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琦皺著眉頭說道:“科長,除了眼神,這個人跟孔集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日本人的偽裝技術發展得太快了,咱們必須予以重視。
就以跟蹤來說,目標進入某個地方前是一個樣子,出來又是一個樣子,這讓跟蹤人員怎麽辨認,不是所有弟兄都有科長您的眼力。”
他相信左重的判斷,畢竟這兩人的眼神確實很像,只是樣貌相差太大了,日本間諜要都是這種水平,以後的工作會越來越難開展。
大家也都面色凝重,這種事的確是防不勝防,他們總不能隻記住對方的眼睛是什麽樣子,萬一對方帶上墨鏡擋住眼睛又該怎麽辦。
“我看不用這麽擔心,你們看孔集的照片就知道,那副面孔同樣有進行偽裝的痕跡,對方在藥品公司的樣子並不是自己的真實樣貌。
天府在日常中就是頂著偽裝生活,所以你們才會覺得樣貌相差如此之大,好了,這個問題等抓到他就知道了,下面說說具體計劃。”
左重雙手撐在桌子上,俯身看著眾人:“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晚上六時就是新一次的情報投放時間,天府一定會在中央醫院出現。
除了在醫院裡的布置,關於汽車和天府本人的調查不能停,這樣,老吳你散會後找機會查一下勃林格藥品公司那輛去向不明的車。”
“是,科長。”吳景忠起身大聲回道。
“恩,要注意保密。”
左重讓他先坐下,然後又看向鄔春陽:“至於春陽,你帶人去調查孔集這個人的資料,過往的經歷,務必將他周邊的關系網搞清楚。
你的任務不輕,我只能給你半個白天,下午兩點之前必須完成調查,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不管涉及到什麽人,你都可以暫時留置。”
“知道了,科長。”
鄔春陽同樣起身敬了個禮,接著回道:“天府很謹慎,他的關系網跟情報網應該沒有重疊,這方面不難調查,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左重點點頭沒有多說,這個任務交給鄔春陽,自己是放心的,而且就像他說的,天府不會那麽業余,將關系網和情報網攪到一起。
“科長,要不要在天府前往醫院的路上設置監視點,他以學術交流的名義去醫院,不會進行偽裝,很好跟。”宋明浩突然插了一嘴。
“老宋說得對,科長,必須全面掌握目標的行動路線,萬一遇到突發情況,我們便能隨機應變實行反製。”歸有光也提出了他的看法。
左重聽完走到會議室的金陵地圖面前,叉著腰看了一會,轉身說道:“從勃林格公司前往中央醫院的路線只有一條,監控比較容易。”
他拿了一根小木棍在地圖上指了指:“從西往東,天府要經過財政部、滬上銀行、交通司、電燈廠、建設委員會,這五個必經之點。
這五個地方都有三層及以上的樓房,老宋,除了建設委員會,你帶人在剩下四個點建立監視點,電話線路就架設在他們的線路上。”
宋明浩笑著說道:“是。”
折騰了劉桂這麽多天,他也玩夠了,眼看案件到了最後一步,他自然希望參與進來撈點功勞,這可是刺殺案,說不定能再升一級。
左重收回木棍拄在地上,看向古琦:“老古,你就跟我去建設委員會,在那裡設立行動指揮部,不過不著急,兩點之前過去就可以。
時間太早沒有意義,還會引起其他人注意,行動開始之後,我去中央醫院親自負責行動,你在指揮部負責與其他人員的聯絡溝通。”
聽到左重又要親自上陣,古琦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沒有說什麽,他知道說了也沒用,這件案子上上下下都在看著,絕對不能出錯。
如果讓歸有光指揮抓捕,他第一個不放心,有科長坐鎮那就沒問題了,一個日諜而已,總不能比嘉興地下工廠的關東軍更厲害吧。
左重還不知道老古在他背後插了一根大旗,又坐回座位與眾人完善了計劃,將各種突發情況都考慮了一遍,直到上班時間才結束。
他看了看手表,沉聲道:“對時,現在是早晨八點十三分,下午兩點準時在建設委員會的指揮部集合,進行最後的行動推演,散會。”
他將任務分配完後立刻宣布散會,情報科眾人一個個從會議室走了出來,開始按照計劃進行準備,比如對天府和汽車的秘密調查。
而左重自己則跑到了便宜老師的辦公室,自從戴春峰帶著行營調查科的人回到金陵之後就變得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情報科對日諜開展行動,他必須跟老戴匯報一聲,免得老戴以為自己有了光頭的賞識就妄自尊大了,戴處長可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噔噔。”
左重敲了敲戴春峰辦公室,然後伸頭看了看裡面,戴春峰似乎剛到,正將手提包裡的公文放進保險櫃,一份份紫色文件分外醒目。
