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啊,绝望的从来?这些年的风霜雪雨,踉跄趔趄,是源源不断的绝望。
希冀着离开这里,想念港岛夏日的海盐冰淇淋,想念海滨公园的洋紫荆,还有风吹动的校服格子裙。
那里太?苦了,苦得她甚至觉得,和陈祉他们针锋相对都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起初周今川给?的回应是快了,再后来?是等几个月,最后索性断了联系。
她写了无?数封的明信片石沉大海,孤独地躺在木屋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
这段记忆太?深刻,哪怕后几年回到伦敦,午夜梦回仍被?惊醒。
“所以周嘉礼。”陈祉忽然将?她拎起来?,指腹扣着腰往跟前带,另一只手抬着下颚,抑制住冷厉的口吻,“你要我?在港岛不要动他一分一毫,自?己在外面?过那样的狗日子?”
要他放过周今川,要他照顾好流浪猫,自?己呢。
她眼眸清明,也许是没想过这么多,也许是意外他情绪如此恶劣,晃了下神,“也不算狗日子……有时候挺好玩的,我?还骑过雪地摩托去抓冬眠的熊,你抓过吗。”
看吧,明明很难过,明明是一场噩梦,涉及到周今川,总想用云淡风轻的口吻一笔带过。
他也不必过于义愤,她出现在他结婚证的一侧,出现在床边,和他共事被?他索要,也是因为周家,要说缘分,他们半点没有的。
一切不过是抢来?的,世间没有强求不了的事,有的话,那就是不够。
静默好久,南嘉想他是不是在酝酿如何?骂她,是太?蠢笨了,一时半会词穷了吧,她这时候挺脆弱的,不希望挨骂,便妄图解释缓和:“真?的没那么糟糕,而且很多事我?都忘了……”
看他眼神阴鸷,她只得乖乖闭嘴。
“忘了还做噩梦?”陈祉问?。
“……嗯。”她没说舞团的事,“可能,是因为你这几天出差在外不在家,没人陪我?。”
舞团和白思澜闭口不提,但这个理由找得过于暧昧。
好在让人受用。
陈祉没有再问?,放开她一些,看不出喜怒,“所以呢。”
“所以。”她接得鹿头不对马尾,“我?想洗澡了。”
不对。
她想洗可以直接下去,干嘛要和他说。
“知道了。”陈祉这才勉强应了句,俊颜稍作?缓和,起身过来?抱她去洗澡。
南嘉:“……”她能说真?的没这个意思吗。
去盥洗室时,他扣人入怀,冷哼,“俄罗斯冬眠的熊我?没抓过,但是你的我?抓过。”
还吃过。
南嘉有些害怕,畏畏缩缩,“……时候不早,我?们应该只是洗个澡吧。”
“嗯。”
清晨醒来?。
南嘉确定一件事。
男人的嗯可以是否定句。
她就不该相信他。
更不明白,为什么三分之一那么撑,起来?刷牙的时候,人都是靠着盥洗台的,否则根本站不稳,颤巍巍的,一闭眼就会想到他不由分说进来?的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要看外婆,她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看在外婆的份上,把这事搁搁,她一改往日素淡,挑了件香风小裙,配的鞋跟也稍稍高些。
和陈祉站一块,气势仍被?他压一头,他并不着重装扮,再极简的衬衫长?裤,气质也很拿人,自?然的松弛,知道要见长?辈,衬衫袖扣板正系上,冷白腕间挂一块黑色机械表。
不经?意一看,他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抹装饰,银钢色的素戒,和她手上的是一对。
不是说丑然后扔了吗。
一路她闭口不问?,反正搞不懂他。
陈祉给?外婆安排在全港最权威的私人疗养院,不仅拥有顶尖的护理团队,还有包含心理治疗,精神治疗全方位的医生?团队,养病的同时会给?老人家做进一步检查,再针对下药。
内陆的专业医生?有下过结论,老人家如今的痴傻不单单是老年痴呆,她时而安静时而疯癫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受到过精神重创,落下的心理病根。
疗养院几个主楼采取法式帝政风格建筑,米白色廊柱刻有精细的雕花,线条考究,整体绿化?率极高,像一座避世的庄园。
看之前,南嘉不由得跟进陈祉一侧,“她会记得我?吗。”
那么久了,应该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好,记得的话,她这些年失踪,还得编借口。
记得的话,老太?太?还会对她凶巴巴的。
婆孙关系一直很差。
“也许呢。”陈祉说,“护士说五年前在米饭里吃到一颗石子这事她还能拿出来?盘算。”
这就非常符合小老太?做事风格。
不过这种陈年烂谷子的事,他为什么会知道。
“这些年你去内陆看过吗?”南嘉问?。
“我?不能了解吗。”他没正面?答。
毕竟是付高昂疗养费和医药费的人,医护们会告知他一些情况。
由护士刚带到门口,便听见摔盘子的声音。
亚克力盘子,没摔碎,老人家很不乐意,大声嚷嚷。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有个特别有钱的女婿,你们谁敢惹我?。”
太?久不见,老太?太?骂人的话更迭。
南嘉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提前抬手挡住额头,防止像从前那样被?老太?太?找东西砸。
却?一直没动静。
老太?太?给?护工们耍完脾气后,死一样地寂静,顶着一头花白的发,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向他们,嘴里念叨着。
“这这这……”
以为她要念出名字,南嘉呼吸一窒。
吸口气,哽咽住,“外婆。”
“这是谁?”
外婆接下来?一句,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来?。
并不记得她。
一丝难过后,压抑的心情如释重负,不记得很正常,不记得挺好。
从前,尤其是母亲去世那段时间,外婆脾气暴躁,看什么摔什么,看谁打谁,没人经?得住她一根擀面?杖的力。
真?怕记得她后,上来?就是一榔头。
过一会儿,小老太?又?没了话,眼神痴愣,豪华的套间和法式的装修,和她干枯的人格格不入,这几年来?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治疗,却?再没像从前那样胖起来?,印象里泛着油光的老式围裙再套在她身上怕是能套两圈。
“一直都是这样吗?”南嘉问?。
“嗯。”陈祉拉了把椅子把她按下来?坐着,“你多陪她说会话。”
外婆不认识她,但眼睛和认知没问?题,当她是个陌生?女孩,耐着性子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是否婚配。
语气很温柔。
“我?结婚了。”她说,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