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提放他離開,王析和宋波卻說讓他再待些時日,為孟江赫調理身體。
他明白,他們是不會放他走的。
他答應著,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口中吐出鮮血來,血噴了宋波一身。
宋波嫌棄極了,忙回去換衣服。
王析看著搖搖欲墜的他,也不想多管。
他伸出手,指向藥王谷谷主方安,意思是,希望能救他一救。
可王析卻給了方安一個眼神,方安便也退了出去。
他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別怪我了,李神醫,我不能讓你死在赤龍塔外面,所以得立刻送你回去。”王析說著,就過來拉他。
可王析卻在他的身前停住了片刻,然後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宋波那邊換好了衣服,重新回到院中,剛要推門進入,卻聽得裡面王析的聲音傳來。
“莫要進來了,主上在出恭,我侍奉就行。”
宋波咧了咧嘴,雖然他也十分尊敬孟江赫,但……出恭,他還是不到近前的好。
“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什麽需要,讓人叫我,隨叫隨到。”
“嗯,你也辛苦了,歇歇吧,這有我就行。”裡面王析的聲音。
宋波轉身剛要走,忽然想起來,便又大聲道:“李青染呢?還在裡面?”
“送回去了,不然怕是會死在這,那就麻煩了!”
宋波點點頭,忽是聞到了一股腥臭味兒,忙捂著口鼻離開了。
宋波回到自己的房間,放松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著了。
可就在他睡得正香的時候,被突然重重的敲門聲震醒。
宋波猛地翻身坐起,跳下床打開門,進來的是王析,嘴角和耳朵都有明顯的血跡。
“怎麽了?”宋波大驚。
王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待宋波弄清楚是怎麽回事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李青染不知所蹤,孟江赫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了呼吸,身下是一泡黑色的汙臭屎尿。
原來那個蟲藥只是一時給孟江赫提了口氣,卻很快就瀉了出去,就像一個被冰凍的西瓜,冰化了,瓜也就軟囊了。
“那,藥王谷谷主方安不知道此藥的作用嗎?”宋波暴怒的問道。
“方安……也消失了。”
“什麽?”
三天后,蒼城派的白色孝布掛滿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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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已過,天熱暑燥,可藥王谷中卻是風清水涼,舒服異常。
方安穿著淡藍色的布衫,瀑布般的黑發垂在身後,二十三四歲的英俊容顏,真是歲月的恩賜。
可躺在床上之人,與他年紀相仿,卻是如枯木一般,瘦骨嶙峋又醜陋無比。
“阿染,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麽啊!”
方安看著眼前之人,心痛得淚流滿面,他不敢相信曾經是那樣俊朗的玉面少俠,白衣飄飄,纖塵不染,可以把乾淨做到極致的神仙般的人物,如今會變成一個渾身長滿黑毛的怪物,如野獸般。
方安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擦了又流下來。
“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你會做那些事情……這五年,我一直在找機會救你出來,我知道那是煉獄般的地方,你在裡面定是受罪了,可……”
方安的聲音哽咽著。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把你折磨成如此樣子……”
“又……欠你……一次。”他聲音細若遊絲。
此時,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麽比能躺在柔軟的床上更重要的事情了,連生死都不重要,甚至覺得能立刻死在這床榻之上,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
“阿染……是我救晚了,我該早點……早點……”
方安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不晚……”
他心裡明白得很,方安這五年來定是在一直在找機會救他,可想從赤龍塔中救人,難如登天。
這次,蒼城派城主孟江赫病倒,找到了方安治病,給了機會。
他能想象到方安的計劃:診斷後已知人救不了,然後讓他們折騰找名醫,無果後,不經意的提起赤龍塔中的他。
調出對方的胃口後,使其一步步下決心花重金,從赤龍塔中將他帶出。
然後就是,配合著演戲。
再接下來發生的,都是他親眼所見了。
當天,他本是想,拚盡最後一口氣,逃出蒼城,如果逃不出去,就死在那,絕不會再回赤龍塔。 uukanshu
可,他在進屋前就見到了站在角落裡的方安。
隻方安抬頭看他的一個眼神,他便明白,是要救他。
所以,他故意吐血噴在了宋波的身上,讓那個自以為是的家夥忍無可忍,回去換衣服。
然後方安偷偷進來,趁機打暈了王析,待宋波回來後,模仿王析的聲音。
這是他和方安曾經玩過的遊戲,就是模仿別人說話的聲音,看誰學得像,以前是他能夠以假亂真,可如今他連句整話都說不清,自然,這個任務就得交給方安了。
宋波被方安所騙,離開了,方安則帶著他逃離了蒼城。
說來,也可能是老天垂憐他,讓他的罪就遭到這了。當天,蒼城派的那些家夥,為了不讓孟江赫病危的消息傳出去,院外竟是沒有幾人把守,所以他們才如此順利的逃了出來。
“莫要……告訴憶兒……我……怕……嚇到她……”
他繼續叮囑方安,卻沒有得到方安的回答。
他感覺到了不對,“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方安輕聲回答,同時,伸手在他的穴位上扎了一針,“你睡會兒吧!”
他睡了過去,沒有聽到方安下面的話。
“阿染,忘了董憶兒吧!她已嫁作他人婦,生兒育女了。忘了吧……忘了吧……”
夜色靜謐,蟬聲輕繞,半根燭火,一支簫曲。
李青染安靜的睡著,而方安心中卻難以平靜,怎麽也睡不著,他放下手中的玉簫,望了望床上之人。
“無論如何,我也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