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老婆大驚,奮力掙開。
回頭就是一腳。
撲通,稅吏後仰摔進水裡。
常年打漁,風裡來雨裡去,疍民女子也是身強力壯。
“刁婦打官差啦,來人啦。”
從水裡爬起來後,稅吏痛苦的大喊道。
聞聲趕來的眾稅吏,抽刀指著韋俊,要求他交出犯事的刁婦。
韋俊當然不肯,這種事要是都忍了,就不是疍民了。
從船上抄起了魚叉,和稅吏們對峙。
事態逐漸失控,清月村村民上百人,圍住了稅吏。
“你,你們想幹什麽?造反嗎?”
“你們身為官差,卻和賊人一樣,不把百姓當人。”
韋俊此時,也處於非常矛盾的狀態。
他很想把這幫稅吏乾掉,扔進石湖裡喂魚。
然而,理智又告訴他,不能這樣。
只要殺了稅吏,清月村所有人就要陪葬。
那麽多老弱婦孺,即使現在逃入太湖,也活不下去。
太湖裡的水匪之間,也會互相吞並。
……
若是韋俊真殺了稅吏,怕是馬忠義的剿匪計劃就要提前。
將抗稅亂民,和水匪一並剿殺在太湖。
“當家的,不能衝動。”他老婆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勸阻。
稅吏們的氣焰更加囂張了,指著她說:
“今天的事,想了結也不難。”
“把她賠給我們,一個月後還給伱。”
“再賠我們10兩精神損失費。”
“哈哈哈哈。”
“一個月後,買一送一。”
稅吏們越來越猖狂,言語瘋狂的挑釁。
這和他們一貫的認知有關系。
大清朝的百姓,都是溫順謙忍的。
遇到的刁難,欺凌,都是本著“吃虧是福,民不與官鬥”的思想,能忍就忍,能躲就躲。
稅吏代表的是官府,得罪不起。
若是發生衝突,結果不言而喻。
立馬家破人亡。
要麽是被板子活活打死,要麽是在站籠裡成為風乾肉。
……
一個老稅吏,覺得他已經製霸全場了。
伸手去拉女人。
“一群臭烘烘的窮光蛋,滾開。”
變故就這樣發生了,一年輕疍民,突然用魚叉挑開了他的手。
鋒利的魚叉,割破手掌,鮮血淋漓。
局面頓時失控了。
韋俊只能大喊:“不要傷人,別拿魚叉捅。”
清月村內打的亂糟糟,幸好有機靈人,一路狂奔去搬救兵。
李家堡!
“出事了,吳縣官差,和咱們村的人打起來了。”
恰好,李鬱不在。
他去了府城,拜訪潘老爺去了。
范京聽了事情經過,也拿不準主意,隻得派人速去府城告訴李鬱。
他知道李鬱想吞並清月村,但是這事有些棘手,搞不好會引火燒身。
“堡內所有人,各司其職。”
李家堡有幾十個清月村來的漢子,雖然心急,卻也知道遵守規矩了。
若是今日有人私自離開,李鬱回來後一定會清理門戶。
此時的李鬱剛到了平江潘家。
潘府中門大開,把自己迎了進來。
這種姿勢,讓李鬱心裡一咯噔,感覺潘老頭又有算計了。
主客相見,寒暄過後,照例是商業互吹。
李鬱誇潘老爺子持家有方,當代陶朱公。
潘老爺子誇李鬱是江湖奇人,當代豪俠郭解。
吹噓一陣後,大家都覺得興趣索然,就進入了正題。
“老爺子,我想找你借錢。”
“管家,取1000兩銀票來。”
“且慢。”
潘老爺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示意屋內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
終於,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坊間傳聞,潘氏在徽州府有私礦,也是煤礦,而且是優質無煙煤。
雖未經證實,李鬱卻深信不疑。
原因有二。
一是潘家祖籍就是徽州府,康熙末年才遷居蘇州府。
二是坊間傳言,一般都是真的。
大清這片神奇的土地上,這麽聽事準沒錯。
……
“潘老爺,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想從貴府借點懂挖礦的人手。”
“朝廷嚴令禁止民間商民參與開礦,老夫也沒有這樣的專業人才啊。”
潘老爺的反應,在李鬱的意料當中。
他乾笑兩聲,吃起了茶點。
潘府財力雄厚,茶點做的竟是精致美味。
一口氣吃了一碟子,再灌了一碗茶水,惹得潘老爺頗為不自在。
不是心疼,而是沒見過這種不講究的人。
潘府雖不是皇商,可也是往來無白丁。
隨便多麽精致的的茶點,客人都是只看不吃的。
“老夫有些疑惑,李先生為何一口咬定我潘家有私礦?何人亂嚼舌頭?”
“坊間傳聞,潘家在徽州有私礦,所以在下就厚著臉皮上門求援了。”
“哎,這種謠言,你也信?”
