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清波門外一裡多地的一塊平緩的坡地上,十多門大將軍炮一字排開。這些火炮包括兩門紅夷大炮、三門弗朗機炮和七門虎蹲炮。
在這些火炮裡,虎蹲炮的射程太近,主要依靠發射霰彈為主,在這樣的攻城戰中沒有什麼作用,所以今天的主角是那三門佛朗機炮和兩門紅夷大炮。
尤其是那兩門紅夷大炮,它是二十多年前才從西方傳入的大明,具有炮管長,管壁厚,口徑大的特點,整體形狀從炮口到炮尾逐漸加粗,符合火藥燃燒時膛壓由高到低的原理,所以射程可以達到兩公裡。
這些火炮是李自成在攻克徽州府時繳獲的,剛得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李自成如獲至寶,但隨後卻犯了難,因為會操控這些火炮的炮手逃的逃死的死,最後一番盤查下來,只找到了三名來不及逃走的炮手。
為了將這些火炮利用起來,李自成給那兩名炮手下達了一個死命令,一定要在半個月之內教出一批合格的炮手,否則就要將他們全部砍頭。
剛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這幾名炮手也是一臉的懵逼無奈,平日裡想要培養一名合格的炮手沒有一年甚至兩年的功夫那是想都別想,別的不說,光是調節射角,配合火藥用量改變射程,再依照拋物線來計算彈道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
可問題是咱們的李闖王只是個驛卒出身的粗人,鬥大的字勉強能認得兩三籮筐,但你要跟他說這些東西那純粹就是對牛彈琴了。
在死亡的威脅下,那幾名炮手只能無奈的趕鴨子上架。經過半個月的突擊培訓,那些分配給他們的炮手至少已經學會諸如移動火炮、清理炮膛這些雜活了。
火炮的威力固然很大,但它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實在太重,一兩千公斤的重量使得它無論是移動還是轉向都十分困難,為了將它從徽州府弄到杭州來,流寇可謂是想盡了辦法,直到昨天才把這十多門火炮運抵杭州。
得知火炮抵達後,李自成便迫不及待的下令調炮攻城。
現在問題來了,流寇的手裡雖然有兩門紅夷大炮和三門佛朗機炮可以對城牆進行炮擊,但真正能操炮的炮手只有三名,所以那三名炮手也開始苦逼了,三個人在五門火炮中間上竄下跳,檢查炮膛、調整火炮角度、測量距離等等,忙得滿頭大汗。
一名穿著皮甲,一臉橫肉的流寇厲聲對幾名炮手喝道:「你們幾個好了沒有,闖王可是說了,若是今日不能將這清波門給轟下來,闖王便將你們幾個的狗頭給砍了!」
一名忙得滿頭大汗的炮手從紅夷大炮的炮膛後移開了目光,點頭道:「好了好了,火炮已經做好調試,可以開炮了!」
「啪!」這名一臉橫肉的流寇一皮鞭抽到了那名炮手的身上,炮手後背的衣裳立刻破裂開來,一道紅彤彤的鞭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只見流寇怒喝道:「既然好了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開炮!」
「是是……」
這名中年炮手不敢分辨,這名流寇是李自成派來監督他們的,對他們擁有生殺大權,他可不敢用自己的腦袋去試探對方刀子的鋒利程度。
「開火!」
伴隨著中年炮手的命令,幾門火炮又發出了陣陣怒吼聲。
而隨著流寇的火炮加入戰場,城頭上的守軍日子更難過了,馬四迪也曾經下令讓城頭的火炮對流寇的火炮進行壓製,卻被告知流寇的紅夷大炮射程要比自家的弗朗機和虎蹲炮要遠,己方根本沒有辦法對其進行壓製。
看著馬四迪緊皺的眉頭,一名千總建議道:「大人,要不咱們派人出城去把賊寇的幾門火炮炸掉吧,任由他們這麼開火實在是太膈應人了。」
馬四迪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這種腦殘的建議。
「罷了,充其量對方只有兩門紅夷大炮,而且開炮的時間也不能太久,就權當是兩隻蒼蠅在叫了。」馬四迪權衡了一番利弊後,還是決定忍一時之氣,大不了自己小心點就好。
而馬四迪的顧慮是對的,在他們看不到的附近一個山坡背面,兩千名由李來亨親自率領的騎兵正埋伏在那裡,若是明軍膽敢出城突襲那支炮兵隊伍,等待他們的便是流寇布下的天羅地網。
時間慢慢的過去,雙方的傷亡也在逐漸增加,尤其是作為攻城一方的流寇更是如此,可即便如此流寇的攻勢卻絲毫未減。
潘汝楨站在城門樓上,他的身邊則是按察使、布政使、杭州知府等一眾浙江的官員以及杭州城裡的眾多富戶士紳,人數足足有兩百多人。
沒錯,這些人都是被潘汝楨強行給拉來的,用某人的話來說,將士們此刻正在浴血奮戰,爾等就算是不能幫忙,但在城牆上為將士們助威總是可以的吧。
站在城門口上的眾人清楚的看到,城外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潮,有一部分是流寇的盾牌兵,但更多的還是是手持著長矛木棒的飢兵,他們除了頭上裹著一根紅巾外,身上穿的卻是五花八門,唯一相同的,便是一個個形銷骨立,面黃肌瘦。
不僅如此,他們的旗幟行伍也是異常混亂,很多旗幟都是一桿木棒上掛塊布條,上面不知胡亂畫些什麼東西,或許連他們自己也認不出是什麼東西吧。
這些人一邊衝鋒一邊聲嘶力竭地吶喊著,面容扭曲而瘋狂,眼中閃著恍若野獸般的光芒,雖然在衝鋒的途中便被城頭射下來的箭矢或是虎蹲炮的彈丸射中倒在地上,但周圍的人在督戰隊的驅趕下依舊瘋狂的朝前沖。
城門口上的眾人甚至能夠聽到下面的流寇高喊的聲音。
「闖王說了,衝進杭州府三天不封刀,所有人都能吃飽穿暖!」
「大傢夥沖啊,衝進去後大夥就發財啦!」
「噗通」
一名長相福泰的士紳終於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陶陶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