大人说哪哪儿又出现了官员擅自提高利息的素材。
“登州境内还好,你安排的那些江湖少年们消息灵通,州衙严打几次後就没有再敢明目张胆往刀口上撞的。”许遵敛了笑容,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河北那边负责试行青苗法的官员叫王广廉,别处只是小官小吏提高利息,他堂堂河北路的转运判官这麽干未免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人是王相公提拔上来的,提拔上来後转头干出这麽个荒唐事,可想而知朝中现在弹劾王相公的奏章有多少。
苏景殊眨眨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被自己人给坑了?”
熟悉,这剧情太熟悉,庆历年间闹成那个样子就是被自己人给坑的,这次怎麽还不长记性?
吃一堑长一智,长出来的脑子呢?
“大人,王广廉私自提高利息是知法犯法,不能没有处罚吧?”
许遵点点头,“罚了,直接一撸到底让他回老家闲着了。”
对官员来说最严重的惩罚不是被贬出京,贬的再远也还是官身,直接一撸到底就不一样了,连官都不让当,可见这人差劲到什麽程度。
人家都是衣锦还乡,王广廉被撸了官职打发回乡,啧,但凡要脸就会愧于出门。
新政的整体效果不好官家和王相公都憋着火气,这时候自己人跟着捣乱比底下人不听使唤还让他们生气。
既然手里有点权力就开始飘,那就能让他这辈子都挨不着权力的边儿。
苏景殊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杀伐果断,不愧是他们官家。
小金大腿也是,写信不能单说官家,也说说朝中其他人,起承转折都得有才能算是好故事、啊不、好信件。
得先有老王麾下的人搞事情才能接上官家开始自我怀疑,前情提要都不说他上哪儿知道官家为什麽自闭?
还是话本看少了。
苏景殊心里碎碎念,决定待会儿回去写信暗示小金大腿写信写全面。
家里的信最近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王小雱在忙别的事情写信频率大大降低,其他好友的消息还没他灵通,左挑挑右拣拣,最後能用得上的人脉就只剩下一个太子殿下。
其实朝廷的邸报写的更清晰明了正,就是太慢,这个月拿到的邸报上写的可能是半年前的事情,还不如靠亲朋好友去打听。
幸好还有知州大人在。
许遵慢悠悠说完,让略有些焦躁的年轻人放宽心,“新法推行时日尚短,不可草率断言利害,王相公都不着急你着什麽急?”
苏景殊小声嘀咕,“我感觉我没着急,就是有点好奇。”
许遵顿了一下,假装信了他的鬼话,“好吧,你没有着急,只是有点好奇,所以难得歇两天还巴巴的到这儿来。”
也不知道是谁说放假就要在家睡大觉,迈出门一步都是对假期的不尊重。
苏景殊:……
那什麽,倒也不用记这麽清楚。
“大人,吃菜。”
他着不着急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决策权的大佬们着不着急。
反正大人消息灵通,近些天京城又发生了什麽事儿都说说呗,他闭嘴只听行吧?
此时,许大人口中一点都不着急的王相公并没有那麽淡定,要不是局势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