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馬蹄聲在金陵正陽城門口響起,那些原本懶洋洋靠在城門,看著百姓們進出的兵丁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一名兵丁不解的道:「這馬蹄聲怎麼這麼怪啊,密密麻麻的聽得人心裡慎得慌,彷彿踏在人心口似地。」
這也是因為這些兵丁從未經歷過戰陣的緣故,但凡他們稍微有點戰爭的常識就會知道,這樣的馬蹄聲只有大股騎兵一起疾馳時才能弄出的動靜。
馬蹄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密集,很快伴隨著隆隆的馬蹄聲,一隊騎兵便開始出現在眾人面前,伴隨而來的一道道衝天而起的塵土煙霧。
看到這隊疾馳而來的騎兵,原本正排著隊進出的百姓紛紛避讓開來,而這隊騎兵也沒有理會路邊的百姓,放緩了一些腳步後便朝著城門沖了進去。
一名看守城門的兵丁不樂意了,站了出來大聲喝道:「喂……你們是幹嘛的?知不知道規矩……嗚嗚……」
這名兵丁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同伴給拉了回去,順手還捂住了他的嘴。
「狗蛋,你他娘的活膩味了吧。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麼人,居然敢去攔人家,你不想活也別拉上哥幾個啊,沒看到嗎,那些人穿的都是什麼衣服,江寧衛……江寧衛你知道嗎?」
「可……可是……」年輕的兵丁還想說什麼,腦門上就被另一個同伴重重打了個暴栗。
「狗蛋,老子把你從村子裡弄到這裡是讓你混口飯吃,不是讓你給老子惹麻煩的,若是你再不聽的話,老子明兒就把你送回去!」
年輕的兵丁聽到這裡立馬閉嘴了,好不容易吃上了皇糧,儘管這份差使軍餉不是很高,跟江寧衛那些殺胚更不能比,但隔三差五的還能撈點油水,也算是一份不錯的差使,若是被趕回去的話,家裡的老子第一個就會把自己的腿打斷。
幾名兵丁就這麼站在城門口點頭哈腰的沖著不斷湧入城門口的騎兵陪著笑。
這時,躲在後面偷懶的城門官也出來了,一名小頭目悄悄走到城門官的旁邊有些害怕的問道:「頭……看樣子這些江寧衛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咱們該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
城門官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多年的經歷早就讓他混成了一個老油條。
只見他眯著眼睛看了小頭目一眼,突然抬起了腿踢了他屁股一腳:「我就問你一句,你是惹得起江寧衛的那些殺胚還是惹得起金陵城的那些老爺?
咱們就是一群看門的,每個月就領那麼一點俸祿的苦哈哈,你犯得著那麼盡職盡責嗎?
剛才聽見你管教你那侄子,原本還以為你小子明白點事理,沒想到你骨子裡就跟你那侄子一樣,就他娘的是一個棒槌!」
這個城門官也是個人才,居然能一邊罵人一邊含笑著對著進城的騎兵點頭哈腰,而且看起來還絲毫沒有違和感。
只是包括這位城門官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進城的這隊騎兵裡,有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大人物。
這隊騎兵進了城後,在為首幾名騎兵的帶領下穿過了好幾條街道來到了一條巷子的盡頭,這裡正是今天上午李正逃進來的王掌櫃所在的府邸。
守候在大門口的幾名家丁看到浩浩蕩蕩的騎兵衝進來,心裡也吃了一驚,不過有感於平日裡自家掌櫃的威風,還是有兩名家丁壯著膽子迎了上來大聲道:「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不知道這裡時什麼地……啊……」
這名家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沖在最前面的戰馬撞到了一旁。幸好只是擦碰了一下,否則肯定就是骨斷筋折的下場。
楊峰絲毫沒有理會幾名驚慌失措的家丁,對身後的眾人道:「所有人下馬,給本公衝進去!」
「喏!」
聽到了楊峰的命令後,宋燁把手一揮,一群家丁立刻下了馬,朝著大門沖了進去,幾名看門的看著這群凶神惡煞的傢夥,一聲不吭的閃到了一邊。
「一群廢物,平時吃我的穿我的,吹牛的時候一個個喊得震天響,可現在讓你們去做掉一個人都辦不到,你們還能幹什麼?」
內院的院子內,穿著一身湖綠色絲綢的王大章站在院子裡對著幾名家丁破口大罵。
「剛開始的時候你們是怎麼說的?現在好了,你們居然讓他給跑了,你們知不知道這回又什麼後果?」
