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了了一件事,賈琮心中甚喜,這一回估計要收一千多萬銀子,錦衣衛可得好幾百萬,加上現有老底子並其他賺錢的法子,以後錦衣衛不可能缺錢了。
衙門有錢,自己這個掌印官也輕松些。
徑自打道回府,準備回園子高樂一回。
先去瀟湘館尋黛玉,聽紫鵑說出去了。
賈琮便往清堂茅舍去,尋完顏婥。
卻從兩個看家的女真姑娘口中得知,完顏婥出城監造莊子去了,也不在。
賈琮又往蘅蕪苑去,這大熱天,寶姐姐怕熱,定然是在家的。
剛過沁芳閘橋,便聽路旁一架薔薇花架內,隱約傳來哽噎之聲,如泣如訴,不知是哪個小丫頭在這裡哭。
賈琮悄悄過去,隔著籬笆洞兒看去,只見一女孩蹲在樹下,手裡拿根簪子,在地下不知道劃什麽,說是寫字又不像,說是畫畫也不像。
因那女孩背對著賈琮,看不到面目,不過看其苗條背影,身段倒也不錯,賈琮微微一笑,輕輕走過去,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看去。
只見地上畫滿了幾十個古怪圖案,像個小竹筒,外面卻有八個角,上下各四,不知是什麽頑意兒。
“在畫什麽?”
那女孩忽覺頭頂陽光被擋住,忙扭頭去看,見是賈琮,嚇得一聲驚呼,坐倒在地,花容失色。
賈琮笑道:“我這麽可怕麽?”說著伸出手去。
那女孩呆了呆,旋即含羞伸出手,輕輕搭在賈琮手裡。隻覺手一緊,一股大力湧來,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賈琮扶住她,定睛看去,只見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嫋嫋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態,竟然是齡官。
“你在這裡幹什麽?”賈琮笑道。
齡官漲紅了臉,搖頭道:“回三爺,沒……沒幹什麽,閑來無事隨便頑頑。”
“我又不是老虎,你緊張什麽。我方才聽你好像在哭,可是想家了?”賈琮笑道。
齡官咬了咬下唇,大眼睛隱含淚光,看著賈琮一言不發,輕輕點了點頭。
賈琮笑道:“值什麽?伱爹媽還在麽?”
齡官道:“在的。”
“你若想回家,我派人送你回去便是。不過,你爹媽既然能賣你一次,也能賣你第二次,下次未必能賣個好人家,不如就在這裡罷。”
齡官本是托詞,見賈琮要放她走,差點急哭了,好在話鋒一轉,又不送了,才松了口氣。
忙道:“三爺大恩大德,齡官尚未報答,怎敢離去。”
賈琮笑道:“你是賈薔那小子去買回來的罷?我有什麽恩德?”
齡官垂下頭道:“三爺把齡官當個人,還指點我唱曲子,就是恩重如山了。”
嗯?賈琮微微一愣,這才想起剛回來的時候,姊妹們行酒令,確實在清堂茅舍唱了首歌給齡官聽,不過隨手為之,他哪裡記得。
“虧你還記得,以後別一個人哭了,有什麽煩心的事,去尋林姑娘說說,就說是我叫你去的。
你們長得像,她定然喜歡你。”賈琮笑著擺擺手,轉身而去。
齡官目送他離去,眼淚止不住留下來,自從聽了那首《橋邊姑娘》,她沒事的時候便常來沁芳閘橋這裡發呆、遣懷,哪知今兒竟碰上賈琮。
賈琮剛轉過一片花架,便見凹晶溪館後頭的桃林山坳裡,轉過一個纖瘦秀雅的人影,手提紗囊,肩荷花鋤,不是黛玉是誰。
見她這身行頭,賈琮忍不住啞然失笑,黛玉葬花?!
忙悄悄跟著過去,藏在花樹後,見黛玉挖了個淺坑,把裝滿桃花瓣的紗囊掩埋了,拄著花鋤,呆立良久,輕輕歎了口氣。
吟道:“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賈琮躲在一邊,心中想笑,卻不敢笑。忍耐良久,終於忍無可忍,噗嗤一聲笑了,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黛玉聽到有人大笑,忙看去,見是他,忍不住紅了臉,嗔道:“你這沒心肝的短命……”
剛說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跺了跺腳,花鋤也不拿了,扭頭便走。
“欸,顰兒慢走,我是正經人,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笑別人。”賈琮忙搶上兩步,將她拉著,“除非忍不住。”
“呸,幸災樂禍,小人之行,我才懶怠理你。”黛玉被人撞破這麽淒美的場面,還被嘲笑,頓時惱羞成怒,拔足便走。
賈琮笑著緊隨在後,強行把她拉到沁芳溪旁、桃花樹下的大石頭上坐著,連連賠情求饒。
黛玉扭過身去,道:“人家心裡難受,你不說寬慰也罷了,反來嘲笑。”說著眼圈兒便紅了。
賈琮道:“方才我聽顰兒作的詩是極好的,叫什麽名兒?”
