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塔 六0江離別

方安知道這聲叫，刺痛了他，便道:“我……不是有意的。可是，你畢竟不能永遠做李生啊！”

“為何不能?”

李生眼睛望向窗外。

“我已沒了李青染的容貌，除了你，還有誰認得我?我也沒了李青染的身份，一個窮病秧子，有誰會在乎?現如今，我做李生，活的很好，自己能養活自己，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我生也好死也罷，都不會影響任何人，豈不是很好嗎?”

“可李青染所受的冤屈呢?李青染被玷汙的名聲呢?你都不準備給他個交待了嗎?”方安大聲問道。

“李青染已消失了，從此世間不會有他，他的冤屈，他的名聲有誰會在乎?我又何必踏進那泥潭之中，再去煎熬一回?”

方安越聽越氣。

“好個沒人在乎！難道你自己不在乎嗎?你就真的甘心讓世人誤會一輩子，讓你心愛的女人對你失望痛心一輩子嗎?”

李生沉默了，眼睛再次望向窗外。

片刻之後，他忽然說了句，“餓了！”就跑去外面的灶台上做飯去了。

方安看著他的背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很快，李生做了四樣菜和一碗湯，端了進來。

方安無奈，隻得先吃飯。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做飯還挺有天賦的。”

方安吃了兩口菜後，不自覺的誇獎道。

“那是！以後我攢夠了錢，就開個小酒館，後半輩子的生活就有著落了。”李生說著竟還有點得意。

“開酒館……”方安苦笑，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無奈的嘮叨:“一個能起死回生的妙手神醫，卻要開酒館來維持生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見李生只顧低頭吃飯，並不理會他，方安乾脆放下筷子。

“我知你內力全無，再不能似以前一般用真氣施針救人，但即便如此，比起普通的大夫，你還是會強上不知多少，你何苦廢棄了從三歲起就學的醫術啊！你這樣，又讓九泉之下你的師傅如何能安息呢?”

聽到‘師傅’二字，李生夾菜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卻很快又落到菜上。

吃了口菜後，李生道:“師傅他老人家，收了我這個不孝的徒弟，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李生，你……”

方安真的受不了了，一甩衣袖，站起身來。

李生見他就要被氣走，也不攔著，隻道:“要走就走，千萬別給我留藥啊！你配的那藥苦死了，真不知道你都放了什麽。”

方安氣得手都在抖，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那勁頭再重點兒，怕是玉瓶都得震碎了。

“我放了穿腸毒藥，吃死你！”

說完，方安抽身走開，後面的木凳被一下子帶倒在地，也不管，隻大步走出門去，至大門口處，又停下腳步，大聲道:“如果不吃藥，你就等著咳死，疼死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屋內桌前的李生，一直沒有停下手中的筷子，口中含著飯菜，喃喃的道:“好像吃了你的藥，就不咳不疼了似的。”

這話，已經走遠的方安是聽不到了，不然不知又要多氣呢！

可事實真的就如李生所說，即便吃了藥，到了半夜他還是會被咳醒，身上也會如期疼痛起來，只不過，服了藥，症狀都有所減輕。

就這樣他的日子在他自己覺得悠閑自在和好友方安被氣出內傷中慢慢度過。

一晃四年過去了，李生的酒館沒有開成，身體卻大好了，不再整天被病痛折磨。

身體好了，人也跟著精神起來，而且本就有一副好容顏的底子，即使是為了退去黑毛而改變了樣貌，但仍是不錯的，至少乾淨清爽，只是瘦弱了些。

所以，這四年來，對他心生愛慕的女人還真是不少，先有賣豆腐的王寡婦，再有被休回家的何三姐，還有馬家醜妮子，黃家胖妞，沈家瘸大姐等。

更要命的是，若不是方安從中攪和、阻攔，恐怕他通通不嫌棄。

就連方安都自嘲說，要不是他棒打鴛鴦，李生都能當一窩孩子的爹了。

終於，方安忍無可忍，扔給了李生一封推薦信。

“九宮門在招門徒，我希望你去試試，起碼可以做個名門正派的弟子，也好過你這樣整天吊兒郎當的混日子。”

本來以為，李生肯定又會說一堆推脫的廢話，誰知，他這次竟痛快的答應了，倒是弄的方安驚訝不已。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嗎！”李生對著瞪眼看他的方安抗議道。

“你……是不是……欠了什麽債?”

方安不敢相信這麽多年一直抗拒走出去的李生會忽然答應他的要求，所以才滿懷疑惑的問道。 uukanshu

李生滿臉無奈，“方安啊方安，你真是太難伺候了，以往我堅持自己的活法吧，你三天兩頭地跑來罵我，如今我為了讓你不再生氣，答應你的提議了，你又懷疑我有什麽目的，你真的是……老母雞抱鴨子，淨會瞎操心。”

“李生……你……你竟然說我是老母雞……看我今天不打你！”方安氣道。

李生湊上前，“來來來，給你打，反正我也打不過你。”

方安抄起地上的笤帚，照著李生的屁股就打了下去。

“哎呀，你還真打啊！”

李生忙跳起來跑出屋外，方安則提著笤帚追了上去。

“別打了，打壞了，還得你給治。”李生邊繞圈跑，邊求饒。

“打壞了，就扔了，我才不治呢！”方安後面追著。

天邊的暮色宛若一副靜美的畫卷，遠遠的青山映襯在紅霞之下，仿若千年不變的陪伴。

三天后，方安給李生準備了裝滿行裝的包袱，送他至千江河畔。

“回去吧，送君千裡終須一別，想我時就去我的小茅屋住上一住。”李生將包袱搭在肩上。

方安猶豫了一會兒道:“不如，我陪你過江吧，我許久沒有去過外面了，正好也出去遊歷一番。”

李生按住了方安的肩膀，“不行，你不能過江去。這藥王谷周圍的幾個城鎮足可以讓你逛了，外面終究還是太危險。當年你救我回來，赤龍塔丟了犯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蒼城派肯定也在抓你，幸虧這千江迷霧終年不散，外人找不進谷中來，這才讓你我能夠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