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幾天基本就是基本的清理地面工作,工程隊的推土機鏟除了石頭、樹根和雜草,運來了大量的工程上開挖出來的廢渣土,加深了土層。這樣的田地還相當的生,只能用來種番薯。至於雜交水稻,為保險起見,還是留到明年的春天再種,他得看看當地的冬季氣溫會下降到什麽程度。吳南海還打算種上一些冬小麥和大麥――大麥喜歡冷涼的氣候,能耐一定的低溫,而且成熟時間短,可以搶主要作物的播種空擋。
做農活是一件極其辛苦的事情,平整土地、挖渠、犁地、施底肥。雖然可以用到機械,但是手工的活一點都不少。申請到農業組來的人出奇得多,不少人都把到農業組視為他們幻想中的田園生活。剛剛開始種地不久,就有一些人喊累或者推說自己的專業不對口,又換了其他組去了。吳南海自己也覺得吃不消,他覺得自己還是當農技員指導比較好,乾活還是盡快找農民來做比較好。倒是鄔德那裡撥來的農民乾得很賣力。
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鄔德的勞工隊已經很有效率了。他利用彼此之間有矛盾的五個人作隊長,有意的鼓勵他們之間的競爭,這種頭頭之間的個人恩怨比什麽恐嚇都好使,每個隊長都賣力的驅使手下努力的乾活。唯恐掉在競爭對手的後面。
鄔德又不失時機的拋出了物質獎勵,每天第一個完成勞動指標的隊伍可以獲得額外的食物。他還采用了一種“末位淘汰”制度。以每七天為一個周期,在七天內勞動指標完成最低的隊將被減少四個人,分給排在前面的四個隊。如果某隊的隊員全部都給調走,那麽隊長就降為一般勞工,取消全部待遇。
鄔德的這個措施就是要看看這些隊長有多少馭人之術。這個措施會加劇競爭的激烈性,如果沒有收買人心,合理管理的本事,僅僅靠棍子、餓飯之類暴力辦法來迫使勞工賣力工作的隊長只能一時達到目的,時間長了就不行了。而且被壓迫的勞工也看到了反製隊長的手段――只要他們磨洋工,連著四個七天,高高在上的隊長就會倒台。雙方必須要達成平衡,才能有效的合作。
顯然,符有地在這樣的競爭中顯得極不適應,他最早當上俘虜隊長,那時候就開始作威作福,自己不乾活,一味的撈取自己的好處。後來手下的四個人都成了隊長,他極度的不平衡,為了在鄔德面前保住自己“最老隊長”的面子,變本加厲的壓迫手下人乾活,甚至用克扣眾人夥食的方式豢養了二三個打手,建立起一個橫暴的小王國來,幾乎沒有一天他的營地裡沒人不挨打。結果就是他在自己的隊裡愈發遭人的仇恨,而此人還渾然不覺。
王田比較老實,他雖然自己也多吃多佔些好處,但是並不欺壓手下人,乾活的時候自己帶頭賣力,大家覺得他人好,但是有人就不免偷起懶來,王田開始總是窩窩囊囊的不肯多管,等後來發覺自己的勞動指標慢慢低下去了,才發了急打人。等到指標上去了,他又開始重複這個循環。
另外二個大體就在符有地和王田之間的水平。相比之下,林興的表現卻讓鄔德刮目相看。他把自己手下的人分成幾個小組,根據每天不同的工作內容分工協作,而且自己以身作則,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同勞動。別人該得他絕不侵犯,即使是自己得到的獎勵食品,他也會分給手下一齊吃。但是如果有人偷懶,他也決對不輕饒,真所謂賞罰分明了。整個隊伍都很服他,即使過去隊伍裡有些小地主和富農,也對他很佩服。還有地主私下裡請他以後去當自家的長工頭目。
人民群眾之中果然是有的是豪傑。鄔德心想,和現代人到處可以接受各種各樣的資訊不一樣,象林興這樣的目不識丁的一個窮佃戶,是從哪裡學來的這套,莫非這世界上天生就有這樣有領袖氣質的人?