這些平日裡一個個挺胸疊肚的家丁此刻全都萎了,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最後一名家丁鼓起勇氣道:「老爺,不是小的怕死,而是那個李大人手裡拿著三眼手銃呢,丁老大他們三個九十被他給打死的。」
「蠢貨!」
家丁不說還好,一說王大章就更來氣了。
「感情你們也知道是三眼手銃啊,你們難道不知道三眼手銃只能打三發子葯嗎?他把子葯打完了那手銃還不如一根燒火棍,你們不上去把他宰了,反到逃了回來,你們說說看,你們是不是廢物、蠢貨?」
王大章噴的唾沫橫飛,家丁們則是低著頭不吭聲。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可當時只顧著害怕了,誰也沒想到這一茬啊。
「咣當……」
就在這時,大門被撞開了,一名家丁沖了進來,把正在發火的王大章嚇了一跳。
當他看到這名家丁那一臉驚慌的模樣後,原本就怒不可以的王大章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起腳朝著這名朝他跑來的家丁踢了過去。
雖然平日裡的王大章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今天這一記穿心腿卻彷彿是高手附體一般威力無窮,一腳就把這名家丁給提了個倒栽蔥,正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踢了一腳後,王大章依然沒有解氣,喝道:「來人,把這個沒有規矩的蠢貨給我拖出去,狠狠的打二十大板!」
「是!」
兩名家丁上前朝著倒在地上的家丁走去,只是他們還沒動手拉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從門口傳了進來。
很快,一隊穿著黑色軍裝頭上同樣戴者黑色頭盔,手持火銃的軍士就這麼闖了進來。
看到衝進來的這些軍士,家丁們還有些懵逼,但王大章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生意人,王大章無論是消息還是眼光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一般人只知道兩年前江寧軍已經開始大規模換裝,脫下了原本笨重的鎧甲換成了綠色的軍裝。
當時楊峰的這個舉動一時間成為了朝野和民間的笑談,甚至還有人為此彈劾楊峰,說他擅改祖製,將大明的紅色改成了綠色。
但隨著江寧軍一個個戰績傳來,這種聲音慢慢的消失了,江寧軍的綠色製服成了戰無不勝的代名詞,甚至有人還提出了也要讓大明軍隊的鴛鴦戰襖也改成江寧軍的模樣,只是由於文官集團們拚命反對而不了了之。
但是熟悉江寧軍的人卻知道,除了身穿綠色軍服之外,江寧軍還有一隻穿著黑色製服的軍隊。
這支軍隊人數極少,卻異常的精銳悍勇,堪稱時精銳中的精銳,這支隊伍就是江寧軍的締造者,曾經的江寧侯,如今的信國公楊峰的家丁。
作為楊峰的貼身部隊,當然是時刻跟隨在楊峰身邊,是以王大章一看到這支手持火銃,凶神惡煞的軍隊,他立刻就意識到,那位久仰大名卻素未謀面的信國公親自上門了。
事實也確實如王大章所想,等到這些軍士將院子全部包圍後,一名身穿綠色軍服,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名年輕人乍一看相貌清秀且身材高大,猶如一名風度翩翩的讀書人。但隨後你就會發現他的目光看似溫和但彷彿能看透你的內心,王大章跟他打了個照面竟然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楊峰走到他跟前問道:「你就是這裡管事的吧。」
王大章深吸了口氣,躬身道:「草民東升號商行駐金陵大掌櫃王大章見過信國公。」
「嗯……王大章。」楊峰又走了兩步,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王大章,據說你是金陵城最大的糧商,號稱什麼買賣都能做,是這樣嗎?」
被楊峰這麼盯著,平日裡素來以陰毒狠辣而著稱的東升號大掌櫃之一的王大章隻感到一股莫大的壓力隨之而來。
不過王大章縱橫商場多年,見過的達官貴人也不少,自然也不會那麼不堪。
他深吸了口氣,強笑道:「不敢勞國公爺誇獎,那不過是其他商行的朋友謬讚而已,實在愧不敢當。」
「愧不敢當?不見得吧?」
楊峰突然冷笑起來。
「連江寧衛農場囤積的五萬多石糧食都能以不到市價三成的價格買到手,誰敢說你王掌櫃沒有本事?」
楊峰的話猶如一道霹靂哢嚓一聲劈在了王大章的頭上,若不是多年來歷練出來的良好的心理素質,他恐怕早就嚇趴了。
只見他強忍著心中的恐慌故作鎮定的說道:「國公爺何出此言,草民再愚鈍也知道江寧衛的糧食都是要供應大軍的,斷斷沒有那個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