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重考的消息如生雙翼,頃刻之間傳遍全城,無數人都在關注著本次會試舞弊案調查結果和重考時的人事安排。
賈琮也不管調查進展,反正最終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因去尋龐超商議。
“先生,如今第一步掀桌子算完成了,可琮卻沒看到哪有圖利之處。”
龐超笑道:“這次空出這麽多位置,正好完了咱們與社黨的協議,借此良機起複學社之人返朝。”
賈琮道:“讓誰舉薦?”
“自然還是江中堂,還有師中堂、蘇中堂,想來也夠分量了。”龐超道。
賈琮一呆,道:“先生,琮哪能使得動這幾尊大佛?何況蘇浩初與我還有深仇,舊黨絕不會幫我。”
龐超撚須笑道:“未必,只要有利可圖,大學士也得乖乖聽你使喚。”
“願聞其詳。”
龐超道:“此事關鍵是江中堂,只要說動江相,再讓他去說動師、蘇二位,自然順理成章。”
賈琮皺眉道:“琮越聽越糊塗,如何能說動江相,他又如何能說動師、蘇。
上次江相舉薦關浦也罷了,若他頻頻舉薦社黨,難免讓陛下懷疑他有拉山頭的意思,江相如何會做這等冒險之事?”
龐超道:“所以需要他說動師、蘇二位出頭,他敲敲邊鼓足矣。”
“這又回到第一個問題,如何讓江相出這般大力?”賈琮道。
“讓他當一屆大總裁,如何?”
“這……倒是有些分量。”
賈琮緩緩點頭,當會試大總裁的好處,即便不徇私舞弊,今科中式的所有考生都可稱為他的門下。
這絕對是一張巨大的關系網,而且贏在未來,將來這批考生中必有發達的,怎會不照顧坐師的後人?
這是功在眼前,利在後代的好事兒,有這批學生在,足可保證家族數十年不衰。
讀書人美其名曰,薪火相傳。
其本質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你照顧我,我照顧你,結個善緣,留待有緣,若是無緣,也可許願。
“只是大總裁皆是欽點,琮如何能決定?”
龐超笑道:“伱雖決定不了,卻有人可以施加影響。”
賈琮眼睛一亮:“戴權。”
“還有皇后。”龐超道。
賈琮點點頭:“若這一步順利,江相如何能說動師、蘇二人出頭?”
龐超道:“這一回不出意外,舊黨會元氣大傷,不僅會損失一位軍機大臣,還會損失許多得力乾將。
而新黨一定會對這些肥缺蠶食鯨吞,此時你是舊黨首腦會作何決定呢?”
賈琮想了想道:“應當是盡可能阻止新黨快速膨脹。”
“這就是了,那麽舊黨聯中抗新,互取所需,便順理成章,任誰補缺都好過讓新黨之人補缺。
更何況他們並不知道學社中人是你在幕後舉薦,與江相合作並無阻礙。”龐超道。
“先生怎麽知道江相不會將我出賣?”賈琮問道。
龐超笑道:“江相數十年來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我與他在翰林院時便相知,當時我是編修,他是侍講學士。
他曾對我言‘若想平安長壽,少說話多磕頭’。
故其每日在衙門裡一言不發,只是讀書寫字,到中午吃飯時倒比誰的胃口都好,混得肚兒溜圓。
有一回《太宗實錄》重新校勘編定,太上皇閱後駕臨,隨口問是誰負責編撰,明明是江相總責此事,他卻極力舉薦某人,把自己輕輕摘出去。
太上皇果然提拔重用了此人,江相也落得個先人後己,不慕名利的美譽。
只有我知道他一切以自保為上,你想想,當時誰都不知太上皇喜怒,若是好事便罷了。
若是編書出了岔子,太上皇降罪下來,江相便可躲過一劫,由此可知其人也。”
賈琮笑道:“看來江相不論窮達,都能獨善其身,如此推論,他絕不會多此一舉,把我賣了,這對他有害無益。”
“然也。”龐超微笑點頭。
當下賈琮命人備好銀子,約戴權晚上在他宮外的宅子見面,又派人去約馮胖子。
下午,江月樓雅間裡,賈琮再次見到馮遠,開門見山提完條件後,靜候馮遠討價還價。
馮遠沉思半晌,看著賈琮,道:“老弟極力舉薦社黨之人,似乎心懷大志。”
賈琮擺手笑道:“上回我在江南殺了那麽多人,其禍非小。
多虧社黨諸公為我在士林呐喊,才平息了許多江南士林的火氣,也間接為新法施行出了大力,琮是重情義之人,豈能不投桃報李?”
