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島立刻點頭:“課長,肯定是這樣,如此才能解釋一個小組全員為什麽會全員被抓。”這是明擺的事實,也是唯一解釋,如果不是三上招供,中國人不可能把他其他下線全部抓到。
“三上啊三上。”
北川歎了口氣,飯島馬上明白,課長準備把所有責任全部推在三上頭上。
這件事他們遲早匯報,不能太晚,總課長那邊和三上有聯系,三上長時間不給總部發報,一樣會引來總課長懷疑。
“調查結果匯報給總部,重點說我們及時發現異常,快速啟動三名觀察員來調查情況,為此還損失了一名觀察員。”
北川輕聲說道,飯島一副了然神色,果然是這樣,課長在推卸自己責任。
盡可能將他責任縮小。
啟動三名觀察員,第一名可以確定出事,他被啟動後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人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第二名很順利,查出三上小組出現異常,並且順利撤回上海。
至於第三名觀察員,也就是這次匯報的觀察員,他現在回不來,未來大概率也回不來,課長已經把他當做炮灰,好讓他們對總部有所解釋。
飯島對他沒有任何同情,他又不是自己帶來的人。
底層人要有底層人的覺悟,需要你的時候,挺身而出,為上司排憂解難,這就是你最大價值。
“哈依。”
飯島知道該怎麽做,馬上去書寫電文。
寫好之後,先拿過來讓北川看。
電文首先說的是他們和三上小組常規聯絡的時候發現異常,三上並沒有在規定時間內發來電文,他們馬上做出正確應對。
一是主動和三上聯系,二是立刻啟動觀察員去探查情況。
在第一名觀察員沒有回復的基礎上,他們馬上啟動第二名觀察員,並且給他漢奸地址,讓他主動探查漢奸,最後再去查看三上情況。
這個順序一顛倒,就好像上海特高課提前知道三上小組出事,不斷做出正確應對。
三上小組不是他們布置,他們平時很注意保護,三上小組這次出事,肯定是他們原因。
至於具體原因,他們留守的觀察員正在調查。
並且上海特高課還會再派四名觀察員前往南京,彌補之前啟動的三人。
保證南京時刻有他們的觀察員,及時了解情況。
這些觀察員什麽都不知道,可以杜絕其他人被連累,他們被抓不會帶來其他損失。
“不錯,就按這個去發。”
北川看的很仔細,滿意點頭,飯島是他心腹,最明白他想的是什麽。
這份電文,能讓他們上海特高課責任最小。
但只是最小,不是說沒有責任,三上小組歸屬權在上海特高課,只要出事,他們就擺脫不了責任。
這點北川非常清楚。
特高課總部,土原很快收到了這份電文。
剛看了開頭,他眉頭便凝結在一起,三上幸夫是他得意弟子,被他承認的那種。
三上手中掌握很多重要鼴鼠,通過這些鼴鼠的情報,能讓他們對南京的軍事、外交等情況了如指掌,現在果黨想做什麽,他們都清清楚楚,三上小組功不可沒。
中國有句古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們就是帝國的眼睛和耳朵。
三上小組的損失,不僅對他,對帝國來說更是很大。
“無能。”
看完全部內容,土原憤怒的罵了句,這種電文想忽悠他沒有任何可能。
一看就知道,上海特高課沒有完全做出正確應對,更是在三上小組出事後,又損失了一名帝國特工。
還有現在執行任務的那名特工,以後很難回來,北川明顯是放棄了他。
帝國特工全是精英,不應該如此浪費。
罵歸罵,土原並沒有對北川做什麽。
首先北川的應對沒有錯,三上小組剛出事,他們這邊便敏銳察覺,並且派人查出了表面情況。
另外他們也在調查原因,這是做事的心,無法責備。
但是方法不對。
土原很快書寫好回電,讓人給上海特高課發了過去。
飯島一直在電訊組等著,電文剛翻譯好,他便拿到了北川面前。
看到總課長回電,北川稍稍松口氣。
總課長沒有責怪他們,下令不能隻讓一名觀察員來調查原因,馬上啟動另外小組,利用中國人鼴鼠來做詳查。
