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鳴的回答,在許青雲意料之中。“你上次說哪裡黃梅戲不錯?”
許青雲在這周圍親自排查過幾天,燕鳴確實提起過一次,說帶他去聽黃梅戲,當時燕鳴是怕他找不到人,壓力太大,故意提出聽戲來放松心情。
現在則換成許青雲來提。
“離這不遠,我帶您去。”
燕鳴稍稍一怔,馬上回道,四人開車,沒幾分鍾便到了地方。
這個戲院不算大,票價不高,主要就是給普通百姓消遣使用,裡面觀眾基本都是附近住戶。
正好有一場戲馬上開演,燕鳴跑去買票。
進去的時候,許青雲習慣性看向地面。
每天看各種腳印,早已烙進他的生活,有用沒用都會看看,後世如此,現在也是一樣。
地面上出現了個見過的腳印。
而且是當時穿的那雙鞋。
那次是帶著鄭繼明和方來寶排查,有兩個人的腳印很清晰,他特意點名腳印主人部分情況,說給兩人聽。
這是其中一個。
見到熟悉的腳印,許青雲忍不住抬頭觀望了下,這是他的習慣,多次見到的腳印,總想知道屬於誰。
或者說,這是人性中的好奇。
戲院人不少,燕鳴買的是靠前的票,帶著他們到了前面。
沒有找到人,許青雲便沒有在意,坐下來安靜聽戲。
黃梅戲屬於南方戲種,語調很受南方人喜歡,聽起來確實不錯,許青雲後世聽過一首關於黃梅戲的歌,此時聽純粹黃梅戲別有一番滋味。
他聽的津津有味。
四人面前擺著瓜子,花生和茶水以及其他糕點。
鄭繼明聽戲的時候,依然注意觀察四周,預防有人對組長不利,他對自己定位認知非常清晰,他在四組最大作用,就是好好保護組長。
至於功勞,他不在乎,只要讓他殺日本人就已滿足。
“我去個廁所。”
聽到一半,許青雲起身,鄭繼明馬上跟著起身,陪著許青雲一起上廁所。
廁所出來,許青雲再次看到個熟悉的腳印。
之前看到兩人腳印,剛才門口看到了其中之一,這次又看到了一個。
看來兩人是關系不錯的夥伴,今天一起來聽戲。
順著腳印,這次許青雲看到了人。
一個人單獨坐在靠近衛生間這邊的小桌子上,只有他一個?
桌上隻擺了一個茶杯,確實只有一人。
許青雲沒有特別在意,但回座位的路上,眼睛突然眯了眯。
剛才有人給他讓路,把腳縮了回去。
戲院在一樓,做的很簡陋,就是搭建起舞台,然後將四周封閉。
地面沒有鋪任何東西,就是土。
他挪腳的時候,許青雲看到了他的腳印,正是之前看到兩雙鞋印的另外一個。
許青雲沒動聲色,返回座位。
之前見到過兩人腳印,同時留下,非常近,而且相同方向,從腳印來看,兩人是並排而行。
他們分明認識,為什麽聽戲的時候沒坐在一起?
反而分開而坐。
許青雲現在是特工,正在追查日諜,任何不正常現象,本能會引起他的懷疑。
日諜,在公開場合不方便見面?
