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节流更重要。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出自《论语》,意思是百姓如果富足了,国君怎麽会不富足?百姓如果不富足,国君怎麽会富足?
主要讨论的是“富民”,答起来不算难,熟读《论语》顺着儒家的富民之道往下写就能写出一篇策论,但是却不好写出彩。
官家和朝臣都熟读四书五经,《论语》上写过的他们都知道,那麽多朝臣都没法真正让百姓富足,考生埋头苦读数十载,大多都不曾发愁过柴米油盐,他们能提出什麽有见地的看法?
所以这道题看似简单,但是更像是拦路虎绊脚石,比上面几道都难。
至于最後两道《安国强军之道》和《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这就更直白了。
前者直接就是安国强军之道,後者是问晋武帝司马炎独断而灭吴统一天下,前秦苻坚独断而淝水之战失利亡国,齐桓公任用管仲而称霸,燕王哙任用子之而导致燕国大乱,为什麽国君采取同样的方法而结果大不相同?
嘶,不好写,也不好写。
但是他喜欢。
苏景殊看完题目後很是惊喜,大概是庞衙内烧的香起到了用处,这届的题目甚合他心。
正巧这届主考官冯京冯大人是个才华横溢不拘小节的人,答题时露些锋芒非但不会被厌恶,反而更容易被主考官看重。
民间传闻当年冯大人和权臣张尧佐的外甥石布桐同场考试,张尧佐是当时仁宗皇帝最宠爱的张贵妃的亲伯父,他想让外甥当状元,于是以重金收买了考官让务必将石布桐取在第一名。
据说张尧佐还特意请算命先生预测状元到底出在谁家,算命先生说会出在冯家,他就立即找到登记考生姓名的官员,吩咐如果有姓冯的报名,一律不准列入准考名册和应试名单里。
冯大人得到消息後很发愁,他姓冯正好撞在枪口上,可春闱考试总不能不考,于是决定改姓名把“冯”字的两点移到“京”字旁,“冯京”便变成了“马凉”。
殿试结果公布,“马凉”高中第一名,成了状元。
天下中冯京,天上中马凉。张氏权威无用,不中冯京中马凉。
现在去戏园子里还能点到相关的戏文。
当然,殿试名单查的非常严,考生籍贯什麽的写的清清楚楚,临时改名的事情不可能发生,这事儿单纯就是张尧佐名声太差,百姓为了唾弃他故意编排出来的戏文。
不管怎麽说,冯大人不是拘泥教条之人,只要他写的不太过火就没事儿。
五道策论一天写不完,这场考试和诗赋论一样一共三天,之後就是和诗赋同样不怎麽重要的贴经和墨义。
最後一场的重要程度还不如第一场,这一场连理解都不怎麽需要,只要记性好会背能默写就行。
对过目不忘的苏小郎而言,最後一场就是送分题。
但是即便如此,连着九天考下来也非常要命,很多人考到最後已经是脑袋空空,即便贴经和墨义都是最基础的背诵默写也可能写的乱七八糟。
考的就是心态。
九天的考试考下来,小小苏膨胀的感觉现在的他才是最牛的,区区三天的秋闱也不过如此,和春闱相比都是弟弟。
九天啊,天知道这九天他是怎麽过来的。
不知道小金大腿的感受如何,有没有後悔进贡院的大门。
考前进来时一个个的干干净净,出去的时候全都步履蹒跚,九天的考试过去,再注意风度的人这时候都注意不了风度。
比起风度,还是活着更重要。
能步履蹒跚出去已经算好的,还有些考完之後直接抱头痛哭,哭是会传染的,没一会儿就是一群人对着哭,弄得贡院的书吏赶人都不好赶。
秋闱的时候苏景殊还有心情等周青松出来相互搀扶着出去,如今他连搀扶都不想搀扶,只想来个人把他背出去。
扛出去也行,不拘什麽法子,只要别让他动弹就行。
好饿,好累,好困,有没有办法能在睡觉的同时把饭吃了,现在的他真的很需要这个本领。
QWQ~
赵大郎脚步虚浮走到门口,终于明白小夥伴在听到他要参加春闱的时候为什麽那个表情,也知道他爹在同意他参加春闱的时候为什麽笑的那麽意味深长。
这真是在玩命儿啊!
足足九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考试,幸好题目他都写完了,最後一场不那麽重要的题也都中规中矩的应付了事,九天的考试没有一天是虚度的。
他竟然真的考完了,不容易不容易,参加春闱这事儿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两个脚步虚浮的少年郎在门口相遇,颇有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感觉。
贡院门口停满了马车,外地的考生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住处,家在京城的考生则是被家里人嘘寒问暖,也不敢问他们考的怎麽样,能站着出来就是胜利。
春闱考试这九天里贡院不知道擡出了多少学生,春寒料峭不小心感染风寒是要命的事情,别管考的怎麽样,没在贡院生病就行。
官家在门口等着儿子出来,看到臭小子蔫儿了吧唧的笑眼弯弯,“爹说不让你去你非去,怎麽样?知道春闱有多苦了吧?”
“知道了也要去,孩儿不比所有人差。”赵大郎抖擞精神,精神了一瞬间立刻又趴了下去,“爹,我想洗澡,我想吃饭,我想睡觉。”
虽然天冷不洗澡也没关系,但是贡院里干什麽都不方便,他感觉他都快臭了。
春闱考试那麽重要的场合条件不能这麽差,强烈申请修缮贡院,至少把里面的硬床板给换了,大冷天的那麽硬的床板还不给配厚被褥真的很不人道!
赵曙不嫌弃身上有味道的好大儿,轻手轻脚的将人扶上马车,然後和旁边的苏小郎和苏小郎他爹点点头,这才上马车带儿子回别院修整。
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就去春闱和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比,要是落榜了还得他这个当爹的来安慰,真是拿他没办法。
不像苏家小郎,虽然人家年纪小,但是人家学问也好。
过目不忘是天赐的本领,小郎自己也勤奋好学,再加上苏家学风甚浓,如此何愁不成才?
本届主考官冯京是三元及第,他挑主考官的时候就想着讨个好兆头,小郎先前已经考中解元,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下一个三元及第。
这是他继位後第一场科考,希望小郎加把劲儿别让他的期待落空。
苏景殊目送金大腿和小金大腿离开,然後眼巴巴的看向他爹,“爹,累。”
老苏无奈扛起不省心的小儿子,“你说的对,给你当爹确实很累。”
多大人了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