但是一定要小心,絕不能再被中國人有任何察覺。
除此之外,還讓他們核實是否所有鼴鼠都被抓,特別是最重要的幾名鼴鼠。
三上小組每一名成員都要確定目前情況,這個工作可以交給那名觀察員,不用去打聽,近距離觀察即可,如果他們家和單位都沒有人出現,不管任何理由,相信他們都已經出事。
查明白這些,再來應對。
“總課長不滿意啊。”
北川歎了口氣,雖說沒有批評,但總課長相當於插手了上海特高課工作。
明確告訴他們該怎麽去做。
他也清楚,總課長布置沒問題,這才是最穩妥的方法,他只是為了能給上面交代,不得已給那名觀察員壓力,讓他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課長,其實這對我們有利,換個角度去想,我們認真執行總課長命令,查清楚同樣有功,失敗了,最大責任則不在我們身上。”
飯島小聲回道,北川稍稍一怔,頓時明白了飯島的意思。
既然是總課長指揮,他們就成了做事的人。
做成了,自然有他們功勞,失敗的話,他們嚴格執行的總課長命令,到時候就是總課長自己責任。
當然,總課長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但也不會對他們太過苛刻,他們屬於背鍋,總課長的懲罰絕不會太重。
“就這麽辦。”
北川點頭道,飯島說的沒錯,總課長介入是好事,至少他的壓力能夠減輕不少。
觀察員沒有電台,他們需要打電話聯系。
第一個電話並沒有找到人,對此飯島沒有意外,這名觀察員身上有任務,按照之前規定,他們一旦被啟動,完成探查任務後便要返回上海,相當於之前身份要放棄。
現在觀察員正在忙,他不可能在家附近。
“隊長,那個電話有動靜了。”
軍事情報處,李元節手下跑來匯報,飯島這名的人剛打了電話,他們便已知曉。
日諜是被他們所抓,但正在執行任務,他的一切沒有改變,許青雲甚至要求,讓李元節隔個一兩天便讓日諜回家一次。
不過要跟著他一起,主要是在別人面前露露臉。
至於身上的傷,衣服穿多點,頭上戴個帽子,一般人注意不到。
他的臉上沒什麽傷,包括手指。
抓到後便知道他還有任務在,動刑的時候特別注意了這點。
走路姿勢稍稍有點別扭。
這點影響不大,不是特工,一般人不會在意那麽多細節,真有特工在他周圍,並且發現,許青雲也沒任何辦法。
他們只能做到盡可能布置,無法做到天衣無縫。
“說的什麽?”
李元節立刻問道,當初他對這個電話並沒在意,是組長說,人抓到後再去向許組長取取經,那個時候許青雲還是組長。
許組長建議他繼續盯住電話和收音機,日本人明顯沒讓他急著撤離,以後肯定還會和他聯系。
他沒有電台,只有這種聯絡方式,盯住很有必要。
現在來看,許副科長完全是未雨綢繆,每次所做的事都有深意,哪怕是這種小事。
“沒說什麽,就是請掌櫃的見到人後,告訴他回個電話。”
“我知道了。”
李元節立刻起身,先去了何榮堂辦公室,很快又到了許青雲這邊。
何榮堂給他的命令很簡單,既然是許副科長命令,那就去向許副科長匯報,正好有機會多和許副科長聯絡感情。
“打來電話了?”
聽完李元節匯報,許青雲臉上現出笑容,日諜果然還有後續,至於打來電話做什麽,不用去猜,讓日諜去回電話就行。
這名日諜現在很老實,能幫他們暫時給上海特高課提供假情報。
“是,許副科長,咱們該怎麽辦?”
李元節點頭,許青雲不讓別人直接稱呼他為許科長,必須加上這個副字。
“帶他去打,晚會打,然後看給他什麽命令。”
上海特高課主動聯系,肯定是有事詢問或者下達新的命令,他正在執行任務,之前匯報過,接著詢問的可能性不大,估計是新的任務。
讓他去聯絡,便能知道日本人想要做什麽。
“是,我馬上去。”
“不急,晚一會再讓他回電話。”
對方剛打過電話不久,這個時候沒必要回復,晚一會,製造日諜正在外面辛苦調查的假象,日本人才會更加相信。
“好,我晚會去,許副科長,我能不能請燕副組長幫忙?”