許青雲馬上搖頭,可能性有,但不大,日諜很少密集布置在一起,這邊的日諜他已經找到。
還有一點,根據之前所抓的日諜來看,他們上線下線多是死信箱,接頭很少。
除非他們關系不一般。
許青雲不會排除日諜可能,但還有一類人,同樣會這麽做。
紅黨。
紅黨和日諜不同,他們會接頭,經常在一起開會,軍事情報處所抓紅黨沒有黨務調查處那麽多,但也抓到過幾次,對他們的做事方式有一定了解。
沒外人時候親密無間,但在外面,不讓別人知道他們關系。
這僅僅是許青雲猜測,也有可能兩人之前是朋友,後來鬧翻,所以聽戲的時候沒坐一起。
任何可能都有。
“組長,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聽了一個半小時左右,燕鳴主動說道,戲還沒結束,不過他們出來時間只有兩小時,他是隊長,以身作則,絕不能超時回去。
“好,等案子結束,我再帶你好好來聽幾場。”
許青雲微笑點頭,燕鳴有很強自控力,這點不錯。
“多謝組長,咱們可說好了,下次再來。”
燕鳴很高興,離開的時候,許青雲不經意間看了眼剛才挪腳的那人。
隨後帶著燕鳴他們返回監視點。
離開監視點,許青雲立刻打電話給許二喜,讓他帶三個人,輪流到這邊喝茶吃東西。
如果聽到槍聲,或者有電話找他們,立刻支援燕鳴。
燕鳴和他們都認識。
幾人不止一次幫助許青雲辦案,對他們可以絕對信任。
左金方那邊還在排查,現在每天上報的人越來越少,他準備換片地方,繼續排查。
挖地三尺,也要將這兩名日諜找出來。
左金方不信,整個南京城排查完,找不出這兩人來。
南京不是天津,天津有九國租界,勢力駁雜,南京沒有租界,只要在城內生活,左金方便有信心找到人。
回到軍事情報處,許青雲自己敲著桌子。
他在想戲院兩人情況。
有了懷疑,許青雲便要弄清楚怎麽回事,他們是日諜的可能性確實低,不過只要有一點可能,便要徹底排除掉。
這個案子不能交給別人。
萬一真被他猜中,會對同志帶來威脅。
後世的時候,許青雲便是一名黨員。
來到這個世界,他同樣了解過很多。
組織現在極為困難,讓世人震驚,無數人不敢相信的萬裡長征正在進行中,這次戰略大轉移,不僅讓組織擺脫掉果黨圍追堵截,還建立了一個紅色信念之地。
更是讓不少同志脫胎換骨,有了巨大進步。
困難是暫時的,這次犧牲不小,但他們的犧牲換來了後面勝利,更讓後世無數中國人挺起腰杆。
這兩個人,他要親自去查。
許青雲沒有急著去查,之前見到過他們腳印,那是胡同裡面,他們自裡向外,很可能就住在裡面。
知道地方,白天再去查。
他只看腳印,先確定他們是不是住在那,確定之後,再進行下一步。
這樣帶著鄭繼明也沒關系,鄭繼明不會知道自己在查什麽。
黨務調查處,石慶彬桌子上的電話響起。
“什麽,真有人見過?”
石慶彬猛的坐起身子,他試試看的心態,讓人去打聽陸漢平情況,沒想到真有人在南京見過他。
“人在哪?”石慶彬迫不及待問道。“組長,我們問的人不知道他在哪,只見過一次。”
“你們等我,我馬上到。”
石慶彬抓起衣服和手槍,立刻向外跑去,三年前的漏網之魚,他終於有希望抓到。
陸漢平竟然來了南京。
雖說三年前的情報已無大用,但只要抓到他,有可能揪出南京這邊潛伏的紅黨,功勞會更大。
石慶彬的很快,沒多久便到了一個露天小飯攤。
“組長。”
他兩名手下迎了上來,旁邊還有個唯唯諾諾,穿著不怎麽樣的小混混。
“是他見過人?”石慶彬主動問道。
“隊長,他叫軟蛋,軟蛋,這是我們組長,老實說出伱所有看見的東西有賞,敢有一個字為假,我斃了你。”
石慶彬手下威脅道,軟蛋是此人外號,他膽子較小,平時不敢得罪人,被很多人欺負過。
有人嫌他沒骨氣,就給他起了個軟蛋外號,之後便一直被人這麽叫。
他早已習慣這個名字,甚至有時候忘記自己真名。
“您放心,我騙誰也不敢騙你們,你們可都是文曲星,武曲星……”
軟蛋慌忙作揖,石慶彬沒興趣聽他馬屁,打斷他的話:“你什麽時間,在哪見到的人?”
“好幾天了,就在這,他在這吃過東西。”
軟蛋就在這一片活動,平時偷雞摸狗,或者幫別人跑腿,又或者賣點消息為生。
偶爾欺負點外地人,真讓他殺人放火,沒那個膽子。
“幾天?”