鄔德也慢慢的提高了勞工們的夥食待遇,現在他們已經可以每天吃一乾一稀了,當然乾飯裡是摻入了一些本地的雜糧的。但是對勞工們說已經相當的不錯。有些隊長照舊克扣糧食,他故意裝作不知道,於是一般的勞動群眾愈發對自己的隊長不滿,覺得海賊們反而比較有良心了。
這樣連續半個多月之後,符有地的隊伍已經到了崩壞的邊緣,在連續二周墊底,調走八個人之後,氣急敗壞的符有地在隊裡宣布停食一天作為懲罰,早就被他欺壓得苦不堪言的勞工們忍無可忍,一擁而上的圍住他拳打腳踢起來,連他豢養的幾個狗腿子也沒能幸免,被打得鼻青臉腫。
其他幾個隊都被這場突變驚呆了,鄔德對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案,他關照俘虜營地的哨位遇到這樣的情況無需進場平亂,只要控制住周邊,防止有人乘亂逃跑就好。他本打算等他們自然平息之後再進去收拾局面,沒想到林興居然自發的就帶著人進去平息了騷亂。
符有地的手下見鄔德來了,紛紛跪在他腳下,爭先恐後的控訴此人的種種罪行: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充分明白了任何人都別想當上帝――符有地其實一直在偷偷的囤積那些發給俘虜們工作用得鋼製工具,俘虜們很早就發現,“首長”們發給的工具比他們曾經用過的簡陋鐵農具要好得多,不但輕巧而且耐用,幾乎不需要磨拭就能保持很好的狀態。符有地就打起了算盤――臨高本地很缺鐵製品,鐵農具、製品都是大陸上販運來得,這些特別好用的工具應該能賣出個好價錢。他發現雖然領用的時候都會登帳盤點,但是因為每天都要勞動,不可能每天上工去領,下工去交,平時都是堆在一個窩棚裡的。他就每隔幾天就偷偷的藏起一件來。在群眾的揭發下,鼻青臉腫的符有地隻好帶著鄔德去了他藏東西的地方,把藏在河邊草叢裡的十多件鐵鍬、鐵鏟,鋼釺之類的東西都交了出來。
看著這一堆東西,在場的穿越者們都無言以對。自己真得比所謂的“土著”聰明麽?此時此刻,看到一個俘虜能在他們眼皮底下把東西陸陸續續偷走,藏起來,恐怕沒人敢這樣說了。
想不到符有地這麽一個二個月前還窩窩囊囊,話都說不利索的人,最後居然墮落成這樣――看到俘虜們一個個的憤怒控訴,讓鄔德更加堅信了這一點:17世紀和21世紀的人性沒什麽不一樣。
不過,符有地的事情暴露出了他許多沒有想到的問題:勞工們沒有一個來揭發符有地問題,而是敢怒不敢言,直到最後忍無可忍才一齊大爆發,來了一個中國式的結局。看來,自己的俘虜管理政策,也有欠妥當的地方。
我太著重搞內部矛盾了,鄔德有點煩惱的敲著自己的額頭,隻想著讓他們能彼此不團結,不能團結起來反抗。沒想到搞出來的牢頭獄霸實際上也嚴密的控制了手下的人。即使他安插在裡面表示願意入夥的人,也因為害怕而沒有給他提供任何告密的材料。幸虧符有地只是個小財迷,不然真藏起了工具突然暴動起來,恐怕就會出人員傷亡了。人和人之間的彼此牽製根本沒能實現。
說到底,是自己的出發點出了偏差,鄔德反省著自己。他還是在沿用過去的一些老經驗,雖然在管理人員和洗腦方面很成功,但是這些做法的目的只是把人管得規規矩矩,不鬧事,聽話乾活就是。對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還是不夠,他們需要得是當地的同盟者,未來的穿越大廈要建築在這些基石之上的。總是用一種監視、控制和壓榨的方式去對付他們,是無法獲得這些人的忠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