“可以,你去找他吧。”
許青雲欣然同意,李元節最近越來越聰明,知道拉上燕鳴一起。
帶著燕鳴,分不走他多少功勞,但能讓他的任務更加穩妥,不至於出錯。
“謝許副科長,我馬上去。”
李元節高高興興離開,許青雲則低下頭,繼續看方來寶的調查結果。
目前已經證實,石利平兒子確實有問題,他的開支和收入明顯不符,石利平是給過他一些錢,但石利平自身收入也沒那麽高。
監察院有權,不過被老頭子控制的很死。
他又不在執法隊和調查處,能在外撈的有限,最多人家疏通關系的時候找找他,另外就是內部手下的孝敬。
機要室人不多,他收不了多少。
這點其實和軍事情報處有點類似,別看軍事情報處權力那麽大,實際上也被卡的很嚴,很多事必須上報給老頭子後才能去做。
哪怕是他們監管的軍警,小人物他們可以自己處理,牽扯到稍微大點的人物,比如團長級別,又或者總局局長級別,沒有實證他們也不能輕易動手。現在他們還不是以後的軍統。
不過軍事情報處想拿到他們的把柄很簡單,軍事情報處現在立功越來越多,在老頭子那印象很好,一些小事,或者不牽扯到真正大人物的事完全可以先斬後奏。
特別是做了背叛的事,更可以先抓人。
老頭子最恨叛徒。
方來寶重點調查了石利平父子手中有沒有三上買的手表,目前所查的結果,暫時沒有。
但不能確定被石利平兒子給賣掉。
方來寶正在暗查,現在能確定兩人有問題,必然會把他們查的底褲都不剩。
方來寶穩重,他去做調查許青雲非常放心。
現在方來寶是四組組長,這個案子相當於在四組手中。
一個小時後,燕鳴和李元節一起帶著日諜出門。
這名日諜非常聽話。
燕鳴甚至產生了個想法,他們抓了那麽多日諜,能不能從中挑選幾個絕對聽話的,來為他們做事。
這些人可都是特工,對日本人又極為了解。
他們若是願意幫忙,尋找日諜將有極大的幫助。
這件事許青雲做不了主,甚至許佔傑也不行,必須上報處座,處座那還沒有回復,使用日本人不是不行,但必須慎重,確保他們沒有異心,不會隨便叛逃。
否則對他們將是很大影響。
許青雲沒有著急,即使這些日本人歸順,也不會把重要任務交給他們,他們能做的是幫忙策反以後被抓的人,以及在南京尋找他們同類。
他們在上海特高課工作過,後期派來的人,他們很可能見過。
他們找人,遠比畫像找人更精準。
“布置好了嗎?”
燕鳴對李元節問道,這個電話不是通知日諜的那個公用電話,特意讓日諜換了一個去打。
他們沒裝竊聽器。
但必須要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燕鳴讓李元節想辦法先把掌櫃的引走,店裡留下不重要的人或者孩子,他們的人裝做買東西付錢,在旁邊聽他們說什麽。
日本人打公用電話的時候不會說日語,只會用漢語來交流。
聽清楚他們說的什麽就行。
就算聽不清,還有電話局,那邊有錄音,況且他們大概率是繼續用收音機下達命令,不會在電話裡明說。
“全布置好了。”
李元節立刻點頭,燕鳴沒再說什麽,讓一個聽力好的隊員,準備帶著日諜去回電話。
“去吧。”
燕鳴輕聲說道,他是來幫忙,案子屬於二組。
不過現場他級別最高,何榮堂又特意吩咐過,讓李元節在現場以燕鳴為主,態度一定要放端正。
電話很快打完,果然沒什麽有用的內容。
對方就是給他暗示,回去接收新的命令。
帶著日諜返回,燕鳴直接將他們都帶到會議室,將收音機擺了出來,字典密碼本放在一旁,等著接收指令。
沒多久,收音機內便開始傳來數字聲音。
日諜在一旁坐著,李元節的人負責記錄並翻譯,沒多久新的命令便全部接收到。
“驗證這些地方?”