石慶彬喝道,軟蛋被嚇一跳,慌忙說道:“七天,不,八天。”
具體多少天,他確實有點記不得。
石慶彬沒糾結這個,他關心的是陸漢平究竟是路過,還是隱藏在南京。
“之後有沒有見過他?”
“沒有。”
軟蛋老老實實搖頭,石慶彬則眉頭緊皺,只見過一次,難不成陸漢平到南京也是辦事之後離開?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按照時間來算,軟蛋是在陸漢平出現在上海之前見到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說明他身上背著任務,價值更高。
“這些想不想要?”
石慶彬掏出幾塊大洋,軟蛋眼睛頓時放光,他手上已經很久沒有拿過大洋,特別想念大洋上面特有的味道。
“想,想。”
“你在這一塊多找找,找到人不要吱聲,告訴我就行,只要能找到人,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黨務調查處辦案和軍事情報處異曲同工,都是發動這些混混和低級巡警。
他們消息最為靈通。
不過許青雲說話算話,說給多少就給多少,黨務調查處嗎,不講誠信的事做過很多次。
包括石慶彬。
“長官,能不能先給我一半?”
軟蛋以前被坑過,知道他們什麽人,小心問道,結果石慶彬突然掏出手槍,子彈上膛。
“子彈先給你一半要不要?”
“不要,我不要了,饒命啊。”
軟蛋被嚇的跪倒在地上,石慶彬沒心情和他廢話:“給你三天時間,馬上去給我找人,找到了領大洋,找不到領子彈,自己選。”
這樣小混混的命,石慶彬沒有絲毫在意。
不給他點壓力,這樣的小混混不會認真做事。
他們多是好吃懶做之人,不讓他們感受到死亡威脅,根本不會用心。
至於錢,他根本沒想過給,純粹是欺騙。
石慶彬帶人離開,軟蛋則氣的大罵。
但石慶彬的命令他不敢不聽,不聽,人家殺他像捏死隻螞蟻那麽簡單。
除非他逃出南京,可這是果黨天下,他又能去哪?
租界嗎?
他不是沒去過,曾經帶著對大上海的向往,他逃票混到了上海,結果到那差點沒被打死。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勢力,他一個外來人,又不做事,想靠坑蒙拐騙混吃混喝,沒多久就被青幫混混盯上,暴打他一頓,讓他滾出上海。
現在為了小命著想,必須盡快找到人。
此時他心裡滿是後悔,連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幹嘛說見過這個人,果真是禍從口出。
找不到人,他真不敢想象會是什麽結果。
上午,許青雲再次來到監視點。
許二喜已經帶人過來,他們在城東沒多少事做,許青雲這邊有事,馬上過來幫忙。
監視點嚴格按照他的命令,休息的時候只有兩個人能夠外出。
每天也只有兩撥人可以休息。
“隨便走走吧。”
離開監視點,許青雲突然說道,鄭繼明愣了下,馬上跟在許青雲身後。
許青雲說走,他沒有開車。
這邊距離胡同那不遠,許青雲特意走在路邊,有些胡同故意進去看看,這樣等會進入那個胡同後不會太顯突然。
鄭繼明不會知道他在幹什麽。
很快許青雲到了之前胡同那,再次走了進去。
他一直在尋找地面上的腳印。
今天他不是來找人,而是查腳印,確定他們住在哪一戶。
這次運氣不錯,他發現了其中一個人的腳印,是從第三戶人家出來。
許青雲正常走到裡面,再出來。
後面又走了會,直到中午,許青雲才讓鄭繼明開車帶他返回。
軍事情報處外面,二樓一戶窗前。
一個人正拿著望遠鏡看向外邊。
他身邊有個本子,一直記著東西。
“隊長,剛才出去了五輛車,回來了三輛,車牌號都已經記下來了。”
放下望遠鏡,此人對著身後說道,房間內不止他一人,還有兩人,除了他們,另外房間也有三個人。
一共六個。
全是上海特高課行動組精英。
川島派人來刺殺許青雲,沒有派太多,這裡是中國人地盤,刺殺不是強攻,人多不一定好,少數精英,一擊致命後立刻撤離,是他制定的最佳方案。
川島對這六人有著很大信心,六人中帶隊的是名隊長,身手非常好,在日本軍中的時候便是大隊中的第一高手。
保底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