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進家門,薑誠便被抬眼見到的人驚了一跳。
不是別人,而是張家少奶奶於鳳至。
今天她直奔公署大樓,就是有事見薑誠,人沒見著反被海蕙心接到薑公館來了。
“少奶奶?這大冷天的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轉瞬間薑誠笑容滿面,一面脫掉渾身是雪的軍帽和外衣,一面迎上去講了幾句客套話……
余光卻遞給自己的兩位夫人,好像在問她怎來了。
海蕙心和張廷雪沒答,反而是張廷慧挑眉笑了:“你說這惹女人的,除了男人之外還有什麽啊?”
於鳳至的臉刷一下就白了,海蕙心見了趕緊打圓場:“三姐就是愛開玩笑!不過聽這意思,姐夫定然是沒少惹您生氣吧?”
曹士英卻咯咯一笑:“海姐姐你才是愛開玩笑呢……你看也看得出來吧,咱姐夫那脾性,像個敢惹三姐生氣的嗎?”
這話說完,一屋子女人都是相顧笑了起來;愉悅的氣氛很快掃去了於鳳至臉上的陰霾。
薑誠也沒再提別的事,而是吩咐管家好好招待,也是說這立馬要過年了,他們剛剛入駐長春,也是好好熱鬧一番。
可於鳳至卻把話挑明了:“飛瀾,我這過來是找伱有公務……不過還是明天到你的公署大廳談吧。”
薑誠不明其理,按理說奉天來人,或者帥府有什麽事情,必定是省城各公事機構與他聯電——
這張家少奶奶過來卻跟他說有公事……能有個啥公事?
因為小張?
誰不知道他張公子花花公子哥的性子,奉天乃至京誠等地風月場所的常客……可這事不對,她不可能打著“公務”的名義,跑來長春跟他說這事。
薑誠回望她稍顯鄭重的表情,立馬正色應是,轉而又道:“哎我可餓壞了,蕙心啊趕緊給整口吃的!”
海蕙心連忙喊來丫頭往廚房去,給他準備了幾道美味的菜肴,又端了肉湯來……
這會子海平川還沒回家,蔡家兄妹才從樓上姍姍來遲,見他風卷殘雲真是餓了,倒也沒急著說事;
只是兩人表情皆是昏暗苦澀,蔡嬋娟更是眼見得還哭過。
奉天來人了,又是張家的少奶奶,薑誠可沒心情因為軍部都已下達的決定,再跟他們拉扯。
一家人坐下來聊的盡是家常話,當然隨著嚴子文的到家,話題又轉到了吉林建設上……
又提到了去滬上,嚴子文打算親自前往,見他這位連襟對吉林的工作如此上心,連薑誠都點不好意思了。
聊著聊著又聊到了家常上,張廷雪身子漸漸大了,明年4月左右的產期,連於鳳至都講她這身形體態像個男孩,一面逗對面的承業要有弟弟了。
不想這嘴快的承業來了句我想要妹妹,惹得大夥一陣發笑。
“女孩也好,長得跟雪兒一樣標致美貌才好呢!”
薑誠由衷地讚了一句,親昵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老叔送來的安胎藥和補品,可得安心吃上了。”
與他莞爾一笑,於鳳至下座的蔡嬋娟插口道:“我繡了幾件肚兜,回頭與張姐姐拿去。”
她這話一出,薑誠忍不住抬眼看去,與之一番對視後,蔡嬋娟卻低下了頭。
心裡多少有些歎氣,另一側的海蕙心卻抖了抖身子,仿佛是有些不適。
“怎麽了?”
丈夫詢問,這懂事的大婦輕聲搖了搖頭:“沒有啦!就是最近有些畏寒,可能是著涼了。”
薑誠看了看她,卻沒說什麽,而頻頻想插話進來的蔡遠宗總算拿捏了時機,說是想與他私下聊聊。
知道這事不好再避,薑誠無聲點了點頭。
倆大男人同時起身上樓,蔡嬋娟臉色劇變也是生了彈簧般從椅子上跳起來。
海蕙心一見趕緊按住她:“顧著承業吧,我去盯著點。”
然而進了書房,葉海韓明等護衛都被攆了出來:“大夫人,您還是別進去了……咱幾個都讓薑爺罵出來了。”
海蕙心哪裡放心?看倆人陰沉的臉色,肯定已都上了火……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兒能按的住?
“那都別走!都擱這兒聽著……咱爺可不能吃虧啊!”
看她這關心則亂的樣子,韓明撇嘴笑:“看您說的,就他?蔡家老大?小鬼子高士儐孟恩遠哪個不是狠角兒啊,哪個讓咱爺吃過虧啊——”
不過又看著大婦瞪自己,韓明趕緊收住嬉皮笑臉,“是是大夫人,咱盯著……”
而海蕙心偏頭一瞧,張廷雪和蔡嬋娟到底也是跟了上來,她趕緊擺手:“你倆去陪著客人啊,別傷了體面!”
張廷雪急得跺腳:“啥時候了,還惦記體面?仔細著等會兒乾起來啊!”
海蕙心還沒來得及講句不要緊,就聽書房內傳出薑誠一陣暴風驟雨般的訓斥:
其中夾雜著不少粗話,以及“你把我薑誠當什麽人了”“就你這話,是說我白眼狼嗎”等等。
壞了!
海蕙心剛轉身要讓葉海開門,不想蔡遠宗竟從裡面闖了出來,抬眼一看女人們圍在外面,特別是眼看著妹妹又哭了,他更是一腔怒火猛地回頭:“姓薑的,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白眼狼,”
“你看我弟弟妹妹跟著你,得了什麽好了?家裡幫著你起事,段芝貴的那批裝備和我家的兵你是想用就用——”
“若沒有當初我弟弟跟著你入關上秦皇島玩命,可有你的今天?現在你代理個督軍,本事大了,就開始納姨太太趕我弟弟了……就你對的起這些功臣,對得起我妹妹嗎?”
而此刻薑誠站在書房深處的平台上,面對他的大聲質問,稍顯昏暗的壁燈下,他的臉鐵青更是布滿殺氣。
“姓蔡的,你他媽講什麽?”
蔡遠宗驟然一抖:我,我這是怎麽了,怎能說出這種屁話來?
跟賊老二的弟弟不同,這位大哥雖然能力不行,可一直以來都是穩妥厚道的性格……
否則也不會毫無私心的向著薑誠,在弟弟反覆勸說要留有余地的時候,堅決地把家裡的“本錢”全押給這位妹夫。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並不是沒有怨氣。
而這怨氣,除了厭惡薑誠娶了女人居自己妹妹這個先者頭上,恨他把自己弟弟一擼到底——
更是,更是嫉妒他的能力和蒸蒸日上的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