看到內容,燕鳴猛愣了下,隨即臉上現出狂喜。
“李隊長,你們再翻譯一份,這份我先拿走,你們這次立了大功,我會向上面幫你們請功。”
說完他便帶著翻譯好的內容匆忙離開,他可是知道組長懷疑三上有親自策反的人,正在讓方組長調查。
這份情報,相當於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上海特高課在南京能用的人不多,這名觀察員既然之前傳回過情報,能聯系上的話,應該還可以接收情報。
不過完成這次任務,就要讓他撤離。
誰都明白,他查不出這次出事的具體原因,沒有必要白白浪費。
燕鳴猜的沒錯,土原的確這麽吩咐。
這名日諜的最大作用,只有這幾天。
“科長,我們剛從日諜那得到了一個重要線索……”
來到許青雲辦公室,燕鳴便立刻喊道,許青雲不讓他直接稱呼科長,結果這小子不聽,還說只有單獨時候這麽叫。
其他時間絕不會如此。
他甚至還說向許佔傑匯報過,許佔傑同意了的事。
許青雲沒辦法,只能由他。
這小子平時心細,這次怎麽那麽魯莽,竟然因為個稱呼去找許佔傑。
不過他找的理由不錯,他是許青雲絕對心腹,像別人那樣一直稱呼副科長不好,至少單獨的時候給他個顯示親近的機會。
許佔傑馬上同意。
副職的稱呼在整個果黨都是如此,不是正式場合,或者正職在場,一般不會帶上副字。
苗風在的時候,哪怕有他在場,很多人也是稱之為苗科長。
他並沒有在意。
倒是燕鳴因為這點小事都來匯報,證明許青雲很在意這些細節,他更加滿意。
“什麽線索?”許青雲問道。
“您看。”
燕鳴把翻譯好的內容遞了過去,他沒告訴李元節為什麽帶走這些東西,調查鼴鼠是他們四組任務,不屬於二組。
但二組幫他們拿到了線索,所以他才會說幫李元節請功的話。
燕鳴跟在許青雲身邊久了,對一些功勞沒有那麽在意,他們的功勞太多,分出去一些根本不影響。
更不會搶兄弟們功勞。
屬於二組的,一定會給他們。
“太好了,李元節他們立了功。”
注意到上面的內容,許青雲稍稍一怔,馬山高興說道,他正在調查三上策反的鼴鼠,日本人便把枕頭送了過來。
這名日諜同樣立功。
“我和他們說了,會幫他們請功。”
燕鳴笑呵呵回道,這次內容不少,讓日諜去調查上面的一些人請客,除了他們查出的漢奸外,還有三個不在他們被抓之內的人。
其實日諜做的很謹慎,僅說了單位和科室。
沒提名字。
不過有了這些,相當於給他們指明了方向,針對這些地方調查就行,沒有名字不怕,給了他們范圍,一定能查出來是誰。
讓許青雲有點意外的是,裡面沒有監察院。
石利平沒有被日本人策反嗎?
許青雲不會輕易下結論,石利平最大作用是給三上提供他們的機密,並不需要他做什麽,這些機密能夠幫助三上進行篩選,不管石利平是不是漢奸,對他的調查不會停。
身上有疑點的人,必須查清楚。
而且他不會是自己同志,許青雲沒有任何負擔。
兒子整天花天酒地,在外面養女人,籠絡一幫小混混,組織上即使潛伏人員,也不會如此不在意。
而且他們做過很多壞事,已經被方來寶查出。
“燕鳴,你馬上去核查這些地方,我會上報,請處座出面,讓監察院開放一些機密資料給我們。”
許青雲命令道,監察院檔案室的東西他們可以查看,但是機要室的東西不行。
處座去提過,被他們所拒絕。
這裡面牽扯到很多政府要員的醜聞,老頭子不可能同意讓他們隨便翻閱。
不過有了針對的地方,隻索要這些地方人員資料,老頭子不會拒絕。
原因還是那點,老頭子同樣希望揪出這些漢奸。
漢奸就是叛徒,屬於觸犯老頭子底線。
“是,我馬上去。”
燕鳴高高興興離開,方來寶則被許青雲喊回辦公室。
石利平那邊依然要查,但已不是最重要,讓代潔瑩去查就行,他和燕鳴一起,去針對這三個地方進行核實。
日本人現在還不知道,因為他們的錯誤這些人暴露,越早找出來越好。
這三個地方可都極為重要。
兩個在政府部門,而且是重要部門,一個在軍事部門,級別同樣很高。
北川確實疏忽中有了大意。
但他沒有太好的辦法,首先他內心中認定三上招供,這些鼴鼠很可能全部被抓,他要做的是核實,不是保護。
其次他在南京沒有那麽多人。
觀察員地位最低,由他們來核實最合適,若是啟動潛伏情報人員,很有可能會給他們帶來暴露風險。
更何況他們也有任務,要通過別的渠道來打聽出三上出事的具體情況。
當然,也有北川骨子裡沒有對中國人特別重視的原因。
這些日本軍官始終認為中國人低人一等,不會真正把他們當做自己人來對待。
漢奸就是這樣,兩頭不落好。
他們給日本人當狗,換成別人,有幾個把狗當成人看的?
而且這狗是後來投靠,忠誠度沒那麽高,和自己養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六千字章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