“我讀過書,我信。”
潘老爺很淡定,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按照待客禮節,端茶是送客的意思。
不過,他被李鬱帶歪了,暫時忽略了這個禮節,就只是單純的想喝口茶。
李鬱也一樣,自動忽視了主人端茶的含義。
“李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對,西山煤礦太難挖了。煤層深,坑道坍塌,進水多次了。”
……
李鬱如此坦白,倒是出乎潘老爺的預料。
西山地下有煤,不算機密。
早在前明崇禎時期,蘇州府就有人在那挖過。
只不過,虧本了。
挖出來的煤,品質太差。
屬於煤炭當中最低檔的一級,俗稱“雞腳煤”。
“老夫有一句掏心窩子的話。”
“潘老爺請講。”
“那西山島地下有煤之事,其實不是秘密,但是上百年來,都沒有人開挖,你可知為何?”
“在下不知。”
“因為這買賣風險太大,一不小心就血本無歸。”潘老爺有點恨鐵不成鋼。
李鬱心想,我一穿越人士,能不知道西山煤礦是個什麽成色。
你們都以為我是為財,卻不知我另有廟算。
依舊裝傻,一臉自信的講:
“我不信。”
……
潘老爺被氣的差點背過氣,指著李鬱一頓無語。
“老夫在商界沉浮幾十年,靠的就是敏銳的嗅覺。沒有人比老夫更懂生意。”
“借錢沒問題,潘家對朋友一向慷慨。不過,老夫建議你三思。”
“快到午時了,就留在府中用餐吧。”
“謝潘老爺。”
李鬱笑嘻嘻的應承下來,出了會客廳。
潘府很大,可以四處溜達轉轉。
這種超級大豪宅,是絕大多數普通人的知識盲點。
路遇一個丫鬟施禮,看著有點面熟。
似乎是三少爺潘武的貼身丫鬟。
於是,問道:
“你們家三少爺呢?”
“回貴客,三少爺他還沒起,等他起了,奴婢告訴他您來了。”
“這都快午時了,他還沒起,昨晚逛哪家青樓了?”
丫鬟臉一紅,回避了這個送命題。
而是主動說道:
“奴婢帶您到花園逛逛吧?”
“好。”
潘府的花園,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處處是景。
李鬱看到一女子,從走廊飄飄然走過。
因為走路姿勢太美,忍不住定睛多瞧了兩眼。
這一瞧不得了,向來雲淡風輕的李鬱失態了。
一把握住丫鬟的手,問道:
“她是誰?”
……
丫鬟不敢亂動,任由手被握著。
低頭垂目,蚊子一般哼道:
“剛才那姑娘,是三少爺的人。”
“她叫什麽?入府多久了?和你家少爺是哪種關系?細細道來。”
李鬱如連珠炮一般發問。
丫鬟也不懂這裡面的玄妙,只能老實回答道:
“姑娘芳名叫藍盈盈,大概是一個月前,三少爺親自領進府裡的。”
“什麽關系?”
“哎呀,這種問題倫家哪好意思說嘛。”
丫鬟原地一跺腳,狠心抽出小手,小碎步跑了。
留下李鬱,在原地有些發懵。
……
藍盈盈,
就是她在石湖畔偶遇的那位穿著馬面裙,自稱京城來江南尋親,出場極為驚豔的女子。
李鬱在亭子裡坐了一會,複盤那天的事。
這個女人不簡單,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ABB式。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女人會搞出可怕的事。
比起那位白蓮教大嫂,危險指數怕是要高10倍。
手指觸及懷裡的燧發短銃,還有靴裡的特薄短劍,李鬱安寧了不少。
上次在潘府觀景樓,差點被刺客嚇的跳/樓。
今日,有兵器在手。
倒是不擔心再遇到狗血事情。
自己的三個隨從,都安排在客房用飯。
下人不得隨便進入大宅門正廳,這是規矩。
丫鬟跑了,李鬱乾脆順著那走廊,追蹤那位藍盈盈。
按理說,潘府錯綜複雜,追蹤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藍盈盈所過之處,有一種淡香久久不能消失。
今日無風。
李鬱一路嗅著鼻子,穿過走廊,越過花叢假山。
味道越來越明顯,說明目標越來越近了。
他忍不住把靴子裡的短劍,反握藏入袖中。
這是18世紀,萬一有事,劍比槍快。
……
何況這柄短劍,是根據劉千的建議,張鐵匠父子精工打造的。
劍脊特別薄,適合藏匿防身。
優點是特別鋒利,輕巧。
缺點是遇到硬物一折即斷。
劉千是個賊,
他說一個優秀的賊,定然會隨身攜帶薄而鋒利的刀片。
用途多多,割口袋,挑門栓。
李鬱在狠狠的教育了他,要遵紀守法後,采納了建議。
一柄樸實無華的靴中劍。
前面屋子裡傳出了聲音。
“你們都出去吧,過半個時辰再來。”
“是,姑娘。”
兩個丫鬟端著銅盆,毛巾出來了。
還很小心的把屋門給拉上了。
李鬱躲在假山後面,看到了這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