“噢,慎終來了,坐吧,我先收拾一下文件,李衛這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的細心就好了,老是將文件弄的亂七八糟,還是缺乏鍛煉啊。”
戴春峰轉頭看見左重顯得十分開心,讓他坐下後背著身問道:“刺殺案辦得怎麽如何了,我可是接到無數個電話,長官們都在催我。
每個人都讓我將刺殺案內幕說清楚,這實在是強人所難嘛,沒有確鑿的證據,英國人那邊必定不會承認,姓汪的那裡也不會相信。”
老戴一邊整理文件,一邊介紹著目前的政治形勢,雖然沒有明說,但暗示盡快結案的意思非常明顯,國府上下都在盯著這件案子。
此事不光是汪院長那派在施加壓力,就連光頭一派的官員,特別是當天受到驚嚇的達官顯貴們也到處煽風點火,讓老戴給個說法。
左重正襟危坐,回答道:“學生過來就是向您匯報,經過這幾天的詳細調查,我們確定了刺殺案內應便是關東軍情報部的南鬥小組。”
具體負責配合的是禮堂會計室的閔蘋,她在民國潛伏了多年,獲取了眾多絕密情報,例如何部長前往華北以及國府對西南的政策。
對方在強大的政治攻勢下選擇反正,交待了很多重要情況,對破獲案件起到了很大作用,並且幫助我們找到了南鬥小組組長天府。
此人與我們交手數次,十分狡猾,跟下線接頭和情報行動中很少出面,都是通過死信箱聯絡,隱藏的很深,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就在剛剛,我們找到了天府的掩護身份,他化名孔集在德國勃林格製藥公司任職,情報科準備在今天晚上6時進行抓捕,請您批準。”
他把整個偵破過程大概介紹了一遍,並稍稍添了點油、加了點醋,如閔蘋搞到的絕密情報並不多,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這事你決定就好,至於絕密情報?”
戴春峰立刻關上保險櫃,隨手打亂了旋鈕密碼,面色陰沉道:“趕緊給我說一說,那個閔蘋在會計室工作,為什麽能獲得絕密情報。
難道她發展了鼴鼠,這種級別的戰略情報,只有核心層才能掌握,萬一讓日本鼴鼠混到高層,後果就嚴重了,慎終,一定要慎重。”
左重理解老戴的擔心,他看到譯電時也有這種擔心,幸好按照閔蘋供述,她是靠地圖的使用情況,從而分析出的這兩條絕密情報。
他看了看大門的方向,小聲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閔蘋的投降是絕密,關系到抓捕天府,不得不小心,天知道有沒有日諜在偷聽。
戴春峰聽完後歎了口氣:“看看吧慎終,日本人的一個普通情報人員,就能從如此不起眼的線索分析出這麽多事,讓人不寒而栗啊。
而我們有多少特工可以做到這點,我看除了慎終你之外,整個特務處不會超過三兩之數,你對各地和海外的情報站要多關心關心。
某些人覺得天高皇帝遠,就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生意,對於本職工作是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再這個樣子下去,我們是要吃大虧地。”
額,這好像是在說鄭副處長。
特務處這位副處長自從去了北平後,就變得異常低調,可能是六國飯店那件事把他嚇到了,便將心思放到了生意上,據說沒少賺。
只是戴春峰為什麽這麽說,按說鄭副處長這樣,最開心的是他才對,老戴這個人愛權不愛錢,有一個愛錢的副處長符合他的利益。
左重裝作疑惑問道:“老師,是不是鄭副處長那邊出了問題,不會吧,華北那邊還有恭澍兄這位情報高手,事態應當不會失去控制。
從北平站情報組上報的情報看,他們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不但破壞了兩個日本人在北平的諜報組織,還嚴厲製裁了一批漢奸。”
“哼, 陳恭澍這個混蛋。”
戴春峰冷哼一聲:“咱們這位鄭副處長,生意做的大得很,他這個華北區負責人不光自己撈錢,更拉上了北平和津門站,豈有此理。
我已經讓鄭庭炳回來了,再這樣發展下去,只怕我的特務處華北區就成了華北貿易公司了,走私軍火、運輸違禁品,他是在找死。”
說到這裡,老戴砰砰砸起了身邊的桌子,顯然是氣壞了,也是,陳恭澍是他極為看重的人才,竟然跟鄭副處長沆瀣一氣,可惜了。
左重仍記得第一次見面,那位意氣風發的青年軍官,僅僅兩年時間就變成了一個腐朽官僚,時也命也,希望對方順利渡過此劫吧。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匯報完,再陪著老戴痛罵老鄭也沒意義,繼續聊了一會之後,左重起身告辭,不管老鄭回不回來,日諜還得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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