馮遠呵呵一笑,哪會相信他的說辭,搖頭道:“老弟豪氣乾雲,我自然知道,只是前兒江相已舉薦了平煙公,再貿然舉薦,恐惹人猜忌。”
果然與龐超推測一模一樣,賈琮笑道:“故這次請江相托師、蘇二位相爺出手,他老人家推波助瀾即可。”
“嗯?”賈琮這話出乎馮遠意料,因皺眉道:“這談何容易?江相何以為之?”
賈琮道:“事在人為,若讓江相當一任大總裁如何?”
馮遠吸了口涼氣,沒想到賈琮竟有這等覆雨翻雲的本事。
今早熙豐帝才決定徹查此案,他下午就打上了重考時大總裁位置的主意。
眼珠一轉,笑道:“是龐先生的主意罷,果然好算盤。”
“馮兄以為可行麽?”賈琮微笑默認,反正也騙不過馮遠這樣的聰明人。
馮遠不敢怠慢,此舉不僅有利於賈琮,更有利於中立一脈,因說道:“我即刻去問問江相的意思。”
“好,琮先回了,江相若有意,老哥派人去我家裡傳個話便罷,暗語麽便是我曾寫的一句詩詞。若無意,老哥自寫一句詩。”
“好。”
堪堪申時末刻,賈琮正和如意、寶釵、黛玉等人說笑,便收到馮遠的帖子,上面寫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這死胖子,寫這頑意兒來惡心我麽?”賈琮笑罵。
黛玉湊過頭一看,白了賈琮一眼,道:“定是狐朋狗友給你寫的暗號。”
賈琮暗道黛玉聰明,笑道:“什麽暗號,這死胖子以為捧我的詩,就能讓我請他吃飯麽?我才不上當。”說罷將名帖扔給晴雯保管。
如意撒嬌道:“你這混帳,厚此薄彼,你給寶姐姐、顰兒都寫了這許多好詩,才給我寫一首,好偏心。”
寶、黛二人忙寬慰道:“他給如意你寫得那首可最用心呢,還叫四大行首當街奏唱,天下皆知。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們可羨煞呢。”
如意笑道:“你們又哄我。這首詞也算馬馬虎虎,總比不得你們那麽多,我不管,你還得給我寫。”
寶黛抿嘴一笑,白了賈琮一眼,反正你是大才子。
賈琮笑道:“如意,你幫我個忙,我便再寫一首送你也無妨。”
“什麽忙?”如意瞪了他一眼,這混帳竟使喚起人來。
賈琮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過兩日你進宮見母后,請她若有機會保舉江中堂為今科會試大總裁。”
如意秀眉微蹙,道:“此事我說不太好罷?”
“無妨,你就說是我的意思,不論成與不成,我都承你的情,如何?”賈琮笑道。
如意啐道:“一家人說得這麽生分,我要你承什麽情呢?我去與母后說說便是。”
賈琮握著她手,笑道:“煙兒如今這麽賢惠,我還有些不習慣了。”
“呸,我看你又皮癢了,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如意臉一紅,嗔道。
賈琮笑道:“煙兒,你癢了為夫能給你止癢,你能禮尚往來乎?”
“哎呀,你要死了,渾說什麽!”如意臉色通紅,起身朝賈琮打來,卻被他拉到懷裡抱著,動彈不得。
寶釵、黛玉早已非“吳下阿蒙”,哪裡聽不懂賈琮的騷話,均紅著臉別過頭去,心頭暗罵下流種子,口無遮攔,不害臊。
賈琮在家與眾位嬌妻美妾說笑取樂,吃過晚飯才悄然出門,拜訪戴權。
見戴權自有另一番說辭,不過並不重要,賈琮深知在戴內相這裡,只要有錢,什麽事都好辦。
“這十萬總管請收下,事成後另奉十萬,以謝總管天恩。”賈琮把一個木匣子推過去。
“這,這也太重了些,你我兄弟,何須如此?”戴權滑開半截匣蓋,見裡面全是千兩一張的巨額銀票,忙擺手推辭,不過眼中的熱切,幾乎將銀票點燃。
賈琮笑道:“老內相與琮情深義重,若是我自己的事,拿這些阿堵物豈非辜負了總管一向的恩情?
只是此事琮也是受人所托,還是公私分明為是,琮總不能自己做人情,讓總管白受累。”
戴權這才笑著收下,道:“既然老弟吩咐了,咱家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去走一遭,何況說兩句話。
若有機會,必盡全力,不教老弟失信於人。”
“謝總管成人之美。”賈琮拱手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