“葬花吟。”黛玉輕聲道。
“我聽著太悲了些,不應該是妹妹如今的心境。”
“是我昨兒想到前些年的時光,一時興起做的。”黛玉道。
賈琮道:“這就對了,我正納悶,天底下哪個姑娘既得了如意郎君,還會這般悲切的,實在不通。”
黛玉被他的無恥氣笑了,啐道:“你到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賈琮笑道:“知我者,顰兒也。這是我最大的優點,不承望被你發現了。”
“去你的。”黛玉起身欲走,被賈琮一把摟住。
“這是外邊!放尊重些!”黛玉急道。
“妹妹聽我說幾句話,我就放手。”
“好,我聽便是。放手,拉拉扯扯成什麽樣子。”黛玉無奈道。
賈琮笑著松開手,道:“方才我聽詩裡有些傷春悲秋、感歎落花的意思,依我說大可不必。”
“願聞其詳。”黛玉道。
“花兒嘛,年年都有,年年都是一般,值什麽?”賈琮笑道。
黛玉嗔道:“你這個大俗人,哪裡知道花兒的痛。”
“咦,顰兒說的是自己罷?”賈琮訝然道:“有什麽痛說來哥哥聽?哦,對了,你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這有什麽可擔心的?顰兒是天上的仙子下凡,百年之後自然回歸上天,還用得著要這副皮囊?”
黛玉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越發惱怒,啐道:“你就是個沒正行的,人家好生與你說話,你卻只顧打趣。”
賈琮苦笑,歎道:“我句句發自肺腑,卻被人誤解,我比這花兒委屈多了。”
“呸,油嘴滑舌。”黛玉雖惱怒,聽賈琮把她比作仙子,倒也有幾分高興。
“也罷,既然談到這裡,哥哥就教你怎麽寫詩。”賈琮甩了甩袖子,一副先生的模樣。
黛玉眼睛一亮,她素來仰慕賈琮詩才,忙道:“我洗耳恭聽。”
賈琮咳了兩聲,一本正經地道:“古人雲,樂而不淫,哀而不傷,你看《笑傲江湖曲》便是如此。
好的曲子是這樣,好的詩詞何嘗不是,妹妹見花落淚,極盡哀傷,這就過了,過猶不及,反而不美了。
想花瓣兒之輕,如何能承受妹妹這般哀痛?旁人讀來,未免覺得有些虛浮不實。”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心裡的苦楚,你如何知道。”
賈琮笑道:“顰兒說這世上誰不苦?方才我過來,還見一個小丫頭躲在花架子後哭呢。”
“你說的輕巧,那你做一首詠落花詩,給我聽聽。”黛玉眼中露出一絲慧黠,笑道。
賈琮笑道:“若做得好,顰兒可願把憐花之意施舍些與我?”
“你先做罷,竟說大話。”黛玉嗔道。
“好,聽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是否別有一番意境呢?”賈琮笑道。
黛玉眼睛一亮,反覆咀嚼了兩遍,又驚又喜,讚道:“琮哥哥果然才思敏捷,這般佳句隨口吟來。怎麽只有兩句?”
因為我隻記得這兩句……賈琮乾笑道:“有兩句好的就不錯了。”
“還有麽?”
“自然有。嗯,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如何?”
“好句好句!”黛玉拍手笑道:“聽了琮哥哥的詩,頓時心胸開朗,好似一切煩惱都沒有了。”
賈琮涎著臉湊過去,道:“那顰兒可否疼疼我呢?”
黛玉忙推開他,含羞啐道:“大天白日幹什麽,回去再說。”
“得令。”賈琮忙坐好,忽地笑道:“對了,顰兒博學多才,我考你一個東西,看你認不認識。”
說完抬手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古怪圖案,正是剛剛齡官畫的。
黛玉掩嘴笑道:“你哪裡看來的。”
賈琮笑道:“方才那丫頭哭著在地上畫的,我不認識是什麽。”
黛玉娥眉微蹙,道:“哪個丫頭?”
“一個小戲子,叫齡官的,和你有幾分神似那個。”
黛玉冷笑道:“你呀,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都不認識了。”
“嗯?”賈琮一呆。
“這是‘琮’,你這個‘田伯光’。”黛玉伸指在賈琮額頭上狠狠點了一下,起身便走。
“什麽?”賈琮忙追上去解釋:“我是清白的。”
“呸。”
“方才說好的事兒呢?”
“誰和你說好。”
……
賈琮苦笑,黛玉就是黛玉,賴帳也賴的這麽清新脫俗。
不過齡官兒是怎麽回事?好像才十三四歲罷?古人這麽早熟的?
賈琮不無自得地笑了笑,沒辦法,男人太優秀總要